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風雲 第187章 突圍

    武香聞言，看著殷芳半響說不出話來，她突然覺得，為求自己安心，讓更多兄弟陪葬，更加可恥，將事情在心裡過了一遍，她說道：「姐姐所言雖說有些道理，可姐姐別忘了，咱們撤離廣平鎮，那載津便可毫無顧忌的去圍攻章將軍，那該如何說？」

    這確實是擺在眼前的事情，殷芳苦笑：「萬事難兩全，我思量著章將軍這麼來廣平鎮，還不如令尋它路，再怎麼，葉志超率領的清兵比這神機營好對付，何況章將軍此刻距這廣平鎮尚有百里，載津要想圍攻他，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殷芳的話有道理的，拋開失敗、拋棄玄武這種說法，讓章高元一衛玄武兵馬即刻轉向，不管往那裡去，載津要圍攻，首先得知道章高元在那裡，然後還要調派兵馬，這需要的時間可不短。

    「小芳姐，就算撤離廣平鎮更好，可咱們有這麼多受傷弟兄，那載津雖說沒有全圍了廣平鎮，你也看見了，他有不少馬軍，咱們一樣逃不掉的，我打算派人告知章將軍，就說我已撤離廣平鎮，你看如何？」

    騙章高元？殷芳還真沒想過這個，只是…….，她想了想道：「這倒是可行，只是妹妹，且不說今後玄武士兵如何面對咱們朱雀，就是小菊那裡，如何說？你就算騙她，她若不見你回去，必定帶兵前來接應。」

    是啊，還有這一頭，武香正思索著，殷芳說道：「受傷弟兄之事，不難，讓手腳方便的，跟著你回去，不便的，由我統領，替你斷後。」

    武香臉色一下子變了，以行動不便的受傷弟兄斷後，絕無生路可言，真要這麼回去，臨陣脫逃已經是難以承受的打擊，拋棄朱雀受傷士兵更是比死都難，「如此，就不說了，我即刻派人去告知章將軍和小菊姐。」

    殷芳臉色也變了，武香此話意味著她既不給載津機會，也不給章高元和羅小菊救援的機會。

    「今日一戰，咱們遭受最大的損失是士氣，妹妹清楚，底下將士不是怕死，而是心生畏懼，妹妹不把他們帶回去，重整旗鼓，恐怕這朱雀就完了，今後還如何成為先生可依仗的朱雀？」

    「你不用勸我，若這樣走了，朱雀也完了。」武香淡淡道。

    屋子裡沉寂，二人各想著心事，好一會，殷芳咬咬牙道：「既然同生共死，那就搏一下。」

    「如何搏？」

    「要讓受傷的將士一起走，白天肯定是不成的了，妹妹先派人告知章將軍，回頭咱們再商議。」

    通知章高元總是越快越好的，武香沒有猶豫，找來親信護衛女兵，要她們即刻騎馬順著大路前往高唐州，不管在何處遇到玄武，都將他們攔下。至於如何出去，武香不擔心，她從載津故意露出的口子便知道，載津不會攔截她的送信之人。

    安排好這一切，武香才召集手下，與殷芳一起商議撤離之事，夜戰是肯定的，關鍵是方向。

    載津的圍困有虛有實，有些圍三厥一的味道，故意在南面只放下馬軍一營，讓武香感覺還有希望，固守等待救援，當然，他也防著武香逃跑，在西面，他布下其餘馬軍六營，堅顧防守和追擊之責，他可不相信，武香的兩條腿能快過他的馬軍。

    從薄弱的南面衝出去，是最容易的，只是朱雀上下都清楚，光衝出去只是第一步，一旦被載津馬軍追擊，不管是夜裡還是白天，都是災難，尤其對受傷的士兵更是如此。

    思討片刻，殷芳道：「我統領所有受傷將士，從南面攻擊，請將軍率剩下的，隨後從西面清兵馬軍方向衝出去。」

    武香聞言不語，她知道殷芳的企圖，只要殷芳先沖西面，自然會將載津準備的馬軍全部調往西面，她看似在沖兵馬更多的西面，實際上她很可能面對的只是少數留守的清兵，這個結果，和殷芳帶領走不了的傷兵斷後沒啥區別。

    爭執再次展開，曹方當然無法接受殷芳帶人去送命這種事情，就算要這樣做，也得他來。底下活著的千總、營總更是不答應，也負傷行動不便的千總霍炳昌提出他可率受傷士兵，衝擊南面。

    「都不要爭了，殷參軍將和曹指揮使率受傷士兵，攻擊鎮子外南面清兵，得手後避開大路，只管往平陰去。」武香做出了決定。

    一眾人聞言大吃一驚，有些不解的看著武香。

    殷芳臉色深沉，半響道：「武將軍是要親率其餘將士，先我攻打南面清兵馬軍嗎？」

    她一句話驚醒夢中人，剛有些準備悲壯赴死的曹方掉到了冰窟窿里，他急忙問道：「將軍真要如此做？」

    「不錯，曹指揮使，我將殷將軍和受傷士兵都託付給你了。」

    曹方急忙抱拳：「恕屬下不能領命！」

    武香聞言柳眉一豎：「你敢抗令！？」

    「將軍！這令請恕屬下抗了，將軍若要治罪，可令人砍了屬下的腦袋！」

    「你！…….」武香氣結。

    僵持下去不是辦法，何況還要有準備時間，此刻離天黑不過一個時辰，殷芳知道武香是不會同意她的計劃，不得不採取折中的辦法。

    「武將軍，不如這樣，我先動，但只是試探進攻，將軍帶人悄悄靠近清兵馬軍，若他們集結準備追擊，將軍便打他個措手不及，然後帶兵衝出去，清兵自然以為我軍向西而去，我再全力從南面衝出去如何？」

    眾人一聽，這倒是個辦法，清兵擺出的陣勢，顯然是時刻注意著南面，遭遇攻擊，必定會調兵阻截和追趕，斷然不會想到武香會直接攻擊他們的馬軍，一旦馬軍被擊潰，至少一兩個時辰內，清兵難以追擊。

    「你可不要騙我……」武香盯著殷芳，要是她放棄突圍，武香是不知道的。

    殷芳笑了笑：「都知道將軍不肯獨自離去，我騙將軍，毫無用處，天亮之後，將軍定會找尋我等蹤跡，我不衝出去，將軍還會回來的。」

    武香點點頭：「你知道就好。」

    計劃確定，一眾人下去準備，有些輕傷的，也調撥給殷芳，幫助重傷士兵突圍，武香只集合了一千人，此刻已無編制可言，曹方將手下未受傷最可靠的一些將官召集，吩咐他們定要確保武香安全。

    這次突圍是成功的，除了殷芳計劃周密，讓清兵有些摸不著頭腦外，載津斷然沒想到，武香居然在第一夜就逃了，他原以為固守廣平鎮，是武香最主要的任務，不到最後時刻，她不會想著逃離，這可是會把章高元賣了的，以他知道的破虜軍消息，和他認定劉奇就是周興上看，武香哪怕逃出去，也是找死的。

    他忘了武香是女將，思維方式和男子是不同的，殷芳能說服她，就是涉及到一個關鍵，武香不在乎名聲，不在乎劉奇是否會殺了她，她只想替先生保留更多兵馬，不要在廣平這裡，把整個朱雀和玄武一部，都陷入絕境。

    而且女子做事，要麼猶豫，要麼就想這次一樣，乾脆利落，說走就走，不拖泥帶水。

    也正因想法不同，當殷芳和曹方試探攻擊時，接到消息的載津有些猶豫，他有些不相信武香就這麼逃跑，何況他清楚，白天一戰，武香傷亡慘重，這種情況下，她能跑多遠呢？

    猶豫的結果，是載津命令富察分兵，以三營兵馬轉向南面，若武香真是逃跑，就黏住她，等待後續兵馬跟進，「最多讓你趁夜多跑幾十里！」載津依然冷笑。

    帶著人悄悄出鎮子，躲在黑夜裡的武香不顧手下勸阻，靠得很近查看清兵馬軍，見清兵只有一半兵馬集結，她思索片刻，頓時改了主意，要等這些清兵離開，才發動進攻。

    當富察親自帶兵朝南才二里，身後便傳來激烈的火槍聲和喊殺聲，他不由得勒住馬，細細一聽，南面已無槍聲，倒是自己的大營方向已是聲響震天，火光四起！

    「不好！中計了！」富察沒多想，急令回兵營寨，這一通折騰，耗費了些時間，等他回到營寨時，已經是一片狼藉，措手不及的手下死傷大半，帶隊將領和隊官神情茫然，全然不明白髮生了什麼。

    一番查問，富察額頭冒汗，賊人居然趁著他分兵往南追堵之際，突然襲擊，一舉將他的留守兵馬擊潰，衝過營寨，揚長而去。

    黑夜裡，富察也問不出到底有多少賊人跑了，但賊人如此兇猛和迅速，當是大隊兵馬無疑，如此看來，南面是引誘他的。

    「速報貝勒爺，其餘人等，隨我追！」富察咬牙切齒。

    那邊殷芳伸著脖子細細聽著，西面槍聲越來越弱，很快歸於平靜，並無大隊騎兵前來，看樣子武香得手了，此刻時機正好，她與曹方對望一眼，曹方抽出腰刀，低聲喝道：「隨我衝出去！」

    哪怕是傷兵眾多，一營清兵也根本擋不住，一陣激烈的火槍聲之後，南面黑夜中也恢復了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