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理法師 第十五章 夜深忽夢少年事

    從魏柔的辦公室中出來，葉川的心情暢快了很多。星辰不再混亂地旋轉，世界也不再暗淡，眼前的一草一木又變得生動活潑起來。

    他回到屋裡，拿出魏柔給他的兩封信看了起來。一封信里闡明了《論原力飛彈的改進以及橢圓軌道、引力定律的猜想》這篇論文的產生過程，指明了都是葉川的成果，末尾用「時間定格術」標明了時間以作鑑證。

    葉川看著這封信，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他可不想把這封信給交出去，就讓它成為自己的珍藏吧。

    他又打開了另外一封推薦信，它如實地闡述了葉川的驚人才華，指明葉川在注原和構裝方面大有天賦，請各個實驗室酌情考慮。魏柔還另外給葉川塞了一片小紙條，希望他達到四級或更高原力的時候再去，畢竟是個看臉的年代，原力太低了也難成事。

    除此之外，就是法師們的資料了。海藍一共有七十多名注原師和構裝師，學兼兩門的大約有五十多位。魏柔給的資料頗為詳盡，幾乎每一位法師的擅長領域都列明了。

    葉川順著資料往下看，很快就看到了嚴岩的資料，瞳孔不由一縮。

    「嚴岩，織法之杖，原力等級十六級。榮耀黃金階注原師，白銀階構裝師。擅長攻擊型原力陣列的蝕刻，尤擅高聚能陣列、配位陣列。」

    雖然只有寥寥幾行字，但是嚴岩的實力卻表露無疑。他方當壯年，卻已經取得了一些令人矚目的成就。放眼整個帝國，黃金階的注原師都是值得拉攏的人物，更何況嚴岩在構裝方面也有一定造詣。

    葉川把這些信息都牢牢記在腦海里，雖然目前還難以抗衡，但凡事留心，也許能找到機會噁心他一把。

    把這一頁翻過，葉川繼續閱讀下去。資料並不是很長，沒多久就看完了。

    也許是魏柔也不了解的緣故，資料上很少提及這些法師的性格和為人處世，這倒讓葉川心裡有了點想法。所謂良禽擇木而棲，並不是什麼實驗室葉川都看得上眼。譬如嚴岩那樣的人，就算本事再大，葉川也不屑與之為伍。

    所以應當把推薦信投給誰？這倒是個值得考慮的問題。

    「乾脆……就不要用這封推薦信，而是繼續發小廣告？」葉川眼前一亮，突然想到：「這其實是個不錯的主意，至少能篩除掉嚴岩那樣人格扭曲的人。願意給小小學徒一個機會的，至少品格上差不到哪兒去。」

    「只是，這個小廣告也發了好些天了，卻全然不見效果，一定是哪裡出了問題。」葉川皺眉思索，「這些天大約發出了四百份小廣告，每位法師每半周會收到一份，一周下來大致是兩份。在這個數量級下，如果都不見回音，假設事件是獨立的，讓我來算算……」

    很快葉川就得出了一個相當令人沮喪的數字，這個數字表明法師們對他的廣告，感興趣的概率不會超過千分之一。

    之前葉川沒有注意到這個問題，是因為太過年輕。他單純地相信「精誠所至金石為開」這個道理，甚至相信得有些太過了，卻忽略了很多外部的因素。

    實際上每位法師的信箱裡都塞滿了信件。每天早上原力驅動人偶都會按照法師們的要求，整理好前沿刊物上的文章，分派到各個信箱中。葉川的小廣告自然也就淹沒在浪潮中，更何況他的小廣告寫得一點也不吸引人，法師們大多匆匆瞥過一眼就扔了。

    從嚴岩的實驗室出來之後，葉川就不得不正視這個問題了。即便其他法師不會性格扭曲以至於變態，但對他的小廣告不屑一顧，卻是不難推斷的。

    這是為什麼呢？

    很快葉川就想到了兩個原因，一是法師們每天要查收的信件實在太多了，根本無暇細看；二是他的小廣告寫得實在太差。

    第一個原因不是他能夠解決的，至於第二個問題……他本來倒是自信滿滿，因為他的小廣告都是精心寫就的，濃縮了他對一些原力數理問題的真知灼見，相信一定能夠引起法師們的興趣。可是事實卻把他的幻想擊得粉碎，別人壓根就看都懶得看一眼。

    思索了片刻，還是沒有找到答案，葉川突然想到了那篇魔性的《稱號以下，五火球皆可轟殺》，頓時幡然大悟。

    正所謂「酒香也怕巷子深」哪，要贏得法師們的青睞，有好的內容還不夠。在標題上、在開頭上都應該有些亮點，否則法師們那麼繁忙，又哪裡有時間多看上幾眼呢？

    譬如那篇五火球論文，因為標題的魔性、結論的大膽，很快就吸引到了葉川的注意。雖然隨著時間的流逝，論文的內容得不到認可，還是被掩埋在了歷史的塵埃當中。但是不可否認，那篇論文在瞬間殺傷力上，絕對是葉川所見之冠。事實上在論文剛剛發表的那個年代，五火球轟殺論的確引起過軒然大波，大有再現神教榮光的勢頭。

    想通了這一點，葉川不由露出笑容。他拿出自己的小廣告，仔細琢磨起來，尤其針對開頭部分的吸引力下了一番功夫，最終修改完工，滿意地點了點頭。

    「星河場不存在！一個自洽的假設，找出漏洞算我輸！……」

    「幾何學第五公設的驚天演繹！不看後悔……」

    把類似的問題添加上去，並加以適當誇張，葉川頓時覺得小廣告的吸引力提高了一倍不止。在具有吸引力的基礎上，葉川又巧妙地一步一步把問題引導到實處，然後加以論述。

    「希望這一次不會再碰壁了。祝我好運！」這時天色也有些晚了，看看時間也差不多了，葉川就倒在了床上。

    不過，雖然解決了小廣告的問題，葉川卻還是沒辦法放鬆下來。因為最是困擾他的那個難題，還是毫無頭緒。

    如果不能推導出火球術的完整公式，那麼臨近的小比必然凶多吉少，自己離目標便又遠了一步。每每想到這裡，當真是焚心以火。

    葉川躺在床上，閉上了眼睛。他的心思已經完全沉浸到兩組公式當中去，冀望著找到答案。這也是他的一個習慣，在睡前一定會總結一天的問題。如果還有時間，就躺在床上把問題再想一想。

    兩組公式在葉川的腦海中交織著、追逐著，仿佛兩個調皮的孩子，總是給人惹麻煩。帶著期冀和焦急，在思索與彷徨中，葉川漸漸進入了夢鄉……

    累了一天，葉川睡得很熟。他夢到了很多事情，從小到大許多讓人流淚、讓人歡笑的事情，如電影鏡頭般在他腦海中一一掠過。

    這是一個少年的成長，也是葉川真正開始成熟的標誌。

    短短的兩天內，經歷了悲鬱的低谷和喜悅的海洋，讓他看待世界的眼光漸漸變得成熟，不會再輕易地為外物所感。進入尖子班來積蓄著的沉鬱情緒，也在夢中都爆發出來。這種情緒的爆發，讓他在一個新的角度上回憶著自己的一生，也回憶著那些深深打動過他的傳奇故事……

    畫面一頁一頁地翻過，最後定格下來。

    那是一間有幾分寂寥的辦公室，陳設十分簡單。漆黑的夜裡，唯有一燈如豆。

    一個謝頂的中年男人凝視著夜空，正思索著什麼。他的年紀並不很大，可是面容卻因過度的思考而顯得有幾分早衰。此刻那張沉鬱的臉上，有對新世界的期待，有得出新公式的喜悅，有對成功的焦急與渴求，也有對未知命運的彷徨。

    這是1900年十二月的普朗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