援明傳 第72章 關於理想
「末將周文虎參見勇衛營的大人們。」
盧傳廷一愣立即反應了過來，這虎頭帽其實是有來由的，趕緊下馬攙扶。
「阿爺，我們是漢家軍，不是勇衛營。」
被攙起的老人，望著戰士們頭上的帽子久久失神。
明末清初。
民間為什麼流行虎頭帽，虎頭鞋，甚至20世紀都有很多人穿戴。①
那是老百姓為了紀念一支鐵血明軍。
京城二十四衛並不是只有錦衣衛，開始時總共有二十四個親衛衛所，後來縮減到了十二衛。
崇禎年間又將其中的四個衛，合併成立了『勇衛營』，盔甲上全部畫著老虎頭，所以民間都親切的稱其為『虎頭軍』。
明末這支軍隊作戰十分的勇猛，僅次於天雄軍。
1636年，在吳橋一戰中名揚天下。
當時的督將是孫應元。
和清兵，農民軍都有過大戰，屢立戰功。
後來分為南北兩部。
北方一部由周遇吉率領，守衛寧武關時遭遇闖王李自成來攻。
周將軍英勇作戰，男人戰死後，女人接著頂上去，後來被農民軍轟破城牆，全軍盡沒。
周將軍的妻子帶著婦女們繼續和李自成進行巷戰，最後全部陣亡。
可謂鐵骨錚錚，血染山河。
讓李自成一度懷疑自己進攻京師的計劃是否可行，後來大同總兵來降，才堅定了他的信心。
南方一部由黃得功率領，他在蕪湖中箭後自刎而死。
只是部下不爭氣，讓黃將軍蒙羞。
勇衛營的統帥是一位太監，名叫曹化淳，清史上說他投降了清廷。
抹黑是常規操作，奪下京師時，曹化淳早已告老回鄉了，怎麼會投降。
周文虎原本也是京城十二衛的一員，所以感情流落，不能自已。
但漢家軍也算是天雄軍的後裔，更加值得尊敬。
只是盧傳廷並未表明身份。
一番安慰後，守將孫德勝來迎，一群人入駐了府衙。
羽絨背心共裝備了一千六百人，這是戰鬥的主力。
天氣太冷，做不到保暖，人就會凍的跟個木頭一樣，連抓握都會變得十分困難。
刀都提不了，怎麼打仗。
而宣州民兵營，也只選出來一萬壯士配發了毛衣。
其餘的棉花麻布製衣，保暖是夠了，但是不隔風，江南臨海，濕度非常大，即便是冬天也是如此，穿了衣服跟光著身子也差不了多少。
雖然凍不死，但是打仗就很吃力了。
即便是活動開了後，寒冷潮濕的空氣進入肺部，人也撐不了多久。
北方要好一些，劇烈活動之後最起碼不會引起暈厥或者猝死，但也會造成感冒或肌肉拉傷，嚴重的可能中風。
這就是冬天不打仗的主要原因。
大大的杭州城屯兵二十五萬，城內百姓十五萬，城外百姓近三十萬。
人心向明，可謂是塊難啃的骨頭。
戰場瞬息萬變，將才與帥才最大區別就是眼界的不一樣。
許久溟將軍之才，在他的一畝三分地上，各種操作行雲流水。
但讓他負責全盤戰爭，難免顧此失彼。
而閻應元則不一樣，仰觀宇宙之大，俯視品類之盛，遊目騁懷，極盡視聽，眼界更加宏觀。
為帥者，自不會計較一城一地之得失，要在關鍵點上做文章。
善於利用現有條件的閻公，加上盧傳廷的超前思維，可謂天作之合。
而杭州！
便是他們選擇的關鍵點。
最近江南文人的食指上，全部起了厚厚一層的老繭，因為他們已經連續半個月不曾停筆，在一張張A4紙上面作畫。
畫的當然不是江南水墨畫，而是簡筆畫。
雖然簡單，但是生動有趣，大部分都是民生瑣事。
有給孩子餵飯的老人，也有給老人餵飯的孩子。
有低頭勞作的農民，也有錘衣漿洗的婦人。
有英姿颯爽的女兵，也有滿頭大汗的工人。
有夜遊的文人墨客，還有借酒耍瘋的流氓。
甚至有虔誠朝拜的僧人，紅袖招客的妓女。
有蘿蔔青菜，有雞鴨魚肉。
有田間地頭，有皇宮殿宇。
畫上面有簡簡單單的一些詩，一些話。
「人間就該是這個樣子。」
「崖山血淚尤在耳，人間再生零丁嘆，今日若醒亡國恥，何來之後無中華。」
「戰爭只是解決爭端的手段，而非目的。」
「驅除韃虜，振興中華，終結戰亂，還民於安。」
「我們從來都不是敵人，是血脈相連的同胞。」
「不該讓這個世界變得更加硝煙瀰漫，糜爛不堪。」
「歡迎你們成為我們。」
還有一些漢家軍的政策宣傳，情景描述等等！
字是繁體字，不會有很多人認識。但是不重要，種子總有一天會成長為參天大樹。
總會有人放下成見，大公無私。
《禮記》有言。
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選賢與能，講信修睦，故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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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老有所終，壯有所長。
矜、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男有分，女有歸。
世界大同。
華夏文明被外邦稱之為獨立的文明。其中天下為公、世界大同的思想是其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世界大同真的只是個理想嗎？
當然不是。
只是自私的人太多了，而身負理想的我們還不夠強大。
征服大明或許並不是盧傳廷的理想，世界大同才是。
這或許是他仁慈的根源所在吧。
即便這條路充滿著荊棘與血腥，但翻過了這座冰山，定能見到春暖花開。
而這個年代是最好的契機，從未有過的契機。
因為華夏民族足夠強大，而盧傳廷的思維足夠超前。
戰爭結束時，可以選擇，可以制定規則。
而不是作為戰勝國，還要聽別人狺狺狂吠！
割地賠款，飽受屈辱。
這些畫紙會隨著風灑向全世界，華夏文明也將在這個糜爛的節點。
浴火重生！
只是風沒有意識，所以需要有人去掌握它的方向。
帶頭掌握風向的人，名叫王威，鯤鵬營營長兼教官。
當巨大的熱氣球出現在杭州城上空時，即便再不願出門的眾人，也會被一聲聲驚叫聲攪的心癢難耐。
何況看熱鬧本就屬於人本性『六欲』中的一種。
這麼冷的天，杭州城裡能夠看見熱氣球的地方，很快變得人擠人。
大家相互討論，全都感到很稀奇。
這個一看就是人造的東西，到底是什麼力量讓它飛上了天。
人群中當然有聰明人，很快便有人想到了孔明燈。
大家都恍然大悟，說穿了也就沒什麼稀罕了，這麼冷的天。
白跑了一趟。
準備回家的眾人，又被一陣驚奇的呼聲留住了腳步。
大片白色的紙張，隨著風洋洋灑灑的飄落。當第一個人撿起一張後，立即就發出了驚奇的呼叫。
這個年代潔白的紙張還是比較珍貴的，只有文人能用的起。
老百姓寫個東西能用上草紙就不錯了。
何況上面還有生動的小人圖畫。
開始不願伸出手來撿紙的人，很快就後悔了，因為大家開始了爭搶，都想帶回家給孩子們玩耍。
兩萬張簡筆畫，沒有一張落在雪地里，即便是卡在了屋頂、樹梢，也會有人想辦法弄下來。
宣傳也是一種利器。
當畫上的那些話被傳開後，後知後覺的人們抬起了頭，久久的發呆。
真的有這樣美好的世界嗎？
文官武將中有人嗤之以鼻，但大部分還是悲天憫人，深知民間疾苦且感同身受的。
比如朱大典。
比如王之仁。
比如文武雙全的沈雲英！
「他們真的能阻止戰亂，建立出一個美好的國度嗎？」
這是沈雲英心中的疑問。不能因為她是將軍，就忽略了她是個女人，女人多半比男人敏感細膩且感性。
「父親死於征戰，雖說『沙場為國死，馬革裹屍還』是軍人的榮耀。
但如果能夠終止戰爭，發展經濟，帶老百姓過上好日子，這個人難道不該受萬世敬仰嗎？
而如果非要說有一個人能夠終止這個亂世，清廷無疑是最有機會的，
只是他們太野蠻，太自私，太傲慢了。
即便終止了戰爭，也不一定能過上好日子吧！
魯王和隆武帝能嗎？
當然不能，各方利益牽扯的太深，文官們不會這麼輕易妥協的。
李自成能嗎？
他也不怎麼樣啊。
攻破京城時崇禎皇帝曾言：「任賊碎裂朕屍，弗傷我百姓一人。」
他怎麼做的？連起碼的道義都不顧了嗎？
不過他在京師逼出了白銀7000萬兩，珠玉寶物無數，成就了明末文官集團最大的醜聞。
況且他也沒機會了，聽說已經死了。
四川稱帝的張獻忠能嗎？
當然不能，手下倒是猛將如雲，可過於草寇，貪圖享樂，根本沒有成就大事的毅力。
胡守龍的清光政權能嗎？
更不可能了，不如張角多矣。
宗教起義，至少也要弄上一句『蒼天已死、黃天當立』。
或者『石人一隻眼、挑動黃河天下反』之類的吧。
連句口號都沒有，路子就不對。
蔣爾恂、王光代、張華山，他們能嗎？
區區一城之地，如何能奪取天下，終結亂世。
天雄軍的小督爺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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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關於理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