廟內眾人急忙各自順轉《道真璇璣詳解》,只覺自己與大廟的聯繫越來越輕,急忙向外衝去。
後方,白衣儺仙殺來。
一女子回頭,便見白衣儺仙背對著自己,後背向兩旁分開,背部仿佛變成了一張大的不像話的嘴巴。
那女子尖叫,下一刻便被白衣儺仙整個人吞下!
白衣儺仙的皮囊中蠕動片刻,下次打開,便吐出一具白骨,又撲向其他人。他又輕盈,飄然如風,在大廟中飄來盪去,每捉到一人便後背打開吞下去。
但還是有不少人逃到廟外,許應帶著蚖七奮力一躍,跳到一塊巨石上,蚖七正要往下一塊巨石跳去,被許應擋住:「不要動!」
他猛然催動劍氣,一劍斬下,將巨石一分為二。
他們所在的那塊巨石承受不住他們的重量,慢慢的向下沉去,仿佛石頭落入水中。
後面衝來的人們見樣學樣,也跳上巨石,把巨石一分為二,然而石頭上的人太多,頓時墜落下去,速度越來越快。
那石頭上,一群人抱在一起驚聲尖叫。
蚖七趴在巨石邊向下看去,道:「以這個速度摔下去,多半是不能活了。」
其他人便小心了許多,不敢一下子把石頭切去太多。
突然,那大廟轟隆震動,竟似長了無數條腿一般,拔地而起,向那些逃出大廟的人撲去。
白衣儺仙的聲音傳來,哈哈笑道:「我大概是氣糊塗了,居然忘記了,我無法出廟門去捉拿你們,但我可以讓廟去追你們。那個耍劍的小鬼和賴皮蛇,你們到哪裡去了?」
廟門如同吞天大口,在人們後面追逐。
「融入我,成為我,我將給你們至高的榮耀和永恆的生命!」
許應仰頭上望,只見天空中不斷有人跌落下來,一時片刻還摔不到地上,慘叫不絕。
空中還有人躡空而行,有人踏雲氣而行,更多的人不會飛行,也有樣學樣,跳到巨石上借體重把巨石壓得墜落。
然而,一座座仙山中巨大的神靈從仙山邊緣躍出,神靈千姿百態,足踏香雲截殺他們,又有化作血肉的巨石,揮舞著觸手一般的血管四處捉人。
一時間死者眾多。
「阿應,你背上背著的,是儺師法寶麼?」蚖七看到許應背後的面具,突然問道。
許應又驚又喜,急忙將那個無常面具取下來,笑道:「小七果然學識淵博。這是我無意中得到的一張面具,有個永州府的官吏戴上面具之後,便化作無常鬼,很是古怪。」
蚖七道:「我在書上看過,儺師煉製法寶,往往捕捉妖神、鬼神等強大的生物,把祂們的臉割下來,再將這些強大生物的精氣煉入面具中。煉成之後,只要戴上面具,便可以化作這些強大生物生前的形態,擁有相應的本領。你這張面具,多半是無常鬼的臉。」
許應嚇了一跳,便想將面具丟下去,想了想,又止住了。
他們腳下的巨石還在下墜,突然天空中電閃雷鳴,許應仰頭看去,卻是永州刺史周衡與凌通判二人合力圍攻大廟!
周衡腦後光芒綻放,竟然浮現出一片混沌海,混沌海中有一座深邃無比的洞天,外圍呈現出螺旋紋理,旋轉著向幽暗的虛空延伸而去。
那洞天之中還有第二座洞天,雲氣翻湧,旋轉,形成這個洞天的外部結構,繼續深入混沌海。
第二洞天之中還有第三洞天,比第二洞天更加深入混沌海,極為驚人。
許應定睛看去,竟然看到這位又肥又大的永州刺史腦後,浮現出五座洞中洞天外天!
「混沌海中釣泥丸!這位永州刺史是位大高手,他已經打開泥丸秘藏的第五重!」
許應艷羨不已,秦岩洞石室中那本沒有燒盡的古書上說,打開泥丸秘藏,需要大儺輔助,用最強一擊轟擊泥丸混沌圓卵,將混沌轟出一個洞天,從洞天中釣取泥丸活性!
從前,許應一直不太明白如何釣取泥丸活性,但看到永州刺史周衡對決白衣儺仙,才明白如何釣取。
「腦是一片混沌海,蘊藏無盡能量。洞天如同深井,深入大腦混沌,就如井中打水,將混沌海中的能量源源不斷的打出來。」他心中默默道。
與刺史周衡聯手的永州鬼府通判凌有道,修為實力也極為驚人,這位鬼府通判一根判官筆,一卷生死書,神力無雙,書中飛出無數金色大字轟入大廟。
祂乃陰庭的通判,享用永州府香火,不但平民百姓要拜祂,永州大小山川河流村郭的神祇,也要拜祂!
祂在永州經營的時間太久遠了,香火之氣無比濃烈,甚至超越五座仙山中的那些石像神靈良多!
然而即便兩大高手聯手,在大廟面前也岌岌可危。
那大廟乃白衣儺仙的隱景潛化地,由無數大道之象構成了廟宇飛瀑和草木,任何一道風景都是威力可怕無比的神通!
白衣儺仙站在廟門後,或手輕揮,或指微點,一道道可怕的神通從瀑布中飛出,將兩大高手打得吐血,不斷後退。
突然,一道神通餘波從天而降,錚的一聲站在許應他們所在的巨石上,那塊巨石頓時一角飛出,飄上天空。
許應和蚖七呆了呆,腳下巨石頓時飛速下墜,向地面墜落。
現在他們距離地面還有數里距離,以這個速度,絕對會被摔得粉碎!
許應急忙縱身一躍,從巨石上躍出,高聲道:「蚖七,在廟門口等我!」
蚖七長達十多丈的身軀捲住巨石,瑟瑟發抖,卻見那塊巨石向下墜落百十丈後,下墜速度才漸漸變慢,不由鬆了口氣。
他仰頭看去,卻見天空中電閃雷鳴,宛如洪流激盪,赫然是白衣儺仙、刺史周衡和凌通判的神通造成的異象!
這片混亂的空間中,隱約可以看到一個小小的身影騎著一口古銅色大鐘在雷電間穿梭,隨即滔滔大水捲來,將那騎鍾之人連同大鐘一起不知卷往何處。
「阿應一定吉人自有天相。」蚖七心中默默道。
許應在狂暴的風暴和大水之中,騎鍾前行,風雨顛簸,如扁舟行於暴風雨的海面上,突然一道雷霆打來,正中大鐘的鐘壁。
大鐘當的一聲震響,鐘壁無數複雜玄奧的紋理浮現出來,形成厚重光壁,嗡嗡旋轉,將四周的神通餘波盪開!
大鐘威能綻放,卻也被劈得穩不住形體,帶著許應連翻帶滾砸入一側的仙山。
那山林頓時被掃塌一大片,隨即銅鐘彈起,又再度落下,鐘聲噹噹作響,響徹山谷,驚得山中那一尊尊復甦的神像紛紛仰頭,循聲看來。
許應搖搖晃晃起身,只覺四肢百骸疼痛無比。旁邊的大鐘也渾身冒著煙氣,鐘體表面各種紋理雜亂不堪。
突然,山林中一片震盪呼嘯,有強者交鋒。許應一路潛行來到跟前,躲在一塊山石後偷偷看去,心頭一跳。
只見一尊鬼面神靈揮劍,將一頭暴猿的頭顱斬下!
那暴猿的無頭身軀飛速縮小,化作中年男子,他的頭顱滾落,從暴猿頭顱恢復正常面目,雙目瞪得滾圓,死不瞑目。
「永州司法參軍事,周正!」許應躲在山石後,心臟劇烈跳動。
周正實力超凡,沒想到這樣的存在卻死在鬼面神靈手中,可想而知那鬼面神靈的實力是何等可怕!
鬼面神靈突然轉頭,目光凌厲,向這邊掃來。
許應急忙縮頭。
大鐘連忙道:「阿應,大事不妙,那鬼面神過來了!」
山石的另一邊,沉重的腳步聲傳來,顯然那尊鬼面神靈察覺到他的蹤跡!
許應壓住躁動的心跳,道:「鍾兄,養鍾千日,用在一時!你能像剛才那般神勇嗎?」
「養個屁!」
大鐘口吐芬芳,怒道,「你若是真養了我千日,十個鬼面神鍾爺也敲死了!關鍵是你沒養這麼久!這個鬼面神的實力,比城隍還要強大許多,我現在不是對手!」
許應額頭冷汗滾滾:「那跑呢?」
「肯定跑不過!」
……
鬼面神靈隱隱約約聽到山石後有人聲傳來,面目猙獰的來到山石邊,猛地探頭,凶相畢露。
祂看清山石後躲藏的那「人」,不由一怔,嘶吼一聲,很是不滿,但殺氣也漸漸散了。
那山石後沒有人,而是躲著一個身高丈余的無常鬼神。
那無常骨瘦如柴,臉色煞白,沒有一點血絲,嘴巴里倒有一根長長的猩紅舌頭垂了下來。
無常是陰間常見的鬼神,鬼面神並不陌生,只是這個無常顯得更瘦,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而且膽子似乎也小得可憐,躲在石頭後面瑟瑟發抖。
鬼面神向無常鬼道:「哈呼呼嚕(拿著)!」說罷,把一個血淋漓的布袋遞給這個無常鬼。
那無常鬼忙不迭點頭,伸手接過布袋。布袋是從周正身上搜刮來的。
鬼面神走在前面,頭也不回道:「勃也呼嚕(跟上我)!」
無常鬼很是乖巧,一腳高一腳低的跟上祂。
突然,鬼面神殺氣騰騰,向前方撲去,無常鬼連忙探頭看去,卻見數十個江湖門派子弟正在圍攻另一尊神靈,那尊神靈牛首人身,遍體鱗傷,岌岌可危。
不過,有那強橫得離譜的鬼面神出手,很快便將那數十個儺師屠殺一空!
鬼面神渾身是血,向無常鬼招手。
無常鬼乖巧的走過去,手捧布袋。
另一尊牛首神靈從血泊中小心翼翼的捏出兩枚萬靈丹,向無常鬼道:「搜哈呼嚕(打開)!」
無常鬼連忙把布袋打開,牛首神靈將萬靈丹放在布袋中,向鬼面神道:「波色波色呼嚕(這小子看起來鬼鬼祟祟的)!」
鬼面神道:「洪博丹呼嚕(膽小鬼)!」
牛首神靈吭哧吭哧的笑出聲來,伸手拽了拽無常鬼長長的舌頭。
許應險些叫出聲來,那無常鬼自然是他。
他剛才山石後實在無路可退,靈光一閃,便取下無常面具戴在臉上。
許應頭一次佩戴這種儺師法寶,不知道自己是否能變化成無常鬼,但好在面具上臉,他果然化作一尊陰間鬼神,矇混過關。
說來也怪,戴上面具,化作無常鬼之後,這兩尊鬼神的話他居然無師自通,能夠明白兩尊鬼神的連篇鬼話。
但牛首神靈扯他的舌頭,險些把無常面具扯下來,嚇得他險些逃命。
牛首神靈鬆開他的舌頭,兩尊高大的神靈並肩而行,把許應夾在中央,向山頂走去。
許應腦海中,大鐘的聲音傳來,擔憂道:「阿應,這個面具能堅持多長時間?萬一有時間限制……」
「就死定了!」許應悄聲道。
牛首神靈與鬼面神突然齊齊扭頭,向他看來,露出狐疑之色,顯然聽到了他的聲音。
許應神色鎮定,道:「博哈博哈,吶摩博哈(我新死,會說人話)!」
兩尊鬼神不疑有他,繼續向山上走。
許應被夾在中間,悄悄打開布袋往裡面看去,心裡怦怦亂跳。這布袋裡,居然有七八枚萬靈丹,想來其中有一部分是周正搜集的!
他們來到另一個祭壇前,鬼面神張口,從口中吐出幾個魂魄,讓祭壇前的神像吸收。
那神像復甦,與他們說了幾句鬼話,便加入隊伍。
一路走來,鬼面神復甦一尊尊神像,許應身邊便多了十三尊神靈。除了祂們復甦的神像之外,還有其他仙山趕來的神靈。
許應化作無常鬼,高丈余,但比起這些神靈,他還是個小不點兒,站在眾多動輒五六丈的神靈中顯得極為小巧。
神靈手頭但凡有萬靈丹,便會讓許應打開布袋,把萬靈丹放在布袋中。
不過多時,布袋裡已經足足有十五枚萬靈丹!
「這麼多萬靈丹,若是我昧下來,拎著就跑的話……」
許應眼珠子轉動,心道,「一定會死得極慘吧?」
萬靈丹應該是諸神獻給白衣儺仙的,而這些神靈聚在一起,恐怕便是前往大廟,朝覲白衣儺仙,進獻靈丹!
因此這是一場朝聖之旅!
「但對我來說,就是一場送終之旅!」他心中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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