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欽差大臣的到來,平涼知府衙門臨時充作了欽差行轅。眾人擁著兩位欽差進了知府衙門,兩位欽差大臣在案台後的主位上坐了。便開始了欽差到平涼後與平涼地方官的第一次談話。
「諸位都是我大明朝的官員,往前說幾年,本官說不準還是諸位的同年呢,啊?」刑部尚書喬允升看上去一臉和氣,樂呵呵地巡視一圈,十分有風度在擺手說道:「王公公乃是三朝老臣,對皇上對大明朝忠心耿耿,皇上乍聞王公公遇害,悲痛萬分,對王公公的死,也尚有疑慮,這才命本官與張大人一同前來徹查一番。不過諸位不必太過擔心,該幹啥還得幹啥,只要心中無愧,便可放心辦你們的差事。」
喬尚書說得一團和氣,但他是朝庭二品大官,部堂高官,說出的話自然是高屋建翎,泛泛而談,聽起來很有道理,其實啥實質性的內容都沒有說到。
輪到僉都御史張年運發言了,只見這位爺一掃在東城門前的和善面容,變得前所未有的嚴肅。
「方才,尚書大人也說了,皇上派咱們來平涼,是為了徹查東廠王公公的死因。」張御史沉聲說道,一雙陰冷的眼睛掃視著堂上諸官。
「不瞞大家說,王公公的死,不但當今皇上有所懷疑,我們都察院也十分疑惑。算起來王公公了不是頭一回來西北了,前幾回都平平安安,未出現任何意外,只有這次,不但王公公身死,就連手下的人都全軍覆沒!這在本官看來,是幾乎不可能的事情。西北雖亂,但也絕對不會亂到這種地步,除非,有人暗中與賊人勾結,蓄意陷害王公公!」
張御史這話說出來。在坐的平涼官員臉色就變了,張御史是查案欽差,所做所言都代表著皇帝,似他這般說話。雖未曾言明是那個人要陷害王公公,但話里話外的意思,卻是將所有平涼官員都懷疑進去了。
平涼同知陸一發和推官黃道周有臉有怒色,倒是知府張鳳奇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許梁眼角餘光發現堂上的平涼官員都有意無意地將目光落到自己身上,他略一琢磨便明白過來。張年運口中的有人陷害王公公的有人,數來數去,平涼府境內有這能力陷害王公公的,也就廖廖數人,自己的嫌疑還最大。
許梁眼皮子輕抬,淡淡說道:「僉都御史大人的話,本官不敢苟同。王公公三朝老臣,年高德邵,本官和諸位同僚對王公公愛戴都來不及,哪敢有半點加害之意。張大人此言。未免有失公正。」
張年運冷森森地朝許梁一笑,「許大人,本欽差也就這麼隨口一說,權當是給諸位提個醒,許大人又何必這麼較真?莫非許大人心中不安?」
許梁微微一笑,拱手朝北邊天際施禮,說道:「本官坦坦蕩蕩,何來不安之說?倒是張大人身為欽差,一言一行都代表著當今聖上的威儀,當謹言慎行。切莫墮了皇上的臉面。」說著,許梁朝刑部尚書喬允升拱手問道:「下官不知道方才張大人所言,有人蓄意陷害王公公,是聖上的意思。還僅僅是張大人自己的意思?」
喬尚書撫須笑道:「聖上只是令本官和張大人前來調查清楚,旁的並未多言。」
許梁裝作虛驚一場的模樣,手按胸口,一臉後怕的表情說道:「有尚書大人這句話,下官就放心了。」
張御史漲紅了臉色,哼了一聲。重新又森然說道:「諸位聽好了,在欽差未將王公公的死因調查清楚之前,平涼府內所有官員,不得擅自離開平涼城。即便確有要事要出城去,也必須經過本官和尚書大人的批准。」
張御史重重地朝許梁瞪了眼,哼一聲,道:「梁軍中的將領也不得例外!」
許梁不屑地哼了一聲。
談話結束之後,欽差留下取陝西參政洪承疇和平涼知府張鳳奇兩人單獨問話,許梁與其他官員出了知府衙門,來到門外,見守衛的衙役兵丁都換上了欽差的儀仗。欽差的侍衛隊正在往知府衙門內搬卸著行李。
平涼同知陸一發和推官黃道周走到許梁身邊,看著成隊的欽差侍衛忙進忙出。陸一發感慨道:「大人,來都不善哪。」
陸一發道:「看來皇上當真是鐵了心要查清楚王公公的死因,連京營官兵都派出來了。」
許梁吃驚地問道:「這些是京營的官兵?」
陸一發點頭道:「錯不了,京營的官兵制服與尋常軍隊略有差別,明眼人一眼就能區分出來。我看這回兩位欽差來平涼,隨行的京營官兵不下三千人,看樣子,是要有大動作啊。」
許梁聽了,暗自警醒,表面卻裝做不在乎的神色,道:「平生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咱們怕什麼,走,好久沒與陸大人和黃大人聚一聚了,今夜本官做東,咱們三個好好搓一頓。」
陸一發和黃道周兩人愕然叫道:「大人,今晚怕是要安排給欽差接風的,咱們就這樣走了,不太好吧?」
許梁愣了愣,道:「那就改天吧。對了,這接風宴本官就不參加了,到時黃大人替我在尚書大人面前解釋一聲。」
「啊?大人您要去哪?」黃道周驚訝地問道。
許樑上了駛到面前的馬車,道:「本官要急事,要出去一趟。」
馬車走遠了,黃道周才突然想起來,急忙喊道:「大人,您出去得跟欽差大人請假?」
然而馬車早走遠了。黃,陸二人相視苦笑,各自搖頭。
許梁的馬車徑直出了平涼城,上了官道,快馬加鞭地朝西安府方向駛去。馬車前後,各有四名青衣衛侍衛騎馬守衛。
馬車裡,許梁斜躺在柔軟舒適的軟榻上,眯著眼睛打盹。戴鶯鶯靠著馬車邊坐著,捏著蘭花指,輕重得當地替許梁揉肩。
許梁一臉享受的表情。
戴鶯鶯看了,停了手,輕笑道:「不捏了,捏了一路。手都酸了。」
許梁睜眼,呵呵笑了兩聲,將身子往車內側挪了挪,示意戴鶯鶯道:「這軟榻夠大。過來坐相公邊上。」
戴鶯鶯俏臉微紅,回頭看一眼車帘子,見關得嚴嚴實實,便坐到了許梁身邊。許梁握著戴蘿鶯鶯的手,感慨地嘆息一聲。
「相公為何嘆氣?」戴鶯鶯問道。
「我是想起半年前。錦衣衛押我進京的時候,第一回見著西安所的千戶官徐長青。」許梁徐徐說道,「那時候的徐千戶意氣風發,春風得意,面對韓王府的威脅毫不在意,那時候若想半道上殺我,那就跟捏死只螞蟻一般簡單,那是何等的威風!」
「唉,想不到半年時間過去了,當時的階下囚如今紅袍加身。手握兵權,而徐千戶卻要被發配遼東充軍。人生際遇,實在是奇特至極哪。」
「相公,既然徐長青都發配充軍了,日後即便能重新回到錦衣衛中,也很難再升到千戶官的高位。這樣的人,在京里的大人們面前連顆棋子都不如。相公又何必大老遠地路去相送?」戴鶯鶯不解地問道。
許梁聽了,坐直了身子,對戴鶯鶯正色說道:「鶯鶯,你要記住一點。人可以無知,可以無恥,可以自私自利,但不能好壞不分。恩將仇報!徐大哥雖然被發配充軍了,但他畢竟幫過我。就沖這份恩情,我都得前去送一送。」
戴鶯鶯聽了,低下頭,不敢再說話。
兩天後,許梁到達西安城。來到錦衣衛西安千戶所大門前。見大門緊閉。許梁拍開門一打聽,才知道徐長青半個時辰前已經被押解出城上路了。
許梁不敢停歇,急忙調轉馬車,追出城去。一車七八匹快馬,一行人馬直追至西安城外的官道上,才遠遠地看見兩名頭戴尖帽,青衣皂靴的東廠番子押著一身白衣的徐長青在官道上慢慢前進。
馬車越過三人,停在前方。許梁跳下馬車,來到三人面前,先朝兩名東廠番子拱拱手道:「兩位校尉請了,我與這位徐大哥有些要緊話要說,還請二位行個方便。」
許梁說著,便朝緊隨著下馬車的戴鶯鶯示意,戴鶯鶯便將兩封銀票分別塞入兩名東廠番子的手中,笑道:「兩位行個方便。」
那兩東廠番子自然是清楚徐長青的來路,一路上對這位前錦衣衛千戶也相當客氣,此時見有人要見徐長青,又有厚實的銀票子塞到手中,自然是千肯萬肯,兩人朝許梁說道:「既如此,那我們正好也走累了,咱們兩個到那邊去歇息一下,你要與徐爺談事情,還請抓緊時間,不要擔擱過久。」
「兩位放心,絕對誤不了事。」許梁呵呵笑道,待兩名東廠番子走遠了,便朝徐長青笑道:「臨時聽說徐大哥今日要被流放,小弟急忙趕了過來,匆忙之間,也沒來得及準備分別的禮物。」
徐長青感動不已,爽朗笑道:「臨離開西安府前,還能再見著許老弟,徐某很高興。老弟能來,徐某就很感激了,禮不禮的那就太見外了。」
許梁搖頭輕笑道:「話雖如此,但不拿點東西總歸是不像話的。」許梁在自己身上摸索一陣,將身上的銀票子全翻了出來,塞到徐長青口袋裡,嘻嘻笑道:「這些可是我隨身的銀票子,上面還有我的體溫,全當給徐大哥路上的花費。」
徐長青瞅了瞅,憑感覺,許梁塞進來的銀票子總金額不下於萬兩。徐長青眼眶濕了,沙啞著聲調說道:「既然是許老弟的一片心意,徐某要再推辭,就是打老弟的臉了,那徐某就不與老弟客氣了!」
許梁笑道:「理當如此!」
兩人相視大笑。許梁掃了眼坐在官道旁的大樹下歇息的那兩名東廠番子,放低聲音,奇怪地問道:「怎麼是他們來帶老哥上路?」(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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