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理法師 第十四章 不同的信

    走在回屋的路上，葉川的心情很是低落。

    這個世界有光，就會有暗。遺憾的是，今天葉川見到的世界的暗面。不光見識到了精神扭曲的「法師沙文主義者」，還真實地觸摸到了這個世界病態的階級觀念。嚴岩盛氣凌人、縱犬傷人，卻無人追責，不過是因為他的地位高。如果面對的是異位面遷徙而來的奴隸，甚至打死也是無罪。

    真是一個瘋狂的世界。

    在這個時節，比鄰星座正好運行到了近地點上，此刻這個星座的星群低低地懸在空中，顯得很有壓迫感。

    葉川抱著膝蓋，坐在一顆光禿禿的石頭上，微微發了會呆。近來真可謂諸事不順。在公式的推導上毫無頭緒，這也就罷了。在新班級里，近日來還受到了明顯的排擠。

    他不可能放棄自己的目標，在理論成績上仍是一騎絕塵。史仁等人惱羞成怒，便放出話來要孤立葉川。那個小團伙有幾個強人撐腰，橫跨兩個尖子班，勢力頗大。不少人迫於無奈，刻意跟葉川保持距離。這幾天來，葉川新班級里竟連朋友都沒交到幾個，很有點形單影隻的味道。

    這本來都不是什麼大事，可是加在一起，就不免讓人心情鬱郁。

    回屋的這段路並不長，可葉川卻走得格外地久。當他終於踏入屋門的時候，就直接把自己扔到床里，用被子裹住了臉。

    被子突然動了動，露出葉川大失神采的雙眼。他凝視著天空中旋轉的星辰，覺得胸口有些發悶。往日裡只覺得它們的軌跡充滿神秘的美感，現在卻覺得雜亂無章，只是平添人的煩惱。

    「在這個世界混下去，真的就那麼難嗎？」葉川低低地問著自己，突然用力晃了晃腦袋：「不！不是這樣的！」

    「我現在之所以心情低落，是因為物質世界的現實，對我的精神產生了消極影響。這並不代表整個物質世界都是消極的。從精神世界出發，只能看到物質世界的一個側面。那不是世界的全部。」

    「不管我看或是不看，這個世界的模樣都不會改變。不用這麼煩惱。」

    想到這裡，葉川輕鬆了一些，眼睛中又漸漸有了神采。不過當他抬起頭來的時候，突然看到自己的信箱裡又躺著一封信。

    他揉了揉眼睛，確認自己沒有看錯，不由得苦笑了一下：「不知道這封信是從哪裡來的？呵，倒不知是福是禍了。」

    他走過去把信取出來看了看，禁不住楞了一下。

    「明天下午，我在辦公室等你。」信的署名是魏柔。

    前後兩封信，內容很相似，可是給葉川的感覺卻全然不同。前一封信如冷硬的冰山，可是眼前娟秀的字跡卻讓葉川心裡一陣溫暖。

    第二天的下午，葉川站在熟悉的辦公室前，心情有些複雜。在深藍之島里，他也數次路過魏柔的實驗室，可是每次都心驚肉跳。他很怕吱呀一聲，魏柔突然從門中走出來。若是碰上這種情景，他真是不知如何應付才好。

    人們在年輕的時候，總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堅持，哪怕事後回想起來十分可笑。葉川也同樣如此，雖然魏柔並不是構裝師，但如果他只是要一個機會的話，魏柔的一封推薦信就可以解決問題，完全不必去刷樓發小廣告。

    但是葉川不願意告訴她，也許是想給她一個驚喜，也許是因為別的什麼原因。

    正抬起手準備敲門，柔和的聲音就傳了出來：「進來吧。」

    葉川推門而入，那個熟悉的美麗身影仍是靠坐在紫榆木椅上，風姿無限。她抬起頭看了看葉川，笑了笑說：「坐。」

    「怎麼樣？在那邊還習慣嗎？」魏柔笑著起身，給葉川倒了一杯茶水。

    近日來天氣轉暖，冬雪已經化盡，天池海灣上吹來的季風帶來陣陣溫暖的氣息。魏柔的衣袍喚作了明色系，也更輕便了些，別有一番味道。

    葉川拿起紫砂茶杯，指尖有淡淡的香味，也不知是茶香還是別的什麼。剎那的失神後，他笑嘻嘻地說：「過得很好！老師你知道嗎，就算是那裡，我的理論成績還是甩了他們一截。」話語間有不加掩飾的驕傲。

    魏柔聽了很是高興，師生兩人便對坐閒話，其樂融融。爛漫的星光透過落地窗，照射在茶壺的紫砂上，折射出美麗的色彩。這些色彩混在壺口冒出的裊裊霧氣中，若隱若現，有一種縹緲的絢麗。

    聊了一會，魏柔從抽屜里拿出兩封信件，說：「有個事我得跟你說一下。前些天帝國科學院來人了。」

    葉川心裡咯噔了一下，問：「是因為那篇論文的事嗎？」

    魏柔點了點頭，說：「對。你的觀點引起了院士們的注意，如果任意物體之間真的都有引力，那麼天體的運動就不全是依靠縹緲的『星河場』了，很多領域的研究都會推進。但是這個定理在證明上遇到了困難，所以科學院想了解一下，這個猜想是形成的？」

    頓了一下，魏柔笑吟吟地問道：「當時我隨意應付了一下，現在該是我問你了。」

    葉川早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眼睛一轉，便不假思索地答道：「有一天我走在一顆果樹下，正好看到一隻成熟的蘋果筆直落下。那時我便想，這是不是大地在吸引蘋果？」

    頓了頓，又小心翼翼地說：「就好像男女兩人離得近了，便總會有一種奇異的吸引力一樣。當然，這是神秘學的研究範圍了。不過……推廣到物理領域，似乎也很可行。」

    魏柔哦了一聲，好看的眉頭皺了起來，也不知對後半段話作何理解。她認真地思索了一下，片刻後抬起眼睛，說：「萬有引力？還真是神奇。」

    說罷把一封信遞到葉川手裡，說：「這是我的聲明書，已經用『時間定格術』標註過日期了。裡邊聲明了論文都是你的成果，你覺得時機合適的時候，就遞交給科學院吧。」

    「另外這封是推薦信。你在注原和構裝方面很有天賦，可以到實驗室做個助手，我原先想的是到下個學期再說，現在看來你比我想像的還要聰明。所以推薦信就提前給你吧，你自己決定什麼時候用它。」

    「裡邊還有一些法師的資料，標註了他們比較擅長那個領域。不過……我也才來海藍沒有幾年，幫不到你更多了。」魏柔有些歉然的說。

    葉川把兩封信接過來，只覺得有些沉甸甸的。他心中百味雜陳，有被人關心的感動，有得遇知己的暢懷，也有一點少年獨有的遇到委屈卻不能盡訴的自憐，最終百般情緒化作了四個字：

    「謝謝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