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趙武發呆結束,只見老大右手持槍柄,左手在槍後一撥,仿佛扳開了槍機,只聽「嘣」的一聲響,正對趙武的槍眼立刻飛出了一個物體,那物體帶著比全力擊打的棒球還要快的速度,沖趙武胸前撲來,沒等趙武反應,只聽「嘟」的一聲,那玩意已經扎在趙武胸前了。
胸前有點微微痛,趙武低頭觀察,發覺那是一根比烤肉簽子粗不了多少的細簽。簽子長十厘米左右,竹籤的頭削得很尖,尖頭泛著濃濃綠色,不知沾染了什麼植物的草汁。
趙武伸手想拔出竹籤,此時老大又在槍管背後一撥拉——只見那個武器的另一個筒眼又飛出一支長竹籤……但這會兒,趙武手既然已經舉起,他便順勢在桌子上一抓,抓起一捆竹簡,迎風一抖,竹簡像一匹布一樣「嘩啦啦」抖開,擋飛了第二根飛來的竹籤。
楚國商人用手中武器射出第一根竹籤的時候,滿帳篷的人都愣了,等他射出第二根竹籤,又被趙武擋住時,大家才反應過來——林虎手上一緊,剛要捏死老二的脖子,突然間,他覺得一陣騰雲駕霧,不知怎地身體飛到了半空中。
英觸緊急向衝進,準備以身體掩護趙武。他是劍手,邊沖邊拔劍,但過去的青銅劍不過四十多厘米長,他現在佩戴的趙氏斬馬劍總長超過九十厘米,英觸越是著急,越拔不出劍來,而此時,三名楚國商人中的老三一邊繼續大聲哭著,一邊一頭向英觸撞過去。
所有這人一切都發生在剎那間!
在這一剎那間,楚國三兄弟中的「老大」再度一撥弄那件武器,只見那武器的槍口三度飛出一支牙籤……緊接著,那位老大片刻不停手,他的手指像彈琴一樣反覆撥弄著弩弦,拉開、放鬆,前一根竹籤剛穿出左弩槍口,他手再度撥弄,那件武器右槍口連續竄出了第四支第五支……第十支……第二十支竹籤。
趙武揮動竹簡擋下第二、第三支,第四支竹籤被他漏過,那支箭依舊扎在他胸前。等第五支竹籤飛來的時候,他已經兩手抓上竹簡來回揮舞。此時,帳中,祈午已抽出了寶劍、老三已經撞飛了英觸、林虎自空中墜落到地上、老二撲向了武鮒……
緊急關頭,唯一閒著的楚女突然一掀桌案,整張案子猛地立起來,像一扇屏風擋在趙武面前,因她這一動作,桌上的竹簡亂飛,油燈傾覆,羊皮製成的地圖燃燒起來,冒出了滾滾濃煙,而老大後續射出的竹籤,則全部射在桌案上,竹籤入木三分,連續發出「嘟嘟」的響聲。
眨眼功夫,滾倒在地的英觸不知怎麼,反而抽出了寶劍,劍鞘被他扔飛在空中。一劍在手,英觸恢復劍手本色,他一個鯉魚打挺,跳在半空中,隨著他這一跳躍,老三的脖子彎曲成不可思議的角度,緊接著,空中綻放出一道血花——那朵血花的源頭竟然是老三脖子。
英觸的腳落地了,使勁全身力氣的英觸這一踏地,地面發出一聲沉悶的轟響,仿佛一隻大象進了帳篷,轟響聲餘音尾端,英觸閃過了老三的背影,一劍向老大揮去。但老大面對迎面刺來的劍鋒不為所動,他繼續撥弄著那件武器——第二十支竹籤射出去以後,那件武器發出「咯咯」的空膛聲。
英觸聽到那件武器繼續發出怪聲,急了,揮劍向那武器砍去。趙武此時的視線被桌案擋住,恰好老三的身體踉踉蹌蹌地衝過桌案側方,他的脖子扭曲成奇怪的角度,脖頸處鮮血噴涌,趙武腦海中電光石火,不由自主脫口大喊:「休損壞了那件武器。」
晚了,英觸怒極出手,聽到趙武的話,只來得及稍稍偏轉了手腕,他手中那柄共析鋼製作的趙氏寶劍非常鋒利,只聽「咯」的一聲,緊接著是一陣稀里嘩啦的聲音——那是有東西墜落在地上。
趙武的話音剛落,齊策已經持劍沖入帳篷,他見到帳內的混亂情景,一提劍沖向猶在與林虎糾纏的老二,此時老二正伸手搶奪林虎的寶劍,林虎還躺在地上,但他把隨身的武器抓得很緊。林虎這廝別的好處沒有,就力氣大,老二一把沒有把寶劍抽出鞘,齊策已經挺劍刺來……但緊接著,老二的動作讓大家眼珠都跳了出來,只見他身子一扭,腰軟得像風中的楊柳,順著齊策的劍倒了下去。
但齊策也是齊國的名劍手,他見老二身材詭異,立刻翻轉手腕,改刺為拖,手中的劍順勢一划,在身前兜了個圈子,重新刺了出去。
老二的身法果然詭異,齊策的劍收回,他的腰一扭,像風中擺柳一樣順著齊策的劍勢盪了回來,並伸手向齊策的手上按去。
齊策把劍一提,讓劍豎立起來,用劍跟迎上老二的手,此時,憤怒的英觸像颳風一樣撲過了老二。老二見此,身子動了一下,手勢沒有改變,大手重重按在齊策的劍刃上,幾根手指因劍而落。
齊策退後一步,也不看老二,望向桌案後的趙武,厲聲問:「家主無恙乎?」
趙武從桌案後施施然走出來,他胸前的衣襟多了兩個洞,洞口的布已經染成綠色,趙武不以為然地彈了彈洞口的衣物,輕描淡寫地回答:「中了兩箭……好奇怪的武器,英觸,把它撿起來,拿給我看看。」
齊策跺腳:「快喊巫師來,家主,這時候,你還關心什麼武器,趕緊喊巫師來。」
此時,老二已經搖搖欲墜,他眼珠轉動,盡力搜索自己的大哥——既然剛才英觸從他背後發動了襲擊,大哥肯定凶多吉少了,老二隻覺得視線越來越模糊,他努力睜大眼睛,發覺桌案前有一個人形物體,那物體手腳已經被砍斷,正依著桌案沖趙武喘氣。
趙武不以為然地解開外袍,邊解扣子邊逍遙自在地說:「齊策,你知道披風的作用嗎?就在剛才,我突然明白了披風的作用,傳說極西之地有一群士兵,他們身上的鎧甲只罩住胸腹,但人人都裝備一件披風,遇到敵人射箭時,就把披風挑整在胸前,據說柔軟的披風擋箭效果比鎧甲還好——這大概叫『以柔克剛』吧。
你把這經驗記下,今後我們的士兵也把披風當做標準配置……這披風實在是既威風又實用。」
話音剛落,老二轟然倒下。
英觸冷冷地舉了舉劍,衝著齊策解釋:「我剛才砍斷了他的腰,這廝居然能堅持這麼久。」
趙武還在解自己的扣子,齊策緊張地沖趙武撲去,著急地問:「傷在哪裡了?」
靠在桌案上的老大發出虛弱的笑聲,他斷斷續續地說:「你也活不成了,我看見了,兩箭都射向你胸口,果然不愧是『天下第一將』,竟然連續擋住了十八支箭,有這份成績,你死後也足夠驕傲……」
老大還想繼續朝下講下去,趙武已經解開了他的衣襟,老大陡然瞪大眼睛,嗓子裡發出難以置信的「咯咯」聲。
確實難以置信——大熱天,趙武熱的渾身淌汗,他的布袍里居然穿了一套鎧甲,一件「金鏤玉甲」。
什麼世道啊。有錢也不能這麼變態啊,沒天理了!
「金鏤玉甲」一般是死人穿的,是貴族為了體現他們的身份等級,在死後裝殮上「金鏤玉甲」安葬於墓地……趙武居然在大白天,在自己仍活著的時候,在寬鬆的棉袍之內,還套上這樣一身金鏤玉甲。
這廝就是屬烏龜的——老大確認。
趙武衝刺客老大微笑。
此時老大眼神已經渙散,他臉上充滿不甘心,只聽趙武仿佛從另一個世界傳來的聲音,帶著嘲諷的意味說:「你不懂吧?什麼叫『低調』,棉袍里套一身玉衣這才叫『低調』。我趙氏父祖們,從不把錢財掛在外面讓人們看見,他教導我們:要穿就穿在衣服裡頭,不讓人看見。
這大熱天的,也沒有空調,穿上一身由冰涼玉石做的金鏤衣,涼快也不過如此啊。但因為玉衣穿在袍子裡裡面,冷暖自知,這叫真正的低調。」
老大咽下了最後一口氣——他是被氣死的。
齊策已經沖近趙武身邊,他緊著喊:「主上,趕緊解開甲,看看傷著哪裡沒有。」
趙武撿起一根竹籤,把竹籤頭放在鼻尖嗅了嗅,輕描淡寫地說:「是草木毒物,放心,這世界沒有什麼草木能毒倒我。」
開玩笑,趙武從小生長在什麼環境裡?
他從小喝的是三聚氰胺的牛奶;吃的是蘇丹紅染色的蛋黃、柴油炸出來的油條;偶爾奢侈一下,吃的是孔雀綠保鮮的多寶魚;而晚上睡覺蓋得是毒棉花的被子;平常上班穿的是富含致癌物的廉價西裝——即使鬱悶了,喝的也是甲醛啤酒……經過這些毒物的多年考驗,趙武還能幸而不死,如今他身上的血液放出來,能夠毒死一個師團的春秋人,他能怕什麼春秋毒物。
齊策接過竹籤聞了聞,脫口而出:「大麻、烏頭……」
趙武挺了挺胸,輕輕地解開甲說:「我感覺胸前有點撓癢,似乎一根竹籤扎在甲縫裡,不過不要緊,它扎的不深,再說,植物鹼對我沒用,我吸收的尼古丁鹼比這濃度高……去,取幾個生雞蛋來。」
話音剛落,一群巫師爭先恐後地湧進軍帳,巫師的後面緊跟著盔歪甲斜的趙成,稍後,中行吳也提著劍竄進來,那群巫師見到趙武裸露的上身,立刻大驚失色,不由分說,隔開眾人,開始燒烏龜殼與牛骨頭,還滿帳篷地舞蹈著……
趙武沖自己兒子擺擺手,淡然地說:「慌什麼,我死不了,去,把軍中能工巧匠叫上,幫我好好研究地上那件武器。」
趙成哭出聲來:「父親,這時候了,還管什麼武器!」
趙武看了一眼中行吳,馬上不管兒子的哭叫,下令:「立刻封鎖消息,不能讓沈國人知道刺殺的消息,要平靜如常地迎接沈國國君的使者。」
中行吳咬牙切齒:「元帥,沈國人指派楚國人來行刺,我晉國若輕輕放過他,豈不讓天下人以為我們好欺負。」
齊策這是定下心來,插嘴說:「正是不打算放過沈國人,才要一切如常地接待沈國的勞軍使者,等到我們明天大軍入城,那時再翻臉也不遲。」
中行吳鎮重點頭:「元帥還有什麼交代!」
趙武大笑:「交代?!放心,我死不了。」
接著,趙武轉身交代趙成:「兒子,把地上那件武器撿起來。小心,別損壞了,這件武器來歷很蹊蹺,它或許關係到一件大秘密,你要親自保存它,並立刻召集軍中能工巧匠將它進行拆解,我要立刻知道這件武器的奧秘。」
正說著,祈午急沖沖地沖了進來,他手裡捧著幾個雞蛋,連聲說:「雞蛋來了,幸好我們軍中帶了活雞隨軍,雞蛋好找。」
趙氏以擅長養雞養鴨著名,生雞蛋也是軍中補給品之一,當然好找。
趙武依舊坐在原地,任身邊的巫師忙碌,他順手磕碎了雞蛋,將雞蛋清敷在傷處,又吩咐:「拿烈酒來,準備沖洗傷口……等一等,楚姬怎麼樣了?剛才多虧了她掀起桌案,擋住了幾箭。」
齊策附和說:「不錯,桌案那麼沉重,上面堆滿了竹簡,平常的時候,或許林虎掀起桌子來,都沒有她那麼利索,楚姜這次算是立了大功。」
眾人把目光轉向楚女,這時楚女正把濕毛巾扔在燃燒的地圖上,乖巧地撲滅火焰,收拾殘局。她聽到齊策的誇獎,沖齊策嫣然一笑。
不知什麼時候,林虎已經從地上爬起,聽到齊策談起他的名字,他懊惱地上前請罪:「家主,林虎有罪……我真沒想到,那小子小小的個頭,竟然生了一身巧勁。也不知怎麼回事,我就被他甩在半空中——直到現在,我還不明白自己怎麼摔的。」
趙成一聽這話,憤怒地向前,狠狠的踢,狠狠地踹林虎,怒罵:「蠢材,空有一身笨力氣,讓你跟在父親身邊,看你是怎麼跟的。」
中行吳獰笑著,咬牙說:「當以軍法處置。」
林虎嚎嚎大哭,捶胸頓足。
趙武打斷中行吳:「趕緊出去布置,不要讓消息擴散,不要讓各國統帥知道刺殺消息,那些已經知道消息的外軍統帥,要立刻將他們約請到中軍,嚴加看管。」
中行吳拱了拱手:「元帥放心,我去了!」
中行吳衝出軍帳,趙武勸的是趙成:「算了,這次是我們不小心,沒想到會遇到如此詭異的事件……這事不能全怪林虎,我聽說楚國與吳越之地流行各種劍法,據說有一種學習猴子一樣的巧勁練成的劍法,稱之為『猿公劍法』,還有一種像女子一樣劍勢嬌柔的劍法,稱之為『越女劍法』。
這三名刺客久經訓練,前面兩個人連番舉動,引開我們的注意,也讓我們有了輕敵心理,而三人當中的頭目,還手持一件非常詭異的連發武器。這件……這事不簡單,若有錯,不能只怪林虎一人。」
齊策勉強點頭:「看來,這件武器卻是關係重大,少主親自收藏起來,要秘密召集趙氏工匠研究……」
稍後,晉國中軍大營被嚴密封鎖起來,巫師們圍著趙武的大帳舞蹈不停,但他們也知道,趙武實際上,在對待鬼神的問題上態度類似孔子——敬鬼神而遠之。他對巫師的治療方式向來秉持「不反對、不支持、不縱容」的態度。當然,趙武平常也很遵守春秋規則,該有的祭祀他從不缺少,該對巫師的尊敬,他從不怠慢。
但僅此而已。
其實,這幾年趙氏發展了許多新的治療方法,比如以高濃度酒精進行消毒;用草木灰糅合動物的油脂製作肥皂,清洗身體各部位;以及濃鹽水清洗傷口;放血治療法……等等方法,這些治療方法超出了巫師的知識,但它們的效果很好。
趙武現在位高權重了,巫師知道趙武的態度,所以他們進入軍帳後,沒有觸碰趙武的身體進行治療,只是圍著他舞蹈,這舞蹈就是所謂的「驅鬼驅邪舞」——他們能做的也就只是這些了。
緊接著,趙武旁若無人地當著他們的面,親手對自己進行治療,首先是在傷口上劃出一道十字紋路——這是放血療法。
等到傷口血液流淌,趙武開始用大量的雞蛋清萃取有毒物質,每當雞蛋清凝固的時候,他又撕開凝固的傷口,用大量的酒精沖洗,再加上濃鹽水……
這一晚,巫師們都沒有睡覺,他們提心弔膽地觀察著趙武的神情。
在他們當中,有許多巫師的親戚與家人,也享受了趙武改革的好處。巫師們經歷了范匄那位貪婪的執政後,眼見終於有一個不貪圖百姓錢財,反而深怕百姓窮困,不停地給百姓找活干,一邊增加百姓收入,一邊減免稅收、減輕刑罰……這讓巫師們擔心,萬一趙武執政的時間太短,那麼改革的成果,還能不能保住?
這一刻,他們是衷心的祈禱趙武能長命百歲。親!如果你覺得本站不錯,還請記住本站幫忙宣傳下哦!本站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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