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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東的局面因為楊嗣昌取代了盧象升而變的微妙起來。表現最為直接的莫過於。山東官場的地震。以為盧象升所倚重的人。不問是非。全部被查核有罪下獄。
楊嗣昌做的最絕的是。這些查實有罪之人的罪狀。由總督行轅掏錢。大肆刊印分發。以向世人證明。他並非泄私報復。而是這些人本來就有罪。
這個結果讓米琰何時納悶。「盧閣部向來注重聲明。所用之人怎麼各個都不乾淨。」
李信看到米琰一副頗為鬱悶的表情。心道他畢竟還是年輕。不知道政治的險惡。政治什麼時候在乎過真相與善惡。之所以人人張嘴閉嘴的為了百姓。為了天下。那不過是給自己披上一張為善的外衣。使自己看上去更加漂亮而已。想以此來掩蓋權力爭奪背後的骯髒與噁心。
老百姓們是簡單的。痛恨貪官也莫不如是。他們可能很難記住一個清官。但是對一個貪官卻恨不能用唾沫星子把他淹死。
楊嗣昌把盧象升所用之人搞的身敗名裂。雖然時機用的不對。但就這次權力爭奪的手段而言。用的的確是漂亮。
至於這些官員本身有沒有罪。李信冷笑了一下。
「當年岳武穆冤死。有人質問秦檜定的是什麼罪。你猜秦檜是怎麼回答的。」
這還用猜麼。天下誰不知道。不就是一句莫須有嗎。
更何況。大明朝已經立國近三百年。官僚圈子早就**到了骨子裡。即便是一些有心作為的官員。或多或少都會做些貪贓枉法的事情。有時候即便他們本人很是克己。但是官員們的家人故舊卻未必如此。裙帶關係狐假虎威瘋狂的趁機斂財。一旦查處起來。這些裙帶上人物。又豈能說與犯官本人無干。
因此。楊嗣昌能查出這麼多有罪之人也就不奇怪了。
米琰恨恨道:「幸虧咱們有足夠的實力自保。否則說不定哪一天咱們也要步了盧閣部的後塵。」
「好了。不要說楊嗣昌的事情了。我這次北上的目的並非為此。我擔心楊嗣昌這麼搞下去。很可能會使山東方面的局勢徹底敗壞。而這正是天下人所樂見的。」
李信並沒有指名道姓。但米琰卻也知道。所謂天下人。從沈王到李自成。到三衛軍的高層。又有幾個人希望盧象升幫助朝廷把大運河的南北交通肅清呢。
「據可靠消息。李自成進關中是沈王故意所為。他本人這次是冒了極大風險的。但也勝過讓盧象昇平定了李自成後。直接把他從西安捉回北京問罪的好。」
要知道明朝對待藩王向來刻薄。更何況沈王還是私自帶兵。與武將勾搭連環。又意圖格局地方意圖不軌呢。朝廷在掃清北方亂局後。幾乎毫無疑問的會將矛頭直接指向他。
不過。沈王其人也是真的賭徒性格。為了前路竟然不惜扔掉大部分身家。餵飽了虎豹豺狼。這種傷人傷己的做法。就連李信都自問沒有這種膽略做的出來。
畢竟一個不小心很可能連自己的葬身野獸腹中。
米琰聽後。驚的眼珠子都差點掉了出來。「沈王也真敢。他就不怕被李自成捎帶手滅了。再說。沒了潼關和西安。他能躲到哪去。」
李信面露冷峻神色。「據說他和左良玉躲到了陝甘交界的地方去。那些地方窮。就連泥腿子出身的李自成都看不上。一時半會怕是死不了。」
「看來沈王這回搞不好要弄巧成拙。」
「這樣最好。一旦讓沈王緩了過去。此人勢必將成了氣候。到那時。不知道又要折騰出什麼腥風血雨了。」
米琰聽了李信的判斷不禁大吃一驚。
「如何。大將軍覺得。沈王還有復起的一天。」
李信點點頭。「看著吧。用不上幾日。李自成揮師東進的消息沒准就傳過來了。楊嗣昌自以為革左五營已經是強弩之末。可他怎麼就沒想想。自己在李自成手下吃了多大的虧。一轉眼就忘了疼。」
只要李自成的大軍揮師從河南越過兩省的邊界。到時候看楊嗣昌還能蹦達幾日。說不定下個月皇帝褫奪他一切出身的聖旨就要下達了。
米琰一時之間有點跟不上節奏。李自成剛剛站了陝西。就像瘦子一口吃成個胖子。總得消化消化。難道他就不怕被撐死嗎。
李自成當然不怕。他如果怕早就死在朝廷官軍的圍剿之中了。李自成之所以像一隻蟑螂般。努力的活到現在。甚至還越活越好。根本原因就是他不怕被撐死。
就好比說。打架。不厲害的怕厲害的。而厲害的卻怕不要命的。
李自成除了玩命以外。別無長物。他就算撐死了也比凍餓而死強的多吧。
所以。他不怕撐死。只怕吃的不夠撐。
「難道。難道大將軍的意思是要出兵幫助楊嗣昌。」
李信點點頭。又搖搖頭。
「並非是幫助楊嗣昌。而是要幫助大明天下。」
米琰似懂非懂。
幫了大明天下。不就是幫了楊嗣昌嗎。現在的楊嗣昌和朝廷捆在一起。而在米琰的心中。李信遲早是要做諸侯的。做如此難於理解的事。豈非自己為自己挖了坑。然後等著別人將他推下去嗎。
李信好像看透了米琰的心思。嘆道:「現在的大明就像一顆參天大樹。他活了將近三百年。因為這棵樹活下來的鳥雀與飛禽不計其數。但是。與這顆大樹一同活了三百年的還有其內部數不清的蠹蟲。如果把這些蠹蟲從大明的心肝肺中抖摟乾淨了。大明就徹底完蛋了。」
米琰仍舊迷惑的眨著眼睛。他自然是希望明朝這棵樹早點完蛋。他對這可爛到了根子裡大樹已經提不起半分的留戀。
「和大樹一起完蛋的。還有依靠它存活的鳥雀與飛禽走獸。如果是以毀滅這些東西為代價。毀了這棵樹。還有什麼意義。」
米琰雖然沒能明著反駁。但是心裡的答案卻已經呼之欲出。
怎麼就沒有意義。推倒了這棵爛樹。自然可以在種一棵新樹。屬於大將軍的樹。
只是這種話卻萬萬不能明說。儘管三衛軍中絕大多數的人都抱著這種心思。
但是。米琰卻覺得自己不能不表態。這萬一是大將軍在故意以反話試探呢。
「天道往復。大明若失其鹿。大將軍自然該當仁不讓。代天革命。」
「革命。革誰的命。」
米琰艱難的吐出了幾個字。
「當然是腐朽大樹的命。」
李信搖搖頭。「推到了大樹。真正革的是千千萬萬螻蟻草民的命。你信不信。只要北京那棵大樹一倒。天下立時就會群雄並起。從山海關到廣東。從大海到甘肅。到處都會有宗室自立為王。而那個代天革命的將勢必成為眾矢之的。全天下人人可殺之的亂臣賊子。可能就連三衛軍表面控制的江南數省沒准也會冒出來自立的藩王。天下打成了一鍋粥。何時能重新統一。能不能統一。這些都是未知之數。更何況北方還有建奴虎視眈眈。如果中國先亂。他們必然提兵南下山海關。」
說到這裡。李信又提到了一個人。
「聽說孫閣老又中風了。可能也就是這幾日的事。」
李信絕對有稱霸天下的野心。但是讓他成為眾矢之的是萬萬不能的。想起這孫家父子。他不由得一陣黯然。南京的孫鉁也可能在彌留之際。想起當初在高陽時的作為。好像就在昨天發生的一般。
只是到了今日。實際上卻是物是人非。孫家父子挺過了韃子入寇的劫難。但終究是逃不過老天的索命。
「大將軍是說孫閣老要不行了。」
米琰的眼睛裡忽然閃爍著興奮的火光。好像他聽到的並非是一個噩耗。而是千載難逢的喜事。
孫承宗一死。韃子肯定會興師南下。雖然韃子的小皇帝還不滿十歲。但是大權都掌握在了多爾袞手中。如果他想徹底的穩住自己在滿清八旗中的地位。那麼打敗明朝就是他最好的選擇。也可以說是唯一的選擇。
而作為素來有大志的滿清權貴。多爾袞並非庸碌之輩。看到如此天賜良機。他若再不提兵入關。那才是不可理解的怪事。
如此。問題就來了。如果放任楊嗣昌被李自成打敗。京師的位置立即就會岌岌可危。到那時。李自成一定會北上攻擊京師。然後如果天不假年。孫承宗在此期間病死。多爾袞提兵南下便成了順理成章的事。
也許用不到孫承宗病死。只要李自成打敗了楊嗣昌。多爾袞或許就會南下。畢竟二次中了風疾的孫承宗只能躺在病榻上延續生命。基本上已經不能理事。而這位大明帝師此刻唯一的作用。就是「孫承宗」三個字而已。
孫閣老不死。軍心並穩如磐石。
可如果死了呢。那結果就是。軍心敗壞。而因為孫承宗的存在。曾經被掩蓋住的遼西各派別之間的矛盾也勢必會公開化。到了這種地步。如果說大明還能保住山海關。才是奇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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