滁州城十幾里外的平野上,一個人正在騎馬飛奔。
這馬是呂府內私養的,並沒有城中軍營蓄養的軍馬快,並且出城的時候同樣不是一帆風順。
僕人前腳出了府,緊跟著就聽見一陣雜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包圍了呂府,附近的街市上也出現不少官兵在沿街排查。
與其說這些人是官兵,其實他們早都不再是了,原來不過是為了生計臨時拼湊在一起的隊伍,現在搖身一變,成了山東軍的附庸。
僕人不敢久留,但是城中已經比平日多了數倍的官兵,自己一個人牽著匹馬堂而皇之的到處走,未免太過顯眼。
可能是太過小心,這僕人前不久才輾轉出城,並沒有比李景光帶著的騎兵早多久。
說起來,這僕人畢竟還是個普通人,忽然之間有如此大的責任落在自己肩上,難免有些慌亂,一陣慌不擇路之下竟然跑錯了方向,不知又耽誤了多久的行程。
「駕,駕~」
忽然,僕人聽見後面愈來愈近的馬蹄聲,一邊騎馬一邊回過頭去看,看見來人是十幾騎衣甲精良的官兵,就已經知道是李景光的家丁。
他自然知道被抓住會是個什麼後果,一下子心裡更是慌了神,不斷的回頭去看,可無論他怎麼用力,距離還是在逐漸縮小。
李景光只能養得起這十幾個家丁,配備當然都是最好的,馬雖然不如山東軍在塞外採購的蒙古馬和女真馬,但起碼也比一般騾子雜交的短腿品種好上不少。
並且,在他們的腳靴上都配有簡單的馬針,只需要稍微一刺激,馬匹往往就能發狂似的奔跑,所以要追上根本不費什麼力氣。
很快,十幾名騎兵將僕人包圍在裡面,李景光覺得夜長夢多,根本不想多和這僕人廢話,一聲令下就讓家丁們殺馬。
上官已經下令,家丁們紛紛抽出馬刀,一陣刀光過去,僕人坐騎的後腿被直接切斷,正巧路過一個土坑,頓時不可抑制的仰面朝下栽倒進去。
騎兵們停在周圍,其中有七八個人下馬查看,為了以防萬一,李景光和四五個人留在馬上。
眾人七手八腳將還沒有緩過氣來的僕人抬出大坑,在他身上搜出一份書信,到了這時,李景光才徹底放下心。
他一躍下馬,接過書信後對僕人盯了半天,方道:
「從前挺老實個人,怎麼就沒出來你會有膽量出城送信?」
那僕人回神後第一時間摸了摸懷裡,察覺到書信不見,頓時蹬著大眼罵道:
「老狗,你年近半百,即將化為朽木,不自思善,以保晚節,卻陷城投賊!」
僕人艱難的站起身,撿起一個石塊便朝李景光砸去。
猝不及防之下,李景光被砸了個正著,臉上紅腫溢出膿血,大怒喊出一聲,從家丁手裡奪過馬鞭,邊抽邊惡狠狠道:
「一介家奴,見識短淺,你懂什麼箇中道理,叫你扔,你再扔啊?」
那家僕被幾個家丁按在地上,渾身讓李景光抽的傷痕累累,知道是自己能力不行而壞事,猶自罵道:
「大明養你千日,誰料你不思報恩,竟然想投靠竊國王賊,南京兵部史尚書待你何等厚恩,而今你竟思謀投賊,在滁州城內發動大兵包圍呂府,控制全城,以此投靠山東賊軍,真是忘恩負義至極。」
罵到這裡,僕人口中吐出鮮血,片刻不停歇的道:
「你來日何以面對九泉下的列祖列宗,你,你會不得好死的!」
聽見這僕人無力的詛咒,李景光哈哈大笑,把腳踩在他的臉上,狠狠吐了吐口水,淫笑著道:
「如今他大明朝廷的時代已經過去,我把守這滁州,數年如一日,何曾沒有死戰卻賊,但得到的是什麼?」
李景光臉上有些憤慨,扯脖子嚎道:
「老子根本不欠朝廷什麼,史可法於我不過一個提攜之恩,多年以來,該報答的早都已經報了。」
「更何況,一朝天子一朝臣,古往今來,識時務者為俊傑,你還是到黃泉路上去說什麼所謂的忠義吧!」
言罷,李景光不顧僕人破口大罵,扔下馬鞭,將這僕人一刀砍死,將屍體丟在土坑裡去餵野狗,轉身帶著十幾個家丁返回滁州城。
......
第二天一大早,也便是崇禎十五年的七月十六日,千總老五和幾名家丁帶著一封信從滁州的西門出發。
不多時,一行人終於來到清流關下,遠遠的就看見上面旌旗密布,一桿「王」字藍底黃龍大旗高高在上,每個垛口後面都是身披紅色全身罩甲,手持閃亮虎槍的山東軍戰兵。
「來者何人!」
聽見城上傳來略有威嚴的喝聲,老五和家丁們相互對視一眼,知道自己沒賭錯,明威軍果真是天下強軍。
幾人無聲的咽了下口水,這才是跟著老五畢恭畢敬的下馬,朝前幾步,畢恭畢敬的喊道:
「卑職滁州城千總伍岱,昨夜碰巧捉住細作一名,搜到書信一封,聽聞山東王師來到滁州境內,奉了守備之令,特此來迎大軍入城。」
「碰巧?」
城上的人嘀咕一句,像是在互相商量些什麼。
這也是慣例的程序,下一步就應該是從上面放下個籃筐讓自己把信放進去,伍岱低頭舉著信,等待著,不敢有絲毫怠慢。
不過等了許久,城上未見有籃筐和回話。
伍岱不明所以,正待抬頭詢問的時候,卻忽然聽見一陣厚重的「吱呀」聲,緊跟著一名穿著深紅鐵甲,腰間配有腿裙的軍將帶著十數名戰兵大步走出來。
伍岱滿臉的吃驚,山東軍竟然直接把城門打開了,容不得多發愣,他一看來人的衣甲和氣勢,就知道是山東軍的戰將。
當下連忙上前幾步,小心翼翼的將信交到那人手上,嘴裡不斷解釋在袁府內抓到細作的經過,還有知州呂瑋為了對抗安東候的的所作所為。
黃陽拿著信看了半天,實際上並沒有留意其中在寫什麼,眼角餘光都在留意這個獻信的千總。
前一陣子在鳳陽發生的事情讓整個山東軍都如夢方醒,眼下並非尋常時期,事事都要留個心眼,再也不能發生那種事了。
看了半晌,黃陽只是從伍岱臉上看到驚慌、竊喜和期待,這才半信半疑的將信收在手裡,轉身說道:
「隨本將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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