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官道上煙塵滾滾,一隊快騎由長汀城出發,直入五雷嶂地界,柳青、彭虎縱馬來到前鋒,引領鄧家的技師、工匠來到五行旗的駐地。
頭領乃鄧元仲身邊服侍多年的老人,性子有些自傲,不過在鄧家大小姐兼鍊氣士前,還是規規矩矩地下馬,取淨水簡單洗簌,整理衣衫,這才步行入營帳拜見。
鄧月嬋也不多話,伸手一招,銳金旗道兵伍長段松,便雙手捧著木盤近前,上面有四塊褐紅色的礦石,晶亮顆粒熠熠生輝,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
「洞蠻所居地穴里搜尋到手,多地遍地都是,估計地底有一條儲量甚大的礦脈,這些只是偶爾露出的苗芽。」
老人不敢不信,雙手接過木盤,他並非勘探的行家裡手,自然要轉交給熟稔的技師。臨別向鄧月嬋俯首揖禮,態度十二分恭敬,她也不在意,揮了揮手,猶自默默用功。
這隊人馬在五行旗駐地附近紮營,熟練的手腳,配合地相當默契,落在有心人眼裡,當然看出並非普通工匠,而是軍中的老兵,也不知道鄧元仲用了什麼手段,竟然暗地裡公器私用,也不怕事情泄漏,可謂是膽大包天。
段松前面帶路,將十幾個匠丁指引到山陰背風處的洞穴,只見他們從腰囊背袋裡擎出大小不一的鐵錘,進洞後,東敲一下,西打幾下,甚至有時叮咣叮咣一陣亂響,鬧地他遠遠離開,不想接近。
鄧月嬋的設想不假,根據虞工多年勘探經驗,五雷嶂地下何止有一條精鐵礦脈,伴生的還有一座銅礦,少許石英,以及分布極廣的五色雲英。
驀地想起戰歿的五色神牛,鄧月嬋起身離開主帳,前往將戰利品打包裝載,隨時可以出行的馬車,一陣翻檢,終於找到猶有幾分靈韻的牛首土偶,暗中催動法力試探,結果毫無動靜,不由地少了幾分興趣。
回憶當初交戰時,大薩滿口誦秘語,還有種種奇怪手勢動作輔助,想必應是洞蠻一系的神術,只是不服輸的心思沒有斷絕。
對了,五雷嶂山巔不是住著魍魎道的修士,鍾虺身負上古疫神道統,想必能破解其中的玄妙。
轉回主帳,鄧月嬋穿上符甲,伸手招來五行旗,分別一一落在背後槽具里。紫電青霜袖裡藏,縛囚法繩系腰上,雙手負背,交代道兵伍長一聲,施展絕頂輕功身法,徑直上了五雷嶂巔峰。
鍾虺正在家中坐,不料禍從天上降,打坐調息,緩緩平復腹中毒煙丹,尋思著如何溝通地氣,及早將洞天凝聚出來,取到手裡。
驀地,有分散草廬周邊的耳報神,傳來緊急消息,五雷嶂地界除了『道將』,誰能威脅他的性命,於是長身而起,伸出右手指,不惜耗費法力,親自點化出一座宴飲的石台。
鄧月嬋此次拜訪,事前做足萬全準備,來到山巔,瞧著這番陣勢,放下幾分擔心,欣然上前落座。
兩人寒暄片刻,鍾虺直接切入正體,鄧月嬋也不隱瞞,將折斷一條前蹄的五彩牛首土偶拿出來,由他賞玩品鑑。
魍魎道不愧是上古道統,年代之久,遠遠不是尋常洞蠻能夠同日而語,不到一炷香,鍾虺就破解上面的神禁,順帶修復缺損部位。
「可惜,老夫不是洞蠻薩滿,能以蠻神的血光神力,喚醒五色神牛。不過是未入流的野神,竟然能練出如此神物,若是落到有名分的地祇手裡,哪怕國神體系里尋常鄉村土地,麾下不吝多出一頭靈獸,馭之可往來幽冥地府、陽世人間。」
「前輩的意思,這玩意落到鍊氣士手上,根本無法動用,即使有用,也得是如您這般繼承古神道統的傳人。」
鍾虺沉吟半晌,覺得最好不要說謊,白白壞了好不容易積累的情分,便點了點頭:「正是如此。可惜,老夫居無定所,雲遊多年也沒有找到合適的落腳處,道業唯有艱難二字,眼前曾有一個機會,奈何擦肩而過,真是時也、名也。」
鄧月嬋一時之間,接不上話,仔細琢磨魍魎道修士的話,突然想起臨安城外五雲山,與自己有交情的山君,當下將修復一新的牛首土偶納入袖中,又與鍾虺說了許多閒話。
兩人都是鍊氣士,即使過了飯點也餓不著肚子,日上正午時分,突然山腳一陣雷鳴,伴隨而來隱隱震動,山石碎屑滾滾而下。
鄧月嬋還算鎮定,鍾虺還以為蠻神死而不僵,趁著位格未散,還握有五雷嶂的地氣權限,故意暗地使壞,不過待他開了道眼左右察看,這才知道緣由。
「道友所言非虛,此地真有精鐵礦脈,長汀城的虞工匠師,用鐵甲雷將洞蠻所居的地穴炸開了,正在忙著扒拉礦石。」
鄧月嬋笑而不語,她是此事經手人,心裡忍不住有些得意。鍾虺瞧著朝廷『道將』臉上,掩不住的喜色,心裡就有些膈應,轉念一想,便開口自言自語。
「礦脈發現固然是件好事,只是附近沒有煤石,林木,溪水。偏偏洞蠻居住已久,為了燒火開田,肆意砍伐五雷嶂山林,有年份的大樹,只剩下斷茬森白的樹樁。若不是蠻神訓誡,蠻人補種樹苗,此地早成荒山。草木稀疏,涵養不住水分,附近水系稀缺地很,尋常農田灌溉都緊巴緊巴,更別說礦石煉鐵,這可是耗水甚多的行當。」
「溪流河水都是小事,煤石、林木這些耗材才是關鍵。前輩說的對,五雷嶂的地氣為重,補種林木涵養水氣第一,若有必要,我便將蠻人燒荒開的水田推平,退耕還林。」
鄧月嬋不慌不忙理出頭緒,心情尚好,似乎也沒有被鍾虺的話左右,魍魎道修士著實有些氣餒,只是隱藏很深,旁人看不出來。
又閒話一會,悶雷震鳴聲再度傳來,風中隱約傳來慘叫哀呼,都是自家人,鄧月嬋坐不住了,起身道別後,直接御劍下山。
瞧她心急火燎的模樣,鍾虺心裡實在有些解氣,隨後對山下擺開陣仗,大興土木的工匠,起了興趣,用金蟬脫殼術,留下衣冠變化的分身,本體融入山風中,飄飄蕩蕩地往山下而去。
臨行前,鄧元仲曾有吩咐,若是發現礦脈是真,便用鐵甲雷儘速開山,身為頭領的鄧家老人,一旦確認無誤,立即令虞公匠師取出軍中火器。
一枚栲栳大的鐵球,有五根手臂粗的支柱,外殼遍布菱角般的尖刺,火炬點燃故意放長的引線。一聲炸響,果真地動山搖,那座地穴連帶周圍山體,驀地高高拱起,有如吹氣的羊皮筏子,隨後迅速沉降,連帶周圍的山石也傾倒摧折。
待餘震消散,一眾工匠紛紛上前,扒拉碎屑土塊,尋出晶亮的礦石,可惜地穴摧毀地不成樣子,上面覆蓋大塊山岩,他們收穫甚少,於是便有了第二枚鐵甲雷。
不過這一次不比剛才,碎石飛濺地格外多,不免有幾個看熱鬧的工匠受傷,磕磕碰碰儘是擦傷,所幸還很輕微,敷上隨身攜帶的傷藥,用不了多久就好了。
鄧月嬋從伍長段松處,聽聞此事所有經過,不忍責怪盡心盡力的虞工技師,便囑咐他們小心為上,隨後令五行旗道兵在附近守護,若是有事突發能伸手救急。
化風的鐘虺不敢過於靠近,已成露天礦坑的洞蠻地穴,周圍一圈道兵嚴陣以待,沒有發現傷殘流血,便悻悻然地返回山頂草廬,猶自努力用功。
回城稟報佳音的人早已出發,鄧月嬋也沒有閒著,令癸水旗道兵跟著,在山澗小溪築堤阻攔,便於積蓄抬升水位,還改變河道,讓充沛的溪水,按照自己的心意,環流轉到背陰處。
挑選後的鐵礦石,經歷破碎、碾磨、磁吸,裝入麻袋裡當作備料。鄧月嬋仔細查看,發現五雷嶂的地氣還是綿薄醇厚,只是有少許流逝,瞧著方向,她忍不住露出微笑。
;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3s 3.6883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