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興國侯嗎?」
剛剛還在趾高氣揚的盤問著吳穆與聶士成兩人的那個軍官已經是額頭冒汗,天氣是有點悶熱,不過在春天的時候額頭的汗珠湧泉一般的往下滴落,把這樣的情形全部歸結到天氣的異常上去,未免有點太缺乏說服力了。全//本//小//說//網
聶士成只是看的好笑,順便兒還往著自己的騾子邊上又湊了一湊,這裡的熱鬧一出接著一出,不過他沒有打算再把自己與吳穆置於危險之中了,如果情形再有不對,這裡反正離城門近,準備好的情況下,他有信心打倒一隊太平軍後,與吳穆一起奪門而出。
吳穆這會子卻顧不得自己與聶士成兩人的安危了。適才有人一聲驚呼,他已經知道適才那一隊迎著城門處而去的人馬正是天國的興國侯,太平天國的第七號人物!
天國早期諸王中,蕭朝貴與馮雲山早就戰死了,只余天王與東王、北王、翼王,這四人,算是天國核心的人物,天王不弄權只弄女人,大權早就旁落,東王軍政大權在握,而翼王手中軍事實力不俗,就是東王等閒也奈何不得。至於北王,雖然軍中實力不如石達開,人望也遠遠不及,不過此人善陰私小意,奉迎拍馬,又是開國諸王,在天王那裡也說得話,所以東王雖然跋扈,也容了此人留在天國上層,並不動他。而在這幾人之下,便是燕王秦日綱,豫王胡以晃和興國侯陳承熔了。這三人中,秦日綱算是天王的直接部曲,天王對他也是百般栽培,只可惜秦日綱擅治軍而不能治民,也不擅理財。更加沒有政治手腕,所以不論如何,也只是一軍主帥,而不能成一方諸侯。至於胡以晃,則是石達開的心腹,跟隨著石達開攻打安慶、廬州後又率部西征南下,立下了赫赫戰功,所以在秦日綱後。他也得以封王。這兩人,都是太平軍中的實力派,手下各自有幾萬部曲,天國征戰,多倚仗這兩人而行。而興國候陳承熔則是東王楊秀清的心腹。歷任點檢指揮,然後天官丞相,執掌天國大權。此人工於心計,善機謀變化,楊秀清自視甚高,有很多事也不得不倚仗此人的意見而行,所以在天京城內。天王表面最大。東王實際最大,而真正手握實權掌握天京的。反而是這位被封為興國侯地陳某人!
城門口那裡剛進來一隊百來人的騎兵,碩大的「秦」字旗還剛剛展開在眾人眼前,而這位向來與燕王秦日綱不對盤的興國侯爵居然又路過此地,這其中的貓膩可就大了去了。
吳穆人縮在牆角,咪著眼打量著兩隊人馬先是遲疑,然後慢慢靠近,表面是一副看西洋景的老百姓模樣。心裡卻是翻江倒海般的思忖開來。
「見過燕王。」
「見過興國侯。」
兩個當事人當然不會明白正有人打量琢磨著他們。秦日綱四十來歲年紀。布滿皺紋的黑紅臉龐上滿是疲憊之色,他原本在鎮江駐防。現下卻是風塵僕僕在這南京城門附近,看到陳承熔之後顯然是一征,然後也只得抱一抱拳,率先向著對方打起了招呼。
陳承熔也是苦出身,不過年紀比秦日綱小了幾歲,這些年來又一直呆在南京處理軍務與內政事物,不要說出去征戰,就是南京城也沒有出過一次,等閒都在自己府中,除了每天去東王府上外再無別事,所以一張臉倒是養地白潤如玉,舉手投足間,也有點兒身居高位者的形象氣質,與秦日綱那種莊稼漢的模樣絕然不同。
與秦日綱抱拳見禮過後,陳承熔顯然也是意外對方出現在此地,當即不覺問道:「燕王不在鎮江,怎麼突然回天京了?回京也沒有先打個招呼,這於理不合吧。前方突然有警,又當如何?」
倒也不怪此人責問,東王府負責提調太平軍一切軍事行動,秦日綱這個前敵的統帥卻也是受東王府的節制管轄,而陳承熔地位只在東王之下,提調兵馬地事自然也少不了要經他的手來做,秦日綱此時回南京來,陳承熔一見而責怪,確實也有他的道理。
「呵呵,興國侯多慮了。」秦日綱斷然否定了對方關於前方敵情的指責,他笑著解釋道:「最近多雨啊,長江漲水,這時候是不大可能有什麼戰事的。」
這一說倒也是事實,這會子南京與整個江南都進入了梅雨季節,在這個時候太平天國最大的敵人當然就是長江之北的淮軍集團,而梅雨季節長江漲水,在濛濛細雨中長江一望無際,煙雨朦朧之下巨浪激流不斷,在這個時候渡江做戰並不是明智之舉。
見陳承熔勉強點頭,秦日綱又笑道:「至於本王回天京來,卻是天王他老人家手諭召回,令我回京相見,至於何事本王也不曉得,若是興國侯想知道,隨我一起同去天王府如何?」
燕王畢竟是天王在軍中地心腹,天王這幾年來已經不過問外事,或者說都是在深宮中發號施令,等閒將士根本就見不到他,就算是石達開一年也見不著天王幾回。倒是這燕王秦日綱,在南京城裡時就常被召見,在外地領軍時也常被洪秀全召回城來見面,如此這般,有時候楊秀清與陳承熔私下議論時,倒也佩服洪秀全這個酸丁秀才,雖然做起天王不象那麼回事,不過在黨援秦日綱這件事上,做地倒是像模像樣,結住了這一路援兵,在東王與天王的權勢鬥爭上,天王也算是多了一顆有用地棋子。
不過這顯然是沒有多大用處了,幾處大捷,都是東王提調,在戰爭的過程中,很多領兵大將和地方守官都換了東王的人,南京城內外,東王也掌握著相當強大的力量,別的不說,就南京城幾十處城門全是東王的心腹在把守,超過千人的提調沒有東王府地命令根本就不可能進行,而東王憑藉著多年來地經營和威信壓迫天王,再加上掌握了城裡城外相當大的軍事力量,也就根本不怕天王在這個時候耍什麼花招。
「如此,就請燕王自便吧。」陳承熔自知拿他也沒有辦法,當下又是自失一笑,向著秦日綱一抱拳,道:「我來查看一下聖庫,最近風雨欲來,凡事小心為妙。」
陳承熔此語自然是有所指,這裡地人都是知道軍機內情的,知道陳承熔所言必定是廬州失利的事情,三河一敗,不少物資沒有運到南京,聖庫的物資關係到戰場大局,自然是馬虎不得。
秦日綱顯然也是會意,原本是一臉假笑,這會子倒是露出一點鄭重的模樣。他看向陳承熔小聲問道:「最近有什麼變化?」
陳承熔會意:「沒有,暫且如常,並沒有什麼突發之事。」
這兩句對答一出,兩人才又都會意過來,無論如何大家都是政爭上的敵手,現下是外敵當前,可沒準哪天就得內鬥,打起來一樣要刀子見紅!
當下都訕訕各自閃過了臉去,秦日綱一抱拳,道聲:「告辭。」然後便打馬絕塵而去,陳承熔待他走後卻又是變了一副臉色,看著呆頭楞腦的眾人,不覺厲聲喝道:「都做什麼?怎麼看城門的和巡聖庫的都混到一處來了?還不各自回崗,若是東王見了,你們個個人頭不保!」
被陳承熔這麼一發作,各人不免得立刻作鳥獸散,陳承熔發作了眾人,自己也無心久待,冷眼掃視了吳穆與聶士成兩人,再看看這兩人身後也聚集了一群等著出城的百姓,當下又吩咐道:「把閒雜人等趕走,今日要盤庫,城門也暫且關了。」
一聲令下,眾多想出城的百姓自然是哀聲一片,便是聶士成也極為不甘心,原本是衝著聖庫來的,不成想這小白臉模樣的官兒一來便被趕走,連邊兒也沾不上了,怎麼想,都是心不甘情不願。
他的心思吳穆自然明白的緊,當下一把抓住聶士成的手腕子,順著太平軍的驅趕把聶士成一路拉走,直到看看左右無人,這才向著滿臉不爽的聶士成笑道:「功亭啊,這一次咱們是要好好兒瞧一回熱鬧了!」
「怎麼,你瞧出什麼來了?」一聽說有大熱鬧,想必也就是敵人的大亂子,聶士成眉頭一展,眉眼間已經帶了笑意。
「那陳承熔與秦日綱明明就是約好了的,適才的對答,也是掩人耳目罷了。那楊秀清如此的跋扈,想必是最近越來越過份,再加上廬州三河一敗,那翼王等人拼死要保胡以晃,幾下一湊手,洪某人又被逼不過,想必也暗中湊了一腳。你適才聽到沒有,那韋昌輝也帶著兵回來了,再湊上這秦日綱與陳承熔的異狀,我看,大亂就在今晚!」
吳穆說的興起,卻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唾沫星子幾乎噴了聶士成一臉,聶士成一邊躲閃,一邊向著吳穆問道:「那你說,哪邊會贏?」
「嘿嘿。」吳穆一邊冷笑,一邊斷然答道:「你沒看到?楊秀清那驕狂樣!目中無人,自以為手握全局,我看,這陳承熔說是他的頭號心腹,這楊秀清若要事敗,肯定敗在此人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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