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夏侯馨多慮了。
歷朝歷代為爭奪王位產生的種種衝突,絕不是短短數天就會醞釀並驟然爆發的,特別是在國王聲譽隆盛、身子良好還沒不良嗜好情況下。
夏侯馨回來後的第五天,昏睡十幾天的魁王夏侯魁悠然甦醒,只是醒來後的情緒很有些不好。
夏侯魁有三個兒子、兩個女兒,最大的已近四十,最小的也有二十多歲。
大兒子出生時夏侯魁還在家苦讀,自幼生活在世家大家族氛圍,家教嚴謹又是家中老大,夏侯魁至慶陽城赴任後的前兩年,大兒子留守家中照看母親和年幼的弟妹,獨力撐家,行事沉穩、多思。
夏侯魁在慶陽城穩定後將妻兒接來,老大按家族規矩留在家族沒走,那時夏侯魁在慶陽城已混得不錯,為家族貢獻越來越大、在家族地位也越來越高,大兒子也就水漲船高地成為他在家族的代言人,很得夏侯魁賞識。
二兒子隨母親去了慶陽城,高速發展中的慶陽城事務太多,夏侯魁忙得根本無暇管教,他夫人又將兩個兒子的愛都集中到二兒子身上,溺愛有加,竟然讓二兒子逐漸成了紈絝子弟。
原本夏侯魁還不知道,當越發紈絝的二兒子手越來越長、竟然伸到馬三的餐飲帝國,引起馬三反彈後他方才察覺、嚴加管教。可惜那時二兒子已習慣養成、效果不佳。
之後三兒子出世,痛定思痛的夏侯魁夫婦不敢再懈怠,在他身上傾注了大量精力和時間,再加上慶陽城日新月異的氛圍影響,導致三兒子不管是見識、思想還是能力都非常不錯,深得父母喜愛。
其後,夏侯魁帶著妻兒離開慶陽城回到越城,供職王庭,不僅讓最欣賞的三兒子掌管新軍,更讓其插手大兒子一直獨掌的經濟產業,至於二兒子則被半禁在家、苦讀文章、修身養性。
其實大兒子執掌的經濟發展還不錯,只是長期獨立執掌偌大家業下、在很多事情上都有自己的想法和做法,與夏侯魁理念不同。原本父子相距兩地,矛盾被時間、空間所淡化,可當兩人共處時矛盾被迅速激化,夏侯魁越發不喜長子,這才讓三兒子慢慢插手。
大兒子和三兒子常年生活不在一起,缺乏兄弟感情,思想理念差異又很大,自然矛盾不斷。二兒子雖然紈絝,但對弟弟還算不錯,兩人一直走得很近,雖然他不怎麼管事可畢竟是家中兒子,自然也有一定的話語權,老二、老三聯合起來,老大越發靠邊。
馬三死後,夏侯魁突然接手其留下的大量優質產業,老三根本忙不過來,在老三建議下夏侯魁方才啟用一直閒置的老二,兄弟二人齊心協力下依然無法顧全,夏侯魁在夫人屢次吹風下終於讓老大執掌部分外圍產業,這才終於漸漸掌控下來。
這時,越國王族和夏侯魁的矛盾越發激烈,王族暗中接觸老大,支持鼓勵他與兩個弟弟暗鬥。
老大不是不明白王族的險惡用心,但他這些年確實過得很憋屈,深恨父親的不公和無情,即為證明也為報復,他在王族支持下積極與兩位弟弟爭鬥起來,讓夏侯魁大為光火。可那時他壓力也很大、處境更不好,只能容忍老大的背叛。
老大畢竟在經濟領域奮戰多年,商業手段遠超兩位弟弟,很快就搶走大半產業,就連夏侯魁都無法染指半分,他的龐大經濟帝國被切出大半!
然後,王族悍然撕破臉面、以一系列罪名囚禁夏侯魁,還真真假假告訴他很多信息,說他已被夏侯家族放棄、兩個兒子業已鋃鐺入獄、府邸已被抄家等等。意圖逼他吐出餘下的經濟帝國,從而徹底斷絕他對大越國最強軍隊新軍的經濟支持、摧毀他最大依仗。
王族囚禁夏侯魁很突然、很隱蔽,察覺到他失蹤的家人,甚至都沒想到王族身上!
跟外界斷絕任何聯繫、牽掛家人安危、從未遭過這些的夏侯魁心神慌亂起來,就在他即將放棄抵抗之時,大批黑衣人突然夜闖牢獄、殺光獄卒、殺透越城,將他救出。
動手救他的,是他以慶陽城駐城軍為骨幹所建立的、被他長期供養的大越國最強軍隊,新軍。當他在越城外見到新軍統領秦大牛時,秦大牛身邊站著的卻是早已叛離他的,老大。
老大確實恨夏侯魁,他恨父親的不公、恨父親的漠視、恨父親的無情,但他從未想過要摧毀這個家。他確實奪走了父親大半經濟產業,可他永遠是父親的兒子,這些產業在他手裡和在父親手裡其實沒什麼區別。
而且老大的政治嗅覺遠大於老二、老三,得知父親突然失蹤後他第一時間就想到了王族!立即動用一切關係,以最快速度確認父親安危後、立即找到新軍統領秦大牛。
夏侯魁從不視秦大牛為下屬,一直都以兄弟相稱,這也導致秦大牛在夏侯魁勢力中地位超然,沒人敢對他不敬。其實夏侯魁三個兒子都暗中拉攏過秦大牛,但秦大牛始終和他們保持一定距離,從不涉及夏侯魁的家族內鬥,只管新軍。
老大找到秦大牛後,秦大牛立即找來老二、老三,在三兄弟首次齊心協力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夏侯魁救出。
隨後,夏侯魁被逼造反,老大以卓越的統籌和經濟能力,提供造反軍近七成後勤保障,讓造反軍始終保持著強大戰力,最終推翻持續數百年的大越王朝。
天魁國建國後,王庭重臣屢次要求魁王夏侯魁確定王儲,但他始終沒有下定決心。
論能力、論貢獻、論輩份、論族規,王儲都應是老大,可他畢竟曾經背叛過,這是夏侯魁心中永遠無法消弭的毒刺。
這次夏侯魁突然毫無徵兆地病倒,始終無法甦醒,導致王國事務堆積如山、王庭內外臣心動盪。在這個特殊時期,他三個兒子都還不錯,始終將父親安危放在首位,每日不僅探望不斷,私下更是想盡辦法救治父王。
但是,樹欲靜而風不止。
依附三位王子的各種勢力,以各種冠冕堂皇的理由逼誘勸惑王子搶占先機、最終為王。輪番轟炸下,三位王子的意志正被迅速消磨。
夏侯魁其實還想看下去,他很想知道三個兒子到底誰會按捺不住、搶先動手。
然後,秦天給他說了個故事。
說是有個中年富豪娶了個如花似玉的年輕媳婦,他很擔心自己被帶上綠帽,於是他暗中找人勾引媳婦,想要試探她對他的忠心。
他媳婦確實對他很忠心,根本不給別人任何勾引機會。富豪感動之餘反而更怕媳婦背叛,於是變本加厲地派人試探,他媳婦在不斷出現的種種誘惑中最終失守,終於給他帶上了綠帽。
夏侯魁聽後沉默大半個時辰,魂回肉身。
書房中。
「都是那些老東西的錯!一個個上躥下跳,嘴上冠冕堂皇、實則全為自身權益!」夏侯魁恨然,秦天笑著搖搖頭,「你這是一桿子打倒一片,沒那麼誇張,有些老臣還是不錯的。」
夏侯魁眼神陰冷地看著秦天,「這些老東西不僅蠱惑他們,也在處處跟我作對!這個不行、那個不可,動不動就搬出祖宗先例!操!老子就是開國國王,哪來的祖宗先例!老子就是祖宗!」
「別的不說,就說老子想出去看看我的國家到底被治理得怎樣!慶陽城時我哪裡不去、哪裡不跑?哪個村子我沒去過?不聽不看我怎麼知道實際情況!怎麼知道決策對不對?這個不過分吧?」
「他們倒好,堅決不准,搬出各種理由不准老子出王宮半步!有次老子偷偷跑出王宮,居然有兩個老東西等在王宮門口,一見老子回來、高呼兩聲口號就他馬的撞牆自殺!操!操!操!」
「他們當老子是什麼?!是他們豢養的狗!是他們擺在明面的雕像!是他們擋在前方的牌!」
「當年,越氏王族欺壓老子時他們跳得最凶,每時每刻都想啃下老子幾塊肉!老子造反,他們紛紛捐獻越氏王族,甚至組建私軍跟著越氏搖旗吶喊!」
「老子勢大,他們轉眼就拋棄越氏,私軍更是背後捅刀、屠殺大半越氏王族!居然還在民間散播消息說是老子殺的!」
...
看著神情激動、面紅耳赤、指天罵地的夏侯魁,秦天沉默。他很清楚,夏侯魁嘴裡的老東西,其實就是各大世家在王庭的代言人。
這是王權與世家的鬥爭,一如當年慶陽城的『雙王之戰』。
他離開凡間很多年了,幾乎已經忘了凡間傳承數百年、枝繁葉茂、根結盤踞的世家,以及世家對國家事務的巨大影響。
他突然感到:如果他想在凡間按照他的想法順利進行星火計劃,他只能依靠夏侯魁,依靠始終信任他的夏侯魁,依靠不被其他力量所約束的夏侯魁。
憤怒的夏侯魁終於平靜下來,面色陰冷的看著秦天,「你幫我弄掉他們!」秦天垂著頭看著掌心懸浮的水行球,許久才道,「一時還是永遠?」
夏侯魁神情猙獰,「當然是永遠!我的王國不需要他們!!」秦天眼神幽幽地看著夏侯魁,「你也是世家,還是最大的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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