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極殿中。
盧傳廷看著沈不浪送來的口供,暗之揣摩,沒有什麼新的收穫,不知道是不是黃良忠隱藏了什麼。
默然間,陳世忠在殿外求見。
閉門謝客了八天,之後又是大朝會,到了應天十來天的陳世忠,倒像是個透明人,一直沒有單獨見到過小爺。
水師是獨立於軍部之外的,屬於國防,大部分事情都屬於機密,朝會上當個小透明,倒也是常規操作。
來的正好,再不來盧傳廷就要去請他了。
看著走進來的陳世忠,盧傳廷的心情也變的開朗了一些。
眨了眨眼,恢復了一絲俏皮。完全不是朝堂上面嚴肅的樣子。
「世忠哥請坐。」
看著這副模樣的小爺,陳世忠放心了不少。但是還是忍不住關心的問道。
「小爺傷勢無礙的吧!」
「無礙的。」
「能跟我說說到底怎麼回事嗎?黃良忠...!」
雖然陳世忠是為數不多值得信任的人,但在真相大白之前,盧傳廷還是不願多說。
「這事其實我也沒個定論,世忠哥無須擔心,咱們船堅炮利,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怕他個鳥。」
陳世忠聞言也露出了笑意,小爺還是和當初一樣滿懷熱情。
「那就好,我對天雄軍的將領也不怎麼了解,倒是聽父親提起過,黃良忠對老督爺極其忠誠,不太可能是奸邪之徒。」
小爺已經拿話堵他了,這些話就不該說,但還是忍不住提了一句。
天雄軍中,忠於盧象升的將領,陳世忠之父陳坦公,無疑是最值得信任的。
所以陳坦公的評價,應該還算中肯。
聞言,多日不見的笑意,終於在盧傳廷臉上綻放了些許,隨後嘆了口氣,佯裝失落的道。
「但願他是無辜的吧!」話風一轉:「水師最近休整的怎麼樣,我給你送去的艦炮如何。」
艦炮當然不是真的艦炮,只是紅衣大炮和弗朗機炮的結合體。
水戰以摧毀對方船隻為目的,用迫擊炮有點浪費,但是紅衣大炮又太隨機,打不打的中,全憑運氣。
所以繳獲的大炮全被融了,改成了線膛炮,炮彈射出後會旋轉,用以提高穩定性和瞄準的精度。
因為空間裡有一些封圈和輪胎,所以密封也得到了解決,射程得到了提升。比之原來的紅衣大炮要稍遠一些。
又在炮管的後面開槽,換成了子母炮,就是打一發換一個子炮,這樣就能加大射擊頻率,每門炮配六個子炮,幾乎可以做到循環發射。
直至炮管承受不住。
鐵蛋還是鐵蛋,只不過改成了圓錐形。
如此一番改動,木製戰船在這種第一代艦炮面前,幾乎只有挨打的份。
但是現在也不過只造了十幾門,給了水師十門,所以陳世忠很驚喜。
「特別好,若是也能裝開花彈的話,就更厲害了。」
盧傳廷拍拍他的肩頭:「放心,會有的。」
「小爺說有,就一定會有。」
兩人哈哈大笑後,盧傳廷收斂了笑容後說道。
「世忠哥,我欲將水師調入長江,你意如何。」
杭州之戰後,陳世忠的水師便進駐了錢塘休整,一直沒有調令,如今調回來,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可以,我馬上就傳令給顧秋紅。」
盧傳廷點點頭,拿出了手繪的長江地圖,接著說道。
「讓他進入長江後,沿江而上,直接去銅陵。」
「在荻港上游,南岸有一條長江支流。」隨著地圖上的手指移動,停留在了一個標記點上:「進入小江後,可直達銅陵城,先在此處駐兵。」
陳世忠看清楚地理環境,點了點頭。
盧傳廷接著說:「水師過了應天后,晝伏夜行,一定要掩藏行蹤。」
「為何?」
聞言陳世忠有些不解,按理說銅陵之地已經屬於漢家軍腹地,何需如此。
「一時也說不清楚,只能說有備無患。」
「既然如此,我知道了,小爺放心,一定辦妥。」
拍了拍陳世忠的肩膀,把手中地圖遞給了他:「這是長江下游的詳細地圖。一直延伸到武昌,支流繪製的也極為詳細。」
「哦!好東西啊!」陳世忠笑的很開心。
「找人多繪製一些,發給將領們,不能讓大家迷路了。」
「好!」
這個時代行船,沒有導航,都說無路可走時,路在嘴上。
可行船在江中,上哪去問路!所以迷路並不稀奇,特別是長途航行。
要請當地的漁民領路,才不至於迷路。
這次行動儘量隱蔽,能不找人領航,就儘量不要找人。
長江下游有一千多公里的航道,寬闊處足有五六里。支流橫生,岔江無數,一旦起霧,百分百迷航。
江中的沙洲多,會隨著水流的強弱移動,每次發大水,航道也會有所改變。
開路的小船,要時時的測量水深,用的是蒿,而測量航行速度,用的是繩節,所以航速有多快,船員會稱作多少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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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三不易:行船,打鐵,磨豆腐。
所以這張詳細的航道圖,於水師而言,可謂至寶。
「哪裡搞來的。」陳世忠細細的觀看後,覺得真是好東西。
「清兵撤走的時候,把大明寶船的圖紙全給落下了。」盧傳廷說:「裡面還有很多海船的設計圖,看印章應該是太宗時期的。哦!就是成祖。」
「太宗?」陳世忠激動的問道:「是不是鄭和下西洋的寶船?」
「應該是吧。」盧傳廷興趣不大。
這可急壞了陳世忠:「鄭和的寶船可是寶物,定要好好的保存,將來咱們自己造!」
盧傳廷撇撇嘴,將來還是進博物館吧,他是船長,還用看這個年代的圖紙。
但不可否認,大明在這個時代寶船確實先進,若不是清廷一把火燒了鄭和的圖紙。大清的造船技術絕對領先全球。
哎!愛新覺羅家族,糟踐了多少好東西。
陳世忠把地圖小心的摺疊後。收進了貼身的衣袋中,盧傳廷看了看他隨身的挎包,有些鄙夷。
陳世忠撓了撓頭,嘿嘿憨笑:「放裡面保險。」
兩人又商量了一些細節。陳世忠才告辭離去。
等他走後,繼續研究黃良忠的口供。猶豫要不要把袁長青叫來問問。
想想還是算了,搞不搞清楚都差不多,主要還是在戰場上分勝負。
不知清軍什麼時候咬鉤,這讓他多少有些焦躁。
蕭然的北風又起,挾裹著黃色塵土鋪天蓋地,席捲肆虐。
昔日富庶的江淮大地上,田地被拋荒,水道被堵塞,無家可歸的流民四處逃難。
沒有節制的洪水,衝到了這裡後,徒然變平的海拔,讓它們失去了奔流的動力,在這片土地上,紮下了根。
隨著時間的推移,雨水漸漸變的稀少,停留的洪水也終於遠去,回歸大海的懷抱。
海上吹來的季風,推遲了冬季的來臨,讓地面遲遲的結不上凍,小湖泊化作了泥濘的澤國。
過上一兩個月,乾涸的土地開始處處龜裂,像是道道傷痕,遍布其中。
滿目皆是瘡痍。
周而復始,讓這片土地上的人民,幾度失去家園。
滁州地勢略高,躲過了夏季的洪水,卻躲不過兵災。
一波接著一波的戰亂,讓這座城池中,只剩下了不到一萬的百姓。
如今進進出出的,大多是些戰士,百姓已經家家閉戶。
城門邊的幾間院舍里,一大群人聚在一起,交頭接耳。
堂前的地窖下,還有很多人在探頭頭腦。
臨時躲進這個院子,地方實在太小。
為首的一人面相憨厚,身形卻有些魁梧,可能是生來骨架就大的原因吧。
因為高高聳起的顴骨顯示出,他身上並沒有幾兩肉。
一個枯瘦的老漢嘆著氣說道。
「哎!劉賊又回來了,才過了幾天舒心的日子。」
唉聲嘆氣間,有個年輕一些的提議道。
「貴哥,咱們還是撤進山里吧,畢竟以前咱殺過他那麼多人。」
被喚作貴哥的魁梧漢子,名叫佟希貴。
滁州被清軍攻陷後,他帶了幾百個人躲進了山里,時不時出來殺幾個清兵。後來清兵南下,鎮守滁州的劉澤清,把該搶的都搶光了,就不怎麼出城了。佟希貴這夥人,就在山裡開墾了一些田地,勉強養活大夥。
後來楊興華策反了劉澤清,大軍撤走,他們才回到了城裡。
可是沒想到,劉澤清突然又回來了,眾人一時沒了主張,全部跑來他家,如今被堵在了這裡。
沒等佟希貴講話,枯瘦老漢表情有些古怪的看著年輕人:「劉賊帶著這麼多人進城,哪裡還能撤的出去。」
年輕人撓撓頭:「哪怎搞?」
大家都把目光轉向了佟希貴。
硬拼定然是死路一條,只能先躲藏了起來,把地窖也挖深了些,老人孩子全部藏在了裡面,年輕一些的就守在院子裡,一群人靜靜等待命運的裁決。
但這次進城的劉澤清,好像改了性子,並未四處劫掠。
因為緊跟著他撤進滁州城的,還有楊興華的六萬大軍。
軍紀當前,殘暴如他,也不敢造次。
早就見識了漢家軍的厲害,再也不是當初起義時,眼高於頂的做派。
更何況,他已經不需要搶掠了,最近富的流油,楊興華答應他的珠玉錢財,已經全部兌現。加上連續幾次的勝仗,也讓他繳獲頗豐。
笑意盈盈的迎接楊興華入城後,自己找一個邊角紮營,很是謙遜。
真是有辱『江淮第一殺戮之王』的赫赫臭名。
喜歡援明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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