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公安局趙執山親自帶隊趕到新亭鎮,已經是十二點鐘了。
他看到蕭良等人興高采烈的坐在范春江家院子涼亭里看熱鬧,趙執山腦袋都大了一圈。
在此之前,羅學嘉已經由縣人民醫院的救護車接走,錢海雲帶了兩名民警陪同前往縣人民醫院,與縣公安局在那裡的人員進行交接。
這時候范春江稍稍冷靜下來,走到院子裡來,說道:
「我與羅學嘉是存在經濟糾紛,羅學嘉也為此事翻牆進來找我理論,並沒有攜帶兇器。我當時嚇了一跳,就拿板凳趕他出去,他情緒激動之下,撿起扁擔與我毆打。我愛人看到我被羅學嘉打傷,情急之下拿椅子加入搏鬥,將他砸傷。我愛人純粹是為了維護我,她在這件事情里是無責的。我可以去縣公安局配合調查,我愛人可不可以」
「不管怎麼說,程序還是要走一遍的,范鎮長,請你理解啊。」趙執山說道。
肖裕軍案就搞得縣公安局狼狽不堪,縣局全年評優評獎全部取消,周軍退出警隊,趙執山他都背了一個紀律處分。
這才過去多久啊,肖裕軍的兒子還動不動就跑到市局、市政法委申冤訴苦,要求重新審查劫持案呢,要是這次羅學嘉真不幸被打死了,他家屬不會鬧?
就算范春江說的都是真的,趙執山為了他自己這身警服,也不敢真這麼草草結案啊。
再說,范春江當初惹的苦主,還在院子裡坐著看好戲呢,誰他媽知道他心底到時候是怎麼想的?
趙執山看了范春江一眼,心想你媽的還是祈禱羅學嘉不要出什麼岔子,醒過來將你們之間的經濟糾紛好好說清楚,乖乖接受縣紀委的調查,老子真他媽不想沾手!
「那就辛苦趙局長了,我們就不在這裡礙眼了。」汪興民說道。
有縣公安局接手,這裡又是新亭鎮派出所的轄區,袁文海也沒有必要留在這裡熬夜,與趙執山告辭,一併乘車返回雲社。
「嫂子目前在雲社還住得慣?」坐到車裡,蕭良不想再聊范春江、羅學嘉的事,就岔開話題,問袁文海一家搬到雲社的情況。
現在袁文海一家也都搬到雲社了。
袁文海在梅塢街置辦的院子很小,才一百三四十平,跟梅塢街十九號相仿,經過簡單裝修就可以入住了。
也是在裝修房子期間,袁文海的妻子成霞思慮再三後,最終決定調到鎮衛生院工作,小孩也轉入雲社鎮小。
雖說縣裡的教育條件看上去要更好一些,但袁文海的父母身體不是很好,沒有辦法照顧小孩;而成霞她兩個哥,共有三個小孩,都扔給她父母照顧,也脫不開手來。
袁文海在雲社工作忙碌,就算不值夜班,雲社相距獅山近三十公里,他作為所長,這個年代每天往返也不現實;南亭實業給派出所捐了一輛警車,袁文海也不好意思私用。
這種情況下,反而對小孩子教育成長也不是好事。
舉家遷到雲社,成霞調到衛生院,安排了一個職務,人還清閒多了,有時間照顧家庭;更不要說袁文海出派出所就能回家,生活更為便利了。
除了鎮上大幅提高對學校的財政撥款,提高學校的軟硬體設施,提高辦學水平外,更為關鍵的,袁文海在雲社已經是舉足輕重的人物,小孩在學校受重視的程度,遠非縣裡能比。
「嗨,開始買那棟小院子,就嘀嘀咕咕好久才拿定主意,住了半個月,感覺還挺好,就又嫌當初買小了,想著將縣裡那套房子索性賣掉,」袁文海說道,「娘們真煩人,我們現在住的那院子,左右都有人家,地方還都不小,哪裡還能擴大嘛?」
「那就先找一套小院子先買下來唄,留在手裡總歸不會吃虧就是了,」
蕭良建議道,
「目前鎮上主要精力還是放在招商引資、擴大生產上,但除了新鎮區會繼續建設外,鎮上也會陸續撥款,對老鎮的水電排污等基礎設施建設進行投入。現在國家也逐漸提倡發展旅遊業了,等財政進一步寬裕,對老鎮的投入會進一步加大,說不定還會將緊挨著梅塢街兩側的院子統一徵用運營。到時候你兩套小院子,就可以置換一套稍微大一些的院子了。汪書記,你說對不對?」
「不想跟你們談房子,太沒意思,」汪興民故意打著哈欠說道,「指不定哪天唐書記看我不順眼了,把我調別的地去。」
李博招商引資大會過後,很快就進常委班子了,汪興民也知道他很快就會調整了。
不過,具體會怎麼調整,唐繼華還沒有找他明確談話,要他現在還是集中精力將南亭工業園、宿雲公路改造以及新鎮區一期的建設工作抓好。
在這一系列前期重點工作沒有做好之前,汪興民也不好意思找蕭良探口風。
現在獅山縣委縣政府內部卻都在流傳他年後要提副縣長,汪興民自己心裡也是這麼揣度的。
對他這個年紀,提副縣長已經可以說是超常規了,在東洲市也絕對算得上冉冉升起的新星了。
只是提了副縣長,他就得回獅山任職,心裡免不了有很多患得患失。
汪興民想著暫時不提拔,在雲社多干兩年積累更深厚的官績,又擔憂兩年後唐繼華乃至羅智林職務有了變動,他再想提拔,卻錯過最好的機遇。
今天這事發生了,他就更糾結了。
范春江下場會是怎樣,目前言之還早,但肯定要將鎮長這個位置讓出來了。
問題是這個位置空出來後,縣裡安排誰來填,唐繼華也無法一言以決之,縣常委班子搞平衡,很可能會塞一個跟他們不相干的人過來任職。
到時候需要更好、更穩定的控制雲社的局面,也就更需要他在雲社多干兩年。
蕭良回到雲社就歇下了,第二天一早起來,他還是照著習慣到沈園用早餐,公司的高層管理也都會循例趕過來跟蕭良碰頭。
大家都很好奇羅學嘉經過一夜的搶救,到底有沒有甦醒過來,蕭良卻不怎麼感興趣,也沒有急吼吼打電話給袁文海詢問這事。
早餐會過後,蕭良就駕車趕到工學院,看到肖瑞那輛麵包車停在工學院的北門口。
蕭良將車停下來,肖瑞下車走過來,他隔著車窗遞了一支煙過去,笑道:「你消息挺靈通的啊,昨夜十一點發生的事情,都傳你耳朵里去了?」
「我聽消息說羅學嘉已經甦醒,你說羅學嘉會交代哪些事?」肖瑞問道。
蕭良理解肖瑞的心情。
母親受那樣的侮辱跳井自殺,是肖瑞這輩子都不可能抹除掉的仇恨。
蕭良平靜的說道:「羅學嘉應該知道很多內幕,而落到這般處境,相信他也不會再替別人隱瞞什麼了,但這不代表羅學嘉就掌握了什麼確鑿的證據。朱金奇、袁桐、樂宥這些人敢毫不猶豫將羅學嘉、趙紹良等人踢出局,應該也是有自信沒有什麼確鑿的證據落在羅學嘉這些人手裡…」
「之前羅學嘉不能拿出證據來舉報,紀檢部門多半理都不理,但現在都差點鬧出人命官司,羅學嘉主動交待的線索,紀檢肯定還是要調查一番的。要不然方方面面很難交待過去,但會查多深,我覺得你不要寄以太大的期待。」
肖瑞沉默的點點頭,至少周軍這條線他已經盯了很久,甚至直接縱容狗腿子逼死他媽的錢兔子錢強偉,都僅跟朱金奇暗中保持接觸,其他人在案發後都避之不及。
甚至他就算將朱金奇與周軍暗中保持接觸的事揭露出去,並不能推翻警方早就做出的結論。
「你是不是後悔跟朱金奇、樂宥他們簽署債務諒解協議?要不然配合羅學嘉的證詞,對他們打擊是有可能更重一些的。」蕭良問道。
「就算打擊再重一些,又有什麼用?並不會叫他們受到真正應有的懲罰!」肖瑞嘆了一口氣說道。
消息要比想像中傳得快,特別是新亭鎮派出所昨天夜裡也出警了。
肖瑞昨天夜裡差不多第一時間就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翻來覆去睡不著覺,想了很多,覺得此時的暫時妥協,依舊是最優解。
他就算能叫嘉樂科技徹底崩盤,但朱金奇、袁桐早就在暗中做了很多部署,甚至可以更安全的將三四千萬財富占為己有。
沈君鵬、孫仰軍以及樂宥這些人,從此之後只會將造成慘烈損失的責任,都記恨到他頭上,而對朱金奇、袁桐再無半點懷疑。
蕭良平靜的看著內心掙扎、臉略顯猙獰的肖瑞,說道:
「我下一步是會想辦法將朱金奇、樂宥從新的合併公司踢出去,看有沒有可能叫他們在江洲集團那裡越陷越深,從而難以自拔。只是很多事情都很錯綜複雜,你也不要指望就一定能有好的結果。張健可能是比較關鍵的一枚棋。對了,張健也曾參與侵奪你家的資產,你能忍受跟他合作?」
「如果憎恨所有的人,可能連整個世界都要憎恨了;再說我也沒有資格理直氣壯的說我家的資產是乾淨的,」
肖瑞深深吸了一口氣,說道,
「我都接受張銘在身邊做事,張健嘛,我對他真沒有什麼感覺,他更多是被拖進這個局裡。我甚至對始作俑者袁桐,都不覺得要特別針對他做什麼,但我爸、我媽的事,朱金奇滿手鮮血,我這輩子都不可能放過他!僅僅叫他一無所有,我覺得都不能解開我的心結,也許叫他跟何雲劍這夥人深深陷到一起,他才會得到應有的下場!」
「我昨天跟張健見了一面,他經歷這一連串打擊過後,應該是有些心灰意冷,有可能會選擇離開東洲,」蕭良說道,「他要是決定離開東洲,另找地方東山再起,這枚棋就很難發揮作用了。」
「怎麼才能叫他留下來?」肖瑞問道。
「他在種植場投入很大的心血,要是能保住種植場,他就會留下來。你可以找他接觸一下」蕭良說道。
「好的,我這就去找張健聊聊。」肖瑞點點頭,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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