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看錯了。」馬克神情古怪的看著老頭子,他搞不懂老頭子為什麼這麼說。
「不,我可沒有看錯。」老頭子呵呵一笑,滿臉皺紋舒展開來,他很是肯定的道:「我比你早來一些日子,前天晚上,我非常確定,當昏迷的你被送入這個病房的時候,他沒過多久就過來了,還在你床邊陪你過了一夜。」
「這不可能。」馬克就像是一個被強制傳教的無神論者,他聲音尖銳的喝道:「你肯定是看錯了。」
「我不會看錯的。」老者的語氣很是沉穩,可給馬克帶來的震撼卻是無與倫比的。
「你被送來的時候是半夜,當時我正睡得很好,卻被吵醒了,你也知道年齡大了,很容易失眠的,吵醒之後就很難睡著,後來我就看到,沒過多久,他就來了,他那時的樣子我還記得。」
老者望了沉默的馬克一眼,接著道:「渾身顫抖著,一臉擔憂的樣子,我那時還在想,這個男人不是你的債主就是你的親人。」
「這不可能。」馬克好像沒有聽進去,只是再次重複了這句話。
他的眼神有些呆滯,或許他現在的精神狀況,有些不穩定,老者的話,讓他的思維有些混亂。
這個老頭說的那個男人,怎麼會是自己的父親?絕對不可能是自己的父親?
那個只會向他咆哮的男人,怎麼會有耐心過來看他一眼,更別提陪了他一夜。
「可能你還不了解他吧。」老者唏噓著,小聲念道:「就和我年輕時那樣。」
說完這句話,老者也不再多言,便躺下,閉目養神。他知道這個年輕人,需要一定的時間,才能消化他說的那些事情。
「這……這……」馬克自言自語著,忽然他有一種懷疑自己的感覺,是不是他給那個男人的定義,太過武斷了,或許真的,他並不了解那個男人。
其實就算他不是這個世界上的人,但是他在這個世界上,畢竟從嬰兒開始,成長到現在這個年齡,已經過了二十餘年。
這些年大部分的時候,那個男人都會伴隨在他的身邊。日久生情,這並不是只限於男人和女人之間,親人也是這樣的。
他心底知道,他對那個男人的感情,很複雜,的確他很討厭那個傢伙,但是那個男人是自己的父親,供養了他十幾年,讓他衣食無憂的父親。
往事一幕幕在馬克的腦海里閃爍著。
可是出現最多的永遠是那一幅任何時候都嚴肅,一絲不苟的臉龐。
馬克搖了搖頭,靠在枕頭上,他思緒萬千,卻好像,無法集中在一個念頭上。
忽的一些模糊的記憶出現在的腦中,就算他以一個成年人的身份,來到這個世界裡,可依然受到這個世界身體上的限制。
幼年時候的記憶,也會隨著成長,有些淡忘。
這個世界裡,在馬克三歲的時候,母親就去世了,除了幾張保留下來的照片,那個女人的影像,馬克卻是記不太清了。
那個男人就這樣一個人帶著他,直到他十六歲的時候,才再娶。
或許是一個人帶孩子,又辛苦的工作,很是不易,脾氣才會那麼壞吧。
馬克心中第一次為那個男人不好的態度開脫。
這時候,他又想起了,孩時那個男人晚上起來,幫自己蓋被子的事情,想起黑暗中看到那個男人有些蕭索的影子。
亦想起,每次吃飯時,那個那個男人總會將最有營養,味道最好的食物讓給自己,自稱不喜歡吃肉,不過這個男人燒的菜,的確難吃至極,就因為實在受不了,自己才學的一門優秀的廚藝。
亦或者……
往事一幕幕,一些平常發生在身邊,卻容易被忽視的事情,在馬克的回憶中,不停的迴蕩著。
不知不覺,馬克的嘴角露出一絲微笑。
兀的,他搖了搖頭,從回憶中擺脫出來,可能不情不願的留在這個世界,讓他很是苦惱,所以和那個男人,一直很少坐下來,耐心的談一談。
『嗯。』馬克暗嘆一聲,做了一個決定,『回家之後,有機會我一定好好和你談談。』
馬克的眼神柔和且堅定,如果有一點的可能,他都會試圖離開這個世界,畢竟地球才是他真正的家鄉,不過在此之前,和這個世界上那些不多的親人,好好相處,努力度過一些溫馨的時光,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
第三天下午,無聊偷閒的住院時間終於結束了,他微笑著和同病房的老頭打了個招呼,辦理好手續,收拾好衣物準備出發。
老頭微笑著對馬克點了點頭,他身邊的一個中年女人也向馬克恭喜了幾聲。
老頭床邊的十數歲的一個少年,還天真的問了問,是不是以後還能見到馬克。
馬克摸著少年的小腦袋,勉勵了幾聲。
這個小傢伙,知道馬克是警察之後,甚是歡喜,幾乎像是看到偶像一般,用著崇拜的目光盯著馬克。
自從昨天和老頭談了一席話之後,他們就熟悉多了,老頭的家人,馬克自然也有些了解了。
不知道還不要緊,這一知道老頭大概家庭情況的時候,馬克就不禁對老頭佩服的五體投地。
這看起來丰韻美貌的中年婦人並不是老頭的什麼兒媳也不是老頭的女兒,而是老頭的老婆。
那一直憧憬成為警察的少年自然就是老頭的兒子,而床邊椅子上,抱著洋娃娃,一直安靜不做聲的就是老頭的女兒。
我勒個去,這完全是老牛吃嫩草的經典案例啊,家庭的年齡也完全錯位了。
老頭比這中年少婦少說也大了四十多歲,年齡是這少婦兩倍也不止,或許誇張一點,可能還是三倍。
真是人生的贏家啊。
馬克就這樣心中一邊吐槽,一邊提著包,瀟灑的離開了這個病房。
馬克走出了醫院的大門,聞著外面清新的沒有被消毒的空氣,感覺到很是舒暢,想通了那些事情,渾身也輕鬆了很多。
馬克沒再多看這個醫院一眼,直接往著家的方向走去。他並沒有看到,樓上他原先所住的病房裡,那個老頭正透著玻璃看著他。
見馬克身影消失在遠方,老頭忽的露出了幾分詭異的笑容。
他低聲感慨道:「沒想到這麼巧,居然看到了他的兒子,唉,這對不真誠的父子,倒也的確像我們,唉,不過,可惜可惜啊……」
「啊?」旁邊的少婦有些奇怪的望著老頭道:「你剛才說什麼呢?」
「沒有沒有,嘿嘿。」老頭一口咬住了少婦遞過來的調羹,將上面的米粥,吞入了肚子裡。
「我是說,小雲你真的太漂亮了,娶了你真的是我人生最幸福的事情。」老頭舔了舔舌頭,表情故作滑稽,聲音確是十分鄭重。
少婦兩頰緋紅,輕輕拍打了老頭的手背,小聲笑罵道:「都老夫老妻了,還這麼噁心,小峰和小南都在旁邊不要亂說。」
老頭怪笑一聲,望著身旁的幾人,面容格外的安詳……
馬克回到了住所時,已經是傍晚時分,剛到家,就被樓上的房東,梆梆的敲開了門。
房東的臉色很是不善,說了一大批的狠話,馬克知道他的意思,無非就是告訴自己,不把房租補齊,就滾蛋。
以前馬克見到房東,就像是老鼠見到貓,除了能躲就躲,就是說盡好話,讓寬容幾天。
這次馬克卻懶得理他,乾脆利落的將他推出門外,直接丟了一句話。
「房租肯定會補齊的,其他你愛幹嘛幹嘛去。」
嘣的一聲,將一臉尷尬錯愕的房東,關在了門外。
開什麼玩笑,馬克在離開病房的時候就做好決定了,他要搬回去,他和那個男人好好談一談,逃避是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的。
既然要決定要搬回去,就沒必要給這房東面子了。
『明天去警局報到之後就回家……』這一個簡單的念頭,馬克可是花了很長的時間才做好決定。
夜晚漫長,馬克躺在床上,久久難以入睡,他不知道回家之後,是以什麼樣的面目面對那個男人,他不想太過謙讓,不能讓那個男人產生自己已經妥協的錯誤想法。
當然也不能太過鋒芒,該讓的還是要讓一點,給那個傢伙一點面子。
馬克突然想起了那個將近半年沒有見過面的妹妹,不知道這次見到面,她會不會和上次一樣高興歡喜。
馬克就在胡思亂想中,沉沉入睡。
時間一晃,便是第二天早晨,馬克洗漱好,隨便搞了一頓早餐,就來到了當地的警察分局,這個地方就是巡警大隊辦公的所在地。
馬克來到這裡的目的就是報道和請假,畢竟今天還有很多的事情要辦,他可是有很多東西要搬。
一進入警察分局,馬克便感覺到氣氛很詭異,他從門口再來,這一路上,所有的警察同僚,都看向了自己,他好像是走在紅地毯上的超級明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馬克感覺有些怪異,這些人的目光中所顯出的色彩也是各種各樣的,有的是好奇,有的是興奮,有的好像是幸災樂禍,有的好像……同情,是的同情。
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的集中在馬克的身上,這無聲的壓力的確有些重大,馬克不由得低下了頭,他本能的想逃避這些目光。
但是他的耳朵,還是能夠隱約聽見這些人的竊竊私語。
「哦,這就是那個人的兒子?」
「原來就是他啊。」
「唉,這個傢伙,也是倒霉……」
聲音中有男有女,好似一瞬間,行事低調的馬克就成為了人們談話中的「紅人」。
馬克暗自猜想,難道是那個男人真如他說的那樣,將他踢出了警察隊伍。
馬克生出了一種不安,全身都好不自在,他加快了速度,不管那些還在談論他的同僚,徑自往刑警隊長的辦公室走去。
「哦,這不是我們的馬克警官嗎。」馬克的前方,忽然傳來一陣怪腔怪調的聲音。
一個魁梧的大漢,推開了巡警辦公室的門,走了出來。
馬克一看此人,便認出,這個傢伙便是和自己有些過節的傑斯。
這個傢伙前幾天,吃早點不付錢,被那老婆子糾纏,這個傑斯差點就要把早點鋪給砸了,正是馬克制止了他。(第一章)
馬克平時都不理睬他,這次也同樣這樣,一句話都不說話,抬腿從傑斯的身邊走過。
一般時候,傑斯都會悻悻離開,可是今天,這個傢伙不知道吃錯藥了,還是咋的,一伸手攔住了馬克。
「讓開。」馬克本來就有些不爽,他也不想偽裝,直接喝道。
「哦,我倒想看看,是什麼讓你裝b。」傑斯目露凶光,一臉**的表情,看他那樣,竟然有在警察局裡大打出手的準備。
「你給我滾開。」馬克面色陰沉,雖然奇怪,這個傢伙今天為什麼如此猖狂,但是馬克可沒有那麼多時間和這個傢伙浪費。
「好好好……」傑斯一臉說出幾個好字,這才撤開了手,不在擋路。
馬克懶得瞧他一眼,直接走向巡警隊長的那間辦公室。
「哈哈。」他的身後響起了傑斯嘲弄的聲音,「仗勢欺人的小貓咪,我倒想看看你以後還有什麼膽量,在老子面前說這句話,哈哈。」
那些和傑斯要好的一群巡警,也從辦公室走了出來,跟著傑斯在後面笑著,發出了聒噪的聲音。
『真是一群殘渣。』馬克拳頭暗暗捏緊,正如他父親所說,警察隊伍中的敗類實在太多了。
『如果有機會,我一定會將這些寒群之馬清除出警察這個神聖的隊伍。』
馬克從來沒有對這個念頭如此渴望過,就在今天,他感覺那個男人的信念真的很有意義。
就這樣,在傑斯一行人的嘲弄聲中,馬克推開了巡警大隊長辦公室的門,他一眼掃去,居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個叫做漢克的小隊長,馬克的頂頭上司。
這時的漢克戴了一副眼鏡,很有氣度的坐在辦公桌前,一口一口的喝著清醇的咖啡。
馬克一愣,然後仔細看了看周圍的環境,確定自己沒有走錯房間,隨即他的眉毛皺了起來。
「你是不是很奇怪。」漢克捂著嘴,領導范兒十足的咳嗽了幾聲,然後示意馬克坐下。
「漢克隊長,你為什麼會坐在這裡,提莫大隊長了(唉,實在想不起什麼好名字了,反正醬油,湊合著用吧。)。」馬克坐了下來,甚是疑惑的道。
漢克卻沒有急著回答,先是起身給馬克倒了一杯水,然後緩緩坐下,聲音很是淡然的道:「因為特殊情況,上級安排好,暫時行使大隊長這個職務。」
說到這裡,漢克臉上裝作無比的鎮靜,可是熟悉他的馬克,還是從他的眼神中,捕捉到了得意之色。
看到這裡,馬克忍不住暗自嘀咕著,那個男人是不是大腦秀逗了,將這麼重要的職位讓這個傢伙來掌控,這個傢伙表面上大義凜然,其實私底下也不是一個什麼好東西。
「馬克,我有一個消息要告訴你。」漢克用一個低沉到難以置信的音調對著馬克說道。
「很抱歉,……」
「你說什麼。」馬克身體一顫,不知怎的,他的大腦忽然一眩,漢克後面的話,他並沒有聽清楚。
「我是說,很抱歉。」漢克端正坐起,深吸了口氣,很有耐心將之前的那句話,再次重複了一遍。
「很抱歉,你的父親,我們敬愛的十一區警察局局長,因公殉職。」
「崩……」
短暫的安靜之後,一個杯子滑落在地,無情的摔成了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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