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個重大的傳言,當然在第一時間,就被人稟報到驃騎將軍李傕的案前。
李傕正在內書房裡,與征東將軍郭汜商議要事,寬敞而又陳設奢華的書房內,只有他和郭汜兩人,就連他一向異常信任的幕僚李儒,都沒有在這裡。
聽完這個稟報,李傕足足愣了有半盞茶的工夫,並且還絲毫不顧忌有郭汜在旁,一個人在那裡臉色陰鬱得如欲滴出水來,上下牙關緊咬,目光陰狠,以致讓郭汜都看得有些不寒而慄。
呯!
許是李傕再也忍耐不住,雙手握拳,重重地捶在面前的案桌上,堅實的檀木案桌,喀喇聲響,垮塌成一堆。
郭汜也有些同仇敵愾之意,雙眉緊鎖,沉聲問道:「到底是何人在暗地裡煽風點火,將軍可有查出些眉目來?」
李傕轉頭看過來,怒氣沖沖,目光中的寒意,宛如能將周遭的氣息盡數給冰凍了,足足看了半響,他才深吸幾口氣,緩緩閉上雙眼,而後才猛然睜開,整個人已然平靜了許多,搖頭恨恨答道:「未曾查出,如若知道是誰在背後暗算於我,我必要滅他滿門!」
說這句話時,他右手握拳,狠狠地往下一揮,可惜落空,並沒有咂中案桌。
「如此說來,此前所謂「征北將軍呂布毒殺太后弘農王」的傳言,也並非是文優兄所為?」
李傕點點頭,答道:「正是,此事知情者,也就我,多兄,車騎將軍,以及文優兄,再加上奉先。此前我也曾以為是文優兄提早放出的口風,後來仔細一問,才知並不是他。難道是……郭太?」
剛剛這麼問出來,李傕旋即就自已搖頭,否決了自己的這個想法,自言自語道:「車騎將軍郭太。如今與咱們是一條船上的人,此時放出這般口風,於咱們並沒有什麼好處,反而極易招致天下州郡的聲討,嗯。算來算去,恐怕還是那幫子士大夫在搞鬼了!」
李傕說的到最後,牙關咬得緊緊的,目光中重又帶上冰冷的殺意。
郭汜在那裡沉默不語,臉上神情沒有任何變化,整個人仿若一尊石雕,一尊帶有生命氣息的石雕。
李傕看到他這個樣子,就知道郭汜正在那裡沉思,當下也沒有出聲打攪,而是靜靜地等著。看著,等郭汜長出一口氣,抬起頭來,他才問了句:「多兄以為如何?」
「我們得小心點車騎將軍郭太!」
郭汜的話很讓人有些摸不著頭腦,不過李傕卻非常熟悉郭汜的說話特點,知道他這麼說,說明他心裡已經對郭太有些不滿,有所懷疑。
「多兄可是探聽到了什麼?」
郭汜搖搖頭,示意沒有探聽到什麼,可他仍舊強調了一句:「我們還是得小心點郭太!」
「嗯!」
李傕點頭稱是。面色更見凝重,站起身來,就在郭汜面前踱來踱去。
一句話,能夠被郭汜連著說上兩遍。那說明這事哪怕現在還沒有一點蛛絲馬跡,那還是得給與足夠的重視才行。
「至於今日這個傳言,只怕……」
郭汜的話尚未說完,書房外就響起一陣腳步聲,而後一個聲音響起:「稟將軍,傳言的源頭找到了!」
李傕大喜。壓根就沒弄明白,到底是哪個傳言的源頭找到了,也忘了追問方才郭汜沒說完的是什麼,出聲道:「好,帶進來!」
數名親兵帶進來的,是一男一女,年歲已然不輕了,男的瘦削得很,女的卻頗為肥碩,兩人臉上都帶著無盡的驚恐,一被帶進來,就匍匐在地,顫慄著,抽泣著。
「怎麼回事?」
李傕當即由大喜變為怒極,朝著押送進來的親兵統領喝問道。
「稟將軍,小人受將軍之令,追查傳言源頭,最終追查到此二人身上,此人乃仵作,永安宮大火後,一應屍首勘驗之事,皆是他所為,事了後,他於睡夢中失言,再為他相好婆娘傳出去的。」
聽完此等原委,不光是李傕,就是郭汜,也大張著嘴巴,半響合不攏來。
他們都很難相信,征北將軍呂布毒殺太后弘農王,這麼個言之鑿鑿的傳言,竟然就是源自這麼兩個猥瑣的人這裡?
「將軍饒命啊,將軍饒命啊,民女說的,說的,不是這樣啊……」
那個女人本就肥碩,如今匍匐在地,顫聲哭喊著,身軀抖動,更顯得如同一座肉山,正在那裡顫巍巍的。
李傕一陣噁心,差點就乾嘔出來,異常厭煩地揮揮手,像是驅趕蚊蠅一樣,不耐煩地連聲喝道:「拖出去,斬了!」
「且慢!」
喊話的是郭汜,他朝向親兵統領,令道:「先帶下去,好生看管!你稍候進來,有話要問。」
親兵統領看向驃騎將軍李傕,見他點頭,當即朝兩人拜謝,即著人拖著仵作和他的肥碩婆娘,退了出去。
李傕長長地鬆了一口氣,方才兩人剛被帶進來,他總覺得,隨之而來的,有一股淡淡的腐臭味,就像是血肉戰場上,始終瀰漫不散的,混雜著血腥味的屍臭味一樣,如今兩人一被帶出去,他立即覺得氣息清新了許多。
郭汜對此仿佛毫無所察,對李傕道:「將軍,仵作所見,比你我更多,其婆娘傳出去的流言,也有細細盤查的必要,何不著人喚文優兄前來,一併好好參詳參詳?」
李傕想想也是,這件事情,本就是李儒操辦的,太后和弘農王身死詳情,也就是他最為清楚,再加上李儒才智卓絕,讓他來看看此兩人的供詞,判斷傳言源頭,也是應有之事。
很快,李儒即應召而來,三人在一起,問清楚親兵統領盤問的結果,終於搞明白了。
包括李儒在內,都並未親眼見到何太后和弘農王斃命,就連屍骨,也未見到,偏殿內遺留下來的玉佩、玉玦等,以及屍首數量,倒是可以佐證他們已然身死。
不過今趟,他們三個不是要追究這個問題,而是要追究,這個傳言,到底是誰在背後推波助瀾。
從一開始,李傕和李儒就已經準備好要放出口風,內容也正是呂布毒殺太后弘農王,不過並非是現在,而是待天下州郡開始追究太后和弘農王之死時,才會放出。如今,明顯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目的當然也很不友善,而是在對準呂布的同時,也捎帶著對準驃騎將軍李傕。
如今追查到源頭後,三人的意見出奇的一致,這個所謂的源頭,恐怕只是其中之一而已,蓋因仵作睡夢中所言,零零碎碎,其婆娘自行拼湊起來的說法,也只是說太后和弘農王,是中毒而死的。
這個源頭裡,並未牽扯到征北將軍呂布。
沉默良久,還是郭汜最先開口,打破書房內的沉寂:「此事依我看,不宜再大張旗鼓地追查下去,不是已經緝捕了不少人嗎,就此結案即可。」
李傕還沒明白過來,李儒點頭贊道:「征東將軍高見,既然是傳言,朝廷也該當給征北將軍一個交待,也就是給天下一個交待,然後大葬太后和弘農王,此事即可了結。至於隱於暗中的某人,他要麼是就此消停,要麼是迫不及待地再跳出來,無論哪種,都不是壞事。」
經李儒一解釋,李傕明白過來,當即拍板定奪:「好,就依多兄之言,至於抓入獄中的人……」
在李傕沉吟時,李儒建言道:「何不一併交給征北將軍,任征北將軍處置?」
郭汜沒有吭聲,只在那裡點頭稱是,李傕當然也無異議,就這麼議定下來,既然時辰尚早,離天黑還有兩個時辰,他乾脆就令李儒代表他,前往城東的并州軍大營,給呂布一個交待。
李儒欣然應諾,當即就帶著護衛,坐上馬車,往城東趕去。
一路上,李儒頗有些欷歔之意,此前,他輔佐岳父董卓時,信任,從來就不是個問題,可是岳父董卓為人雖然粗豪,膽略亦強,野心也大,就是頗為自負,有些剛愎自用,尤其是入主洛陽後,他的性情,短短時間內,就發生了非常明顯的變化,變得不再能聽得進去苦口婆心的金玉良言。
以致一著不慎,滿盤皆輸。
如今,他輔佐驃騎將軍李傕,其為人粗豪處,不如岳父董卓,膽略,野心,也無一可及,相應的,對他的信任,也有所不及,就在前兩天,「征北將軍呂布毒殺太后弘農王」這個傳言興起後,李儒明顯感覺到,驃騎將軍李傕對他,始終帶著一股子狐疑。
不過今天,他感覺到,李傕心中的狐疑該當消除了大半。
「吁~」
隨著車夫的一聲悠長叫喚,吁停馬車,李儒從沉思中回過神來,掀開車簾一看,不由大訝。
他們尚未到并州軍大營里,離著仍舊有一段距離,而在大道前,已被人群所擋,而更怪異的是,這麼多人堵在并州軍大營前,卻鴉雀無聲,以致李儒坐在馬車裡,都毫無所察。
「怎麼回事?」
李儒低聲問道,護衛統領下馬,往前擠去,過不多時即趕了回來,湊到車窗前,對李儒稟道:「太學士子三百人,身穿白衣,在并州軍大營前靜.坐,要求征北將軍釋放被抓的士子,並謝罪天下!」
「謝罪天下?!」
李儒再次大訝,不解地問了句。
護衛統領點點頭,答道:「正是,據說太學士子認定征北將軍毒殺太后弘農王,要求他當面說清此事,並謝罪天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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