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天一早蕭良剛趕到辦公室,張斐麗拉著劉薇薇忐忑不安的走進來。
兩人都有些憔悴,張斐麗化了淡妝,也都蓋不住像臥蠶似的眼袋,止不住的直打哈欠,她們是熬夜將昨天的講話稿整理出來。
財務副科長吳啟燕是參加工作有十二三年的老財務,昨天也做了筆記,但她們三個人昨天到張斐麗父母家加班到半夜,拼拼湊湊也沒整理出兩萬字來;可能都沒有蕭良昨天講話內容的三四分之一,錯漏的地方也很多。
她們事後回憶起來,蕭良昨天講話,是講了不少實例,但廢話極少,基本上都是乾貨,現在就整理出這點內容,就有些心虛。
「挺好的,」
蕭良大體翻看了一下她們整理出來的講話,跟她們說道,
「你們複印一下,給大家發下去,是有很多錯漏跟不全的地方,讓大家有時間根據各自記憶先進行修改。現在不需要講究太多,我也是初步幫你們梳理一下工作要點,後續我會專門抽時間編寫工作流程,到時候少不了麻煩大家都參與進來……」
蕭良到顧培軍辦公室碰了一下頭,也給大家留點時間處理原有崗位上的工作,九點鐘再到會議室將大家召集起來,一氣侃到十一點不帶歇。
這時候顧培軍將其他村兩委委員都拉過來,召開村兩委與果汁廠辦公聯合會議,討論生產經營恢復整頓方案。
恢復生產經營的第一步,也是最關鍵的一步,就是由銷售科抽調全廠精幹力量成立新的銷售團隊承包庫存銷售,在限定時間內消化庫存、回籠資金;扣除成本價之外的銷售回款,都作為獎勵,由銷售團隊自行分配,未完成既定的目標,獎勵全部取消。
除了劉薇薇、徐曉冬資歷最淺,年輕沒有經驗,徐立桓、吳啟燕以及高考落榜後就進廠工作快有三四年的張斐麗等人,在果汁廠都算老資格了。
他們就算之前沒有做過銷售工作,對市場推廣銷售還是大體有所了解的——特別是蕭良今天上午還著重講了這一塊的工作流程。
他們對承包庫存銷售方案大體是認同的,但又都認為短短兩個月內,要將這麼多的庫存消化掉六成才算滿足最低的獎勵標準,難度太大。
「這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在九月之前,不能把去年拖欠果農的款子結掉,今年的鮮果就不要想能收上來;到時候就算另找廠商收購濃縮果汁進行配製,一方面沒有足夠的流動資金支撐,另一方面也不可能有什麼利潤空間……」
顧培軍不是想給新的銷售團隊太大的壓力,但必須要在時限上做出承諾。
也只有附加這樣的條件,才能明確對恢復果汁廠生產、確保生存有利,才能叫村兩委委員沒有意見,才能爭取鎮上的支持。
要是沒有這些附加條件,不就完全成了給新的銷售團隊輸送利益嗎?
他自己心裡也邁不出這個坎。
「對果汁廠這是背水一戰。如果我們兩個月不能完成銷售目標,果汁廠的生存危機就談不上解決,我們也沒有臉去拿這個獎勵,」蕭良很淡定的說道,「當然,在我看來兩個月期限還是太寬裕了,完全體現不出我們的實力啊!」
三名村兩委成員只當蕭良胡吹,但在場新的銷售團隊成員,基本上都已經代表果汁廠現有職工的意見。
另兩名副廠長,還有辦公室主任都是肖裕軍的嫡系,今天縣公安局傳回消息,對他們也正式立案偵查了,這時候還有誰會關心他們的意見?就等顧培軍請示一下鎮裡,村兩委就要履行對他們的撤職程序。
此外,顧培軍負責村兩委工作,代理廠長,蕭良又是代表鎮上駐村、駐廠,三名村兩委委員此時又怎麼會反對?
顧雄昨天還特意找他們打過招呼,不看僧面看佛面,在新的阻力出現之前,怎麼都要讓顧培軍他們有機會試一試。
十四個人都分別在方案稿上簽字,算是形成統一意見,然後由顧培軍帶著方案稿直接趕到鎮上找梁朝斌,看汪興民下午什麼時間有空,好當面跟汪興民匯報生產經營恢復整頓的籌備情況。
中午吃過快餐,先花兩個小時繼續談各個環節的流程梳理,然後蕭良又帶著大家進倉庫清點庫存,就著果汁廠的倉庫管理現狀,深入淺出談及現代企業庫存管理的應有水平。
下午三點半鐘時,梁朝斌一通電話直接打到果汁廠,讓蕭良到鎮上走一趟。
蕭良沒有等公交車,借了一輛自行車就趕到鎮上。
顧培軍下午找汪興民匯報工作後,正好趕到分管工業的副鎮長劉輝有事找過來,汪興民索性將范春江喊過去,一起討論果汁廠的生產經營恢復方案,同時讓梁朝斌將蕭良喊到鎮上,從側面了解一下蕭良以及果汁廠內部職工對這一方案的態度。
雖說鄉鎮對村辦企業有監管權,南亭村又攤上這樣的事,鎮上可以更名正言順的介入果汁廠的經營管理,但果汁廠畢竟是南亭村辦企業。
因此很多事情只要汪興民、范春江以及分管副鎮長劉輝都沒有明確的反對意見,就不需要召開黨政聯席會議專門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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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看這份方案?」梁朝斌拔了一支煙連著打火機扔給蕭良,坐辦公桌後面問道。
「沒有選擇,只能背水一戰,果汁生產出來都是有保質期,而且只有十二個月,再拖三四個月,壓根就不會再有經銷商會願意接手這批庫存了,畢竟留給他們鋪到零售點銷售的時間太有限了。顧廠長看得很清楚,所以才下決心將全廠的精幹力量都抽出來打這一場硬仗,為了激勵士氣,鼓勵大家拼命,也給出足夠的獎勵。錯過這個時間窗口,南亭果汁廠就是一屁股爛賬,庫存報廢,拖延上千萬欠債,拖欠職工半年工資,到時候南亭村肯定沒有能力解決這個問題,」
蕭良點上煙,坐辦公桌對面,從容而平靜的說道,
「當然,事情真要拖到那一步,我們也沒有什麼責任,都是肖裕軍那狗雜碎屁股上沒擦乾淨的屎!到時候鎮信用社五百萬欠款還好說,甚至拖欠外部供應商的錢款都不會有太大的影響,但果汁廠七十多名職工拖欠半年工資,拖欠雲社、溪口、宿城三個鄉鎮三四百戶果農那麼多錢,樂子就有點大嘍!我們看戲就行……」
重生回到九四年,要說他身上有什麼是最重要的改變,蕭良覺得是從容。
前世經歷、了解太多錯綜複雜的事情,現在重新走一遭,無論是他此時有沒有能力解決,他心裡都不存在畏懼、恐慌,甚至連一點忐忑都沒有。
他從容地坐在梁朝斌的對面,不介意直接提醒梁朝斌看到果汁廠問題得不到妥善解決的後果有多嚴重,也不介意提醒他們重點思考一下,不背水一戰,果汁廠目前五六百萬的庫存損失,誰能承受得起。
到時候事情鬧大了,看縣裡某些人還如何保范春江?
他也不介意梁朝斌知道他此時存有幸災樂禍、等待看好戲的心情。
當然,梁朝斌就算沒有陷入他這番話所編織的牢籠,蕭良也沒有半點忐忑,此路不通再換條路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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