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櫻,快跑。」
虞聽眠的聲音終於從洞底傳來。
「王妃,你沒事吧?有沒有被捕獸夾傷到?奴婢這就找東西救你上來」
「我沒事,有人來了,你快跑,我躲在這裡沒人發現,你找人來救我,你身手好,帶著我是個拖累,被抓住了,你我都會沒命的。」
「王妃,奴婢不能丟下您」
阿櫻聲音哽咽。
「你若再拖下去,不僅找不來人救我,連我的藏身處也會暴露,還不快跑!」
阿櫻因這聲訓斥恢復了些理智。
她屏息凝神,側耳傾聽,發現賊人不知一個。
「奴婢先引開他們,王妃,一日後,若奴婢未歸,你記得找機會自己上來,莫要等到體力不支才動身。」
說著,她故意弄出了些聲響,接著朝另一個方向拼命奔去。
虞聽眠終於輕呼出聲。
她知道,若只有阿櫻一人,以阿櫻的身手,絕對能全身而退。
她更知道,只有阿櫻得救了,她才有機會脫險。
頭頂上方逐漸趨於靜謐,虞聽眠動了動腳,這才小心翼翼地撥開捕獸夾。
傷得不重,所幸骨頭沒斷。
她抽出腳踝,靠上洞壁,額間頓時布滿細密的汗珠。
這輩子沒這麼狼狽過!
慢慢地,她覺得身體開始發熱,許是傷口引發了炎症,不多時,她的腦海已經一片混沌。
半夢半醒之際,久違的記憶衝破識海,迷濛中,她又看見了那個鮮衣怒馬的少年。
佛曰:因果輪迴。
可虞聽眠不信,不然這世上,就不會有那麼多作惡多端還未遭天譴的惡人。
然,今日的處境,竟像極了一場遲來了一輩子的報應!
又或者,是車兒的魂魄在質問她:明明你已經活過一輩子了,為什麼重來一世,還是會把我忘了個乾淨?
虞聽眠想,他應該已經戰死沙場了吧?
是了,一定是這樣,所以他的魂魄才會來到建康,跟在她身邊,在她彌留之際,牢牢抓著她的思緒不放。
她輕笑:車兒啊車兒,你明知我沒有心,我甚至將自己性格中所有的不堪掰開揉碎了示給你看,你卻還想著在我死後和我廝守?
可我依舊不願意。
我想活著,只要你讓我活,我一定親手為你抄寫度亡經
有苦澀之味逸散在舌根。
腳踝處的傷口也有沁涼滑過。
虞聽眠微微睜開一線,恍惚中,她看見一個熟悉的背影在忙碌著
「車兒?」她呢喃。
背影頓了一下,卻沒有應她。
也對,他一向沉默寡言,能一個字應答的,他絕對不會吝嗇再多說一字。
「你在便好,我太乏了,就先睡了。」
最後一個字吐出,她闔上雙目,靠著石壁沉沉睡去。
望著她恬靜的睡顏,劉茗卿啞然失笑:
「車兒可以,劉茗卿就不可以嗎?」
回應他的,只有均勻的呼吸聲。
最後,他攀著繩索飛身而上。
「活捉,送去刑部。」
撂下一句,劉茗卿抱著懷中人踏上馬車。
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因他而身處險境了。
猶然記得,當初在廣陵,做了她的近衛後,一次被太子爪牙尋到蹤跡,他也曾險些害她命喪黃泉。
他以命相護,為此身負重傷。
而經此一遭,二人之間的關係也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女郎哭紅了雙眼,徹夜守在他的榻前,上藥餵飯親力親為,累了便扒在他的榻前小憩,睡不著時還會央求著他講故事給她聽。
劉茗卿差一點又信了她的演技。
若不是在王家長者從建康趕來廣陵、要親眼見一見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近衛、並叮囑他遠離不該肖想之人時,他看見了她臉上那抹如釋重負的愜意。
裝了這麼久,終於過了「情關」嗎?
劉茗卿知道,世族之家的兒郎,在成年之前,都會被安排一個足以攪亂他們心緒的女子相伴。
經歷過相知相守,最後被無情拋棄後,他們都會變得鐵石心腸,往後餘生,皆不會被情感左右判斷。
可這也僅限於男人,虞聽眠,她只是個女郎,琅琊王氏這般培養,究竟是因為什麼?
不管因為什麼,於他而言,這短暫的相處,像極了他撿到的一束光,如今日暮降臨,是時候歸還給太陽了。
在他身子痊癒後,虞聽眠第一次單獨請他進了內院。
「叔伯們許了你什麼?」她挑眉,似乎所有的預料都在她的掌控中。
「黃金百兩,青州宅院,從此與你再不相見。」劉茗卿死死盯著眼前人,想要從她了臉上捕捉到一絲不舍。
沒有,什麼都沒有。
「跟我走,好嗎?」劉茗卿不信,他不信這麼久,她從未對他心動。
虞聽眠笑了:
「你不是早就聽見了嗎?你我之間,不過是一場交易,車兒,這場交易,你可賺大了,你不虧的。」
劉茗卿錯愕了半晌。
原來,從一開始,他偷聽到的真相,就是她故意為之。
從始至終,沒有欺騙,沒有利用,一切的一切,從來都是願者上鉤。
「為什麼是我?」
劉茗卿不解,既然都是考驗,琅琊王氏給她安排了那麼多男人,隨便挑一個就是,反正都能交差。
虞聽眠端詳了他半晌,「我更相信自己的眼光,車兒,你是君子,與你演戲,我不吃虧。」
「有考慮過和我一起嗎?」劉茗卿還在抱著僥倖心理,「倘若,我不是個小小的近衛,倘若,我有了身份」
虞聽眠輕笑,隔空點了點他的臭臉:
「別告訴我,你是哪家出遊在外的郎君,那樣我只會認為,你是在蓄意接近我,目的是想打琅琊王氏的主意,你也知道,琅琊王氏,不參與黨爭。」
劉茗卿一時語噎。
虞聽眠懶懶挺了挺背脊:
「如若不是,便從此刻開始掙軍功算起,車兒,當你榮耀加身時,我早已嫁作他人婦,就算你在短時間內平步青雲,僥倖入了我外祖的眼,娶了我,你又怎麼知道,之後你我不會走到想看兩厭?」
她隨手擺弄了一下院中的芭蕉葉:
「我從不信愛情,你也不必為我做什麼,相知、相許、辜負、背叛、不甘、反擊、蹉跎歲月,碌碌無為,後院的女人個個如此,我虞聽眠,這輩子,都不會淪落成那樣的女人。」
劉茗卿沉默了。
他走得悄無聲息,沒有答覆王家的族長,沒有帶走那百兩黃金。
就連青州的地契,也被他原封不動地留在了別院。
出廣陵時,正巧趕上兗州被胡人踐踏,劉茗卿假借參軍,洗乾淨易容,再度恢復成那個戰無不勝的寧安王。
而廣陵那個讓他望塵莫及的明珠,從始至終,都沒有打探過「車兒」的任何消息。
「真是個冷血冷情的女人。」
劉茗卿收回思緒,望著懷中的姝色,唇角扯起一抹哀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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