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公子……」那白衣女子將一塊藍色巾帕塞到柳明手上,杏臉通紅,聲若蚊蠅道,「救命之恩,難以回報。他日若有難處,便拿此物,到府上來找我。」
說話間,那白衣女子與柳明四目相對瞬間,臉紅耳燥。她剛到及笄之年,從未與一個陌生男人如此近距離對視過,想到剛剛水中又與這男子肢體有接觸,心頭更如小鹿亂撞。
「小姐,你給他定情信物了?」小柔在旁邊誇張喊道。
那白衣女子拿出巾帕之時,心中略微感到不妥,被小柔這一激,更是羞澀至極,作勢便要打:「小柔,你這瘋丫頭,胡說什麼呢。」
「給了就給了唄。咱們走吧,我真的好餓啊。」小柔硬拉著那白衣女子離開了荷池邊。
「那……公子……就此別過。」那白衣女子被拉著,一步三回頭,俏臉略帶歉意道。
兩人離去之後,躺在地上的柳明,又花了半個多時辰,這才恢復氣力過來。
他看著手中那方巾帕,只見上面繡著兩個娟秀字體-「杏兒」。莫非,這就是那女子的小名?
可是,倒也沒寫是哪府哪宅?
柳明此時感到腰酸腿痛,疲憊至極,也不願多想,將巾帕塞入懷中,站起身來,便打道回府。
濕漉漉地回到府中後,天色已晚,他累得沒力氣吃飯,換好一身乾淨衣服,倒頭便睡。
一覺醒來,已是午後。
這一覺,睡得手腳冰涼,被凍醒了。
推開窗戶,便感冷風灌入,比起昨日氣溫下降了不少。
院內,竟然紛紛揚揚地降起了大雪,密密地遮人雙眼,地面上則是滿地晶瑩。
這是柳明穿越而來的第一場雪,他披上一件皮襖,慢慢晃到大門前去看雪。
院外更是一片冬景。
街上的百姓們紛紛攏著袖子,小步緊走著。費縣內,銀裝素裹,積雪漫道,白茫茫得似玉乾坤一般。
柳明倚在府宅大門旁,似乎想起了什麼,輕輕地哼著調子道:「這是1045年的第一場雪,比以往來得都晚一些……」
回到院中,柳明便要找自己老爹喝酒,左找右找,尋覓不到,便問下人:「我爹呢?」
「稟報少爺,今兒個寒食節,老太公與大掌柜和三爺,祭祖上墳去了。」
「那……天氣寒冷,請讓人給房內的火爐添把柴火。」
那下人面有難色道:「明少爺,不是小的不肯。這寒食節,家家戶戶禁菸禁火,是不能起爐灶的。」
還有這種規定?柳明腹誹道。這可是沒有暖氣的古代啊。若是連爐灶也不生,那還不要凍死?
寒風大雪,不能起爐灶,飯菜也很簡單,一點清粥小菜。這晚餐,很快便被柳明收拾進胃中。
屋內窗外的寒風打著轉,呼呼而過。在這大雪紛飛的寒冷古代之夜,還有什麼娛樂?
冷得哆嗦的柳明迅速想到了答案——繼續睡覺。他脫鞋上床,蓋上被褥,慢慢閉上眼睛,準備去夢周公。
此時,忽然有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迴蕩於耳邊。
這麼冷的天,還有老鼠?
柳明立刻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他再次屏氣斂神傾聽,才發覺那是從門口傳來的。
一道暗影從門底下的縫隙投來。
站在門口,卻不敲門,到底搞什麼鬼?
莫非是賊人?
柳明心裡有些警惕。他抽出柳永送的匕首,慢慢下床,躡手躡腳地走到門邊,吸了一口氣,「砰」的一聲,猛地將門推開!
然熱,見到門外景象,他卻是驚呆了。
院內雪花隨著冷空撲面而來,在遠處昏黃的燈光映射下翩然起舞。
片片雪花,晶瑩剔透,緩緩落在門前小女孩的肩頭。
「小柔?」
柳明失聲道:「你怎麼在這裡?」
這門前的小丫頭,便是自己昨日荷池救下女子的丫鬟。柳明萬萬沒料到,這小丫鬟竟然深夜出現在自己門前。
那小柔見到柳明拿著匕首,也嚇得後退了兩步,怪叫道:「你要殺人啊?」
「不,不。」柳明把匕首丟在地上,悻悻道:「安全起見,安全起見。」
「想不到,你膽子那么小咧!」小柔哈哈笑道。
柳明昨日見到這小丫頭,就看得出對方古靈精怪,口無遮攔,有些討人喜歡。此時意外見到她,更是無比高興。
「快讓我進去呀!冷死了!」小柔雙手抱著胸,站在門口凍得直跺腳。
柳明這才如夢方醒,環顧四周無人之後,將小柔請進屋內,又關上房門。
小柔一雙烏黑的眸子,賊溜溜地轉著,在柳明房內東瞧瞧,西望望。
在屋內觀察了半響,她嚷道:「原來……你就是杏兒姐姐的堂哥啊。」
「啊?」柳明眉頭一抬。
通過小柔嘰嘰喳喳的介紹,柳明得知,那杏兒是柳老太公二弟之女,家道中落,父母早亡,便來投奔柳家。前一日在荷池,便是她們迢迢千里,剛剛來趕到柳府之日。
「昨夜,我跟杏兒姐姐回府之後,就聽說,三叔領了個兒子回來。我們原本還想與你共飲早茶,沒想到……」小柔撇撇嘴,毫不留情批評道,
「你卻像豬一樣地睡到午後才起。」
「我……錯了。」
「好啦,本宮恕你無罪啦。」
「……」
小柔繼續喋喋不休道:「結果,杏兒姐姐在屋內望見了你,才發現你就是昨日救我們的男子。你說巧不巧?」
小柔坐在木椅上,雙腿不停地來回擺動著,又跟柳明嘰嘰呱呱說了一大通。
柳明心想,這丫頭,將來長大,絕對是個話嘮。
「喂,你冷不冷啊?」小柔突然說道。
「冷又怎麼辦?寒食節,不能點火勒。」柳明應道。
「小姐讓我給你帶個東西,嘻嘻。」小柔從手伸入懷中,慢慢摸索,像是變魔術一樣,瞬間掏出一個東西,在柳明面前晃來晃去。
陣陣誘人的香氣,傳入他的鼻尖。
一個用油紙包住巴掌大的雞腿,出現在柳明眼前五公分處。
小柔晃了晃手中的雞腿,得意道:「快吃吧,小姐看到你端著鹹菜清粥回屋的。這雞腿,是她在街上買來做晚飯的,結果看到你那麼可憐,就省下來給你的。」
柳明真是沒想到,自己昨日所救女子,便是自己的遠房堂妹,從此大家同在屋檐下,便要一起生活。那杏兒還頗為體貼地帶給自己一個雞腿,讓柳明很是心暖。
他顫巍巍地接過那個雞腿,激動道:
「小柔……」
「啥?」
「肘子有嗎?」
……
打那之後,柳明與杏兒在府中相遇,都會會心一笑。柳府內,多了一位像杏兒這般清秀溫雅的小姐,也引起了府內上下的一陣評論。
杏兒知書達理,說話柔聲細氣,平日裡也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柳明有時想與說句話,倒也不是那麼方便。偶爾兩人擦肩而過,柳明想說些什麼,可卻也是臉紅脖子粗啥也說不出。而那杏兒,更是意識到了什麼,羞澀萬分,快步離去。
柳明不可否認,知慕少艾。每當望著杏兒窈窕的背影,他就知道,自己內心對那位伊人,有著那麼一層好感。
目前,老爹和小叔在打理藥堂,自己則在書院讀書,似乎一切都呈現安穩之態。柳明有時候心中偶爾也會騷動著,古人都說先成家後立業,自己是不是該把這個「家」成了?
老婆孩子熱炕頭,對,反正自己就是這麼個俗人。
轉眼,平安無事了幾個月,冬去春來。
春日的午後,園中新枝吐綠芽,已是一片春意盎然。廊檐角掛著的風鈴微微晃動,一陣清脆的鈴聲叮咚而起,微風習習,後院荷塘內的蓮花香氣隨風而至。
此時此刻,中午的碗筷剛剛洗乾淨,又還沒到做燒火做晚飯的時候,正是下人們忙裡偷閒的時候,假山旁的迴廊間,兩名丫鬟在院落西側邊歡快地聊著家長里短。
「你知道嗎?蘇家酒樓的大掌柜又派媒婆來給自己兒子提親了。」一名高個丫鬟說道。
「是嗎?我們的杏兒大小姐真的是很搶手。現在剛剛及笄之年,就有好幾位貴公子來提親了。哎……也不知道小姐的意中人是誰?」矮個丫鬟應道。
「你就別操心小姐了,操心操心你自己吧。劉門房可對你挺中意的。」
「算了吧,我秋娘才不嫁給劉門房呢,我要……」矮個丫鬟鼓起勇氣道,「……嫁給柳明少爺做通房丫鬟!」
「啊?你也想嫁給柳明少爺?」高個丫鬟臉紅道。
談話間,兩名丫鬟背後,傳來一陣輕微的咳嗽聲,柳明微笑著站在兩人面前。
「少爺……」兩名丫鬟立即面孔通紅,狼狽地行了個禮,捂著臉害臊地跑掉了。
「慢點跑,別摔跤了。」柳明在後面笑道。
此時,院內又傳來嘈雜的叫喊聲,新來的吳管家帶著幾名下人推搡著一位廚子,正往後門走去。
「看我今天打不死你!」吳管家朝那名廚子屁股上一腳狠狠踹去。
另外兩名下人,也是拿著鞋,朝那廚子腦袋上鼓搗了好幾下。
「吳管家!」柳明皺眉喊道。
「明少爺……」那吳管家立即停下腳步,恭敬喊道。
「怎麼能這麼對待廚子?哪怕是他犯了錯誤,也沒有必要羞辱他。」柳明語氣有些不滿。自從幾年前,他見識到前任趙管家那種作威作福的樣子,便有意讓接任的吳管家禮遇下人。
那吳管家一臉委屈說道:「明少爺教訓的是,只是您不知道,這廚子犯了什麼膽大包天的事情。他竟然深夜跑到丫鬟房中,與幾名丫鬟喝酒聊天,做出眾多輕薄之舉。老太公頗為震怒,讓小的把這廚子綁了痛打一頓,再送官府。」
柳明一怔,看著那廚子滿臉垂頭喪氣,心想你這是何苦呢?不過,柳府的規矩他是知道的,柳府是大家族,對於男女之間的禮教規定特別森嚴。男治外事,女治內事。男子晝無故,不處私室,婦人無故,不窺中門。
前幾日還有一名小廝誤闖到丫鬟們的閨房,還被用家法打折了腿。
放在後世,深夜與女子在閨房攀談,連花邊新聞都算不上。而在這宋朝,卻足夠得以獲刑了。
這名廚子楚三,跟自己同年,柳明對他有些印象,人平日裡還算是勤奮踏實。估計也是飲酒過多,催發情慾,深夜寂寞,便於幾名關係不錯的丫鬟聊了起來。
了解到那楚三隻是與幾名丫鬟喝酒,沒有其他過分行為。然而一旦入獄,基本上就是毀了這廚子的前途。兩世為人的柳明,斷然不想因為這點事情,就讓年輕人自毀前程。他有意救那楚三,心念電轉間,說道:「楚三,你怎麼不把實情告知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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