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嚶——嚶——嚶——」
被巨大的衝擊力猛然掀翻在地,曹昂全然不知方才究竟發生了什麼,只能聽到耳朵里不斷響起的一聲高過一聲的轟鳴。
而在的眼前,儼然已是一副人間煉獄的景象。
斷肢、殘軀、血肉飛的到處都是,偏偏曹昂的鼻腔之中卻還能聞到一股令人作嘔的肉香氣……
好在吳良方才投擲黑火藥很有分寸,直接選擇丟入了張遼所部站位十分緊湊的陣中,因此爆炸的傷害幾乎全都被張遼所部承受,反倒是沖在最前面的兵士與曹稟和曹軍一樣, 只承受了爆炸帶來的衝擊力,除了個別特別倒霉的傢伙,絕大多數此刻都安然無恙。
而僅是這一次爆炸……
曹昂看著眼前的人間煉獄,預估張遼所部的傷員與死亡人數至少應在三分之一,這對於任何一支軍隊而言,都絕對可以稱得上是一次重創!
而最重要的是。
這一切只發生在一瞬之間,正常情況下這麼多敵軍哪怕只是站著不動, 他們恐怕也得砍上半天。
但剛才他卻只看到了火光、聽到了巨響、感受到了迎面而來的巨大熱浪, 張遼所部便已遭受到了如此重創,這是曹昂從軍數載參與了無數場戰事,哪怕做夢的時候都不敢想像的事情,簡直猶如上蒼之神力。
「!!!」
張遼方才始終立於後方督戰,雖也感受到了爆炸引起的灼熱而又強烈的衝擊,但卻並未似曹昂那般直接被掀翻在地。
但此刻,他的卻是確實已經長成了「o」型,眼球亦是不自覺的向外凸出,輪廓剛毅的臉上寫滿了四個字——難以置信!
若說戰爭經驗。
張遼出生於戰事不斷的雁門關,自幼就經歷了大量的邊塞戰亂,少年時便成為雁門郡的郡吏,絕對比曹昂豐富的多。
但這樣的戰爭,他卻同樣是頭一回經歷。
這根本就不是戰爭,這是屠殺,而且是遠勝於「砍瓜切菜」的屠殺,就像一場大火燒過枯黃的野草, 只聽到「轟——」便已是一大片,只是這一次燒掉的不是野草,而是他從家鄉并州帶出來的親兵。
張遼的心在滴血。
與其他的將領不同,他的軍隊在呂布集團中是最為特殊的一支「獨立團」。
此事在《三國志》中便有記載,說他乃是「以兵屬呂布」,仍然身負「北地太守」的朝廷官職,因此他的軍隊在呂布軍中始終保持著相對獨立的地位。
而這些親兵便是他的個人「資產」,他曾親口向這些從并州帶出來的親兵許諾,一定要帶他們過上衣食無憂的好日子。
雖然戰事中難免傷亡,但張遼始終記著自己的許諾,對待這些親兵極為珍惜。
而這一點,在張遼只帶八百人便送給孫權一個「孫十萬」的「美名」時,亦是有所體現。
那是他率這八百先等勇士一路喊著自己的名號殺入敵陣,一直殺到了孫權主帥旗下,嚇得孫權退到一處山冢上不敢下來,而等孫權發現張遼的人馬十分稀少時,孫權便又聚攏人馬將張遼團團圍住。
張遼不得不進行突圍,可當他帶著一部分人殺出重圍時,卻有一部分兵士掉隊,被留在了包圍圈之中,此時那些兵士急的大喊:「難道將軍要捨棄我們了麼?」
你猜張遼這時候是怎麼做的?
他竟又立刻領著突圍出來的人馬轉頭殺入重圍之中,只為營救那些掉隊的兵士。
這一殺不要緊,吳軍哪裡見過如此勇武的人,一時之間竟再也不敢抵擋他的進攻,孫權不得不率領士氣全無的吳軍撤退,此戰也被史書稱作「權眾破走」。
後世人們熟知的趙雲長坂坡「七進七出」,那是《三國演義》杜撰出來的事跡。
但張遼如此壯舉卻是真正的史實。
從這件事上便可以看得出來,張遼對於自己手下的這些親兵有多看重,甚至為了營救他們已是到了不顧自身安危的地步。
而現在。
雖然依舊不太明白方才究竟發生了什麼,但張遼卻很無比清楚他手下的一眾親兵經歷了什麼,他們正在經歷一場史無前例的可怕屠殺,那是這世上根本就不應該存在的恐怖力量,沒有人能夠抵擋……
「???」
原本正在想辦法應對「虎豹騎」衝擊的「陷陣營」統領高順亦是詫異的回過了頭,他距離較遠並未看到那人間煉獄一般的情景,但方才黑火藥爆炸是傳遞而來的光亮與巨響卻也是令他吃了一驚。
非但是他,「陷陣營」的兵士亦是如此。
他們從未見過有什麼東西能夠發出如此巨大的聲響與光亮,尤其是在戰事之中,這令他們不得不懷疑,曹軍使出了什麼了不得的武器。
最重要的是。
在這巨大的聲響與光亮之後,張遼那邊原本紛亂的喊殺聲竟戛然而止,那是一種死一般的寂靜,難道……
如今唯一還沒有徹底懵掉的便是「虎豹騎」,然而他們的處境亦是十分尷尬:
「駕!駕!馭——馭——」
「將軍,馬兒受到了驚嚇,已經控制不住了,怎麼辦!」
「馭——駕——混賬畜生!」
「諸將聽令,即刻撤出敵陣,重振旗鼓再戰!」
曹純自己也已經無法完全駕馭座下的馬匹,心知如此下去定是無法發揮重騎兵的優勢,恐怕最終只會被「陷陣營」逐個擊破吞沒,只得使勁抽打著馬匹向陷陣營陣外跑去。
好在這些受驚的馬匹本來也就在向與爆炸聲相反的方向逃竄。
再加上「陷陣營」此刻亦是受到了爆炸聲的影響,竟還真就給他們逃了出來。
也是一直跑到幾十米開外,曹純才總算穩住了情緒,而後立刻便也關心起方才那爆炸聲的來源……
「方才那巨響究竟是怎麼回事?」
「我仿佛感覺到大地都震了幾震,周邊房屋的屋頂亦是有些猛然塌陷了下去,這究竟是如何可怕的力量?」
「不過孟德哥哥似乎還安然無恙……」
騎在戰馬之上,曹純的視野自是要相對遠上一些,越過「陷陣營」他已經看到了目前還並未被攻破的曹軍陣營,心中總算是略為安定了一些。
……
而此時此刻。
唯一沒有大驚少怪的便只有吳良與瓬人軍眾人。
此刻沒有誰比吳良更加清醒,眼見所有人都如同殺了一半待在原地,吳良連忙對前方的曹昂嚎了一嗓子:「子脩兄,還不趁勝殺敵,我為你掠陣!」
這一嗓子頓時驚醒了所有人。
眾人的目光全都在這一瞬間匯聚到了吳良身上,再看到吳良手中的黑火藥銅罐,雖然不明白那究竟是什麼東西,但卻已經大約猜到了方才那巨響與光亮的來源。
吳將軍?!
曹營的將領就算有人沒有見過吳良,卻也大部分都聽過這個名字,畢竟自打這個傢伙出現以來,每次慶功宴上他都會成為主角,雖從未上過戰場,但卻總是能夠立下奇功,拿著最多的封賞,享受著曹老闆最大的讚譽,甚至還將他招做了女婿。
如此令人羨慕嫉妒恨的傳奇履歷,自是時常成為將領們私底下口誅筆伐的對象。
而對於瓬人軍,他們便又比較陌生了,畢竟瓬人軍乃是曹老闆此前秘密組建,從未公開對外宣傳過,並且瓬人軍這個名字一聽便是一支雜牌匠人軍隊,哪怕聽到了也基本沒有人放在心上。
所以……
奇功!
若方才那可怕的巨響與光亮正是吳將軍所為,而曹老闆能夠在這次幾乎沒有任何勝算的叛變中生還,吳將軍非但是曹老闆的救命恩人,還將挽救所有曹營將領那因為曹老闆身死而變得未卜難料的前途,某種程度上將,吳良也是他們的恩人!
如此奇功,足以令他躺在功勞簿上舒舒服服的癱著,還過著比任何將領都富足無憂的沒好日子!
如此想著。
但那究竟是什麼東西啊?
眾人卻依舊無法按捺下心中那如同海嘯一般洶湧的好奇,目光灼灼的望著吳良手中的黑火藥銅罐,恨不得立刻跑上前去向吳良請教。
「!」
而吳良這一嗓子總算是瞬間驚醒了曹昂。
曹昂立刻推開那具此前被他砍殺、卻因為衝擊力掀過來此刻腦袋正埋在他跨間的死屍,跳起身來手中的大刀直指陣後張遼厲聲大喝:「叛賊張遼聽著,我父知你勇武惜你才華,因此方才故意留手只為給你一個教訓,望你迷途知返速速束手歸降,否則非但你死無全屍,這些將士亦將落得相同的下場,即刻回答我,降還是不降!」
「臥槽?」
吳良頓時愣住。
他是真沒想到曹昂居然反應如此之快,竟在轉瞬之間便給自己加了這麼多戲,還試圖以此狐假虎威來勸降張遼!
高!
實在是高!
吳良是第一次與曹昂再戰場上並肩作戰,也是此時此刻,他才明白了曹昂真正的厲害之處!
「……」
張遼亦是回過神來,動了動嘴卻並未說出話來。
這已經充分顯示出了張遼內心的糾結,降與不降差別只在於一個字,說出口來並不難,但這一字之差將要付出的代價卻是天差地別。
若是內心毫無動搖,張遼便應立刻命麾下兵士重整旗鼓,而不是光動嘴未出聲。
「既然你做不了決定,那麼便由我來替你做決定罷!」
曹昂目光一寒,似乎並不在意張遼降還是不降,當即舉起了另外一隻手作勢準備下令攻殺:「諸將聽令……」
「且慢!」
望著滿地的斷肢殘軀,以及麾下那些或者卻已明顯因為這恐怖的神秘力量而喪失了鬥志的親兵,張遼似是發狠一般咬著牙喊出聲來,接著竟當著眾人的面抱拳單膝跪下,低頭說道,「我降了,自此願為使君效命。」
不戰而屈人之兵!
曹昂牛批!
吳良立刻在心中給曹昂點了個大讚,就連他也不得不承認,這方面他的確不如曹昂,因為面對同樣的情況,他只會想著將敵軍殺光永絕後患,而不是藉機勸降。
不過這年頭許多豪傑則都會去做與曹昂一樣的事情。
畢竟亂世之中壯丁的數量是有限的,並且還在隨著戰爭這台絞肉機器的運作而不斷減少,因此只要有機會將敵軍勸降收入自己麾下,他們都會儘量如此施為,同時也是在避免己方有生力量的損傷。
當然,勸降也是要分人的。
張遼是否忠心於呂布其實真不好說,尤其當他做出「以兵屬呂布」的決定時,這便已經不是忠心不忠心的問題了,而是兩個獨立的勢力互相聯盟的關係,所以根本談不上忠不忠,最多也就是義不義的問題。
不過歷史上張遼歸降曹老闆之後卻是極為忠心,至少不再認為自己是「獨立團」,更為曹魏開疆擴土立下了汗馬功勞。
「……」
見主帥已經認降,張遼麾下的那些兵士的表情亦是複雜了起來。
不過任誰的看得出來,他們的臉上並無憤怒之色,更多的還是無奈與理解,他們忠心於張遼,而親身經歷過了那恐怖的力量,他們也清楚張遼為何做出如此決定。
終於。
「噹啷!」
一名兵士鬆開了手中的兵器,跟隨張遼單膝跪在了地上。
接著兵士們一個個開始放下兵器,一個一個默默的低下頭單膝跪下。
沒有人反抗。
沒有人掙扎。
也沒有人鐵骨錚錚。
他們跪的雖是曹老闆,但真正屈服的卻是黑火藥,那是他們無法抗衡的力量,確切的說是人類無法抗衡的力量。
與此同時。
「大將軍饒命,我等方才險些釀成大錯對大將軍刀兵相向,但這都是陛下的旨意,我等只是奉命行事,請大將軍饒我等不死。」
那原本已經下令動手的羽林護衛首領此刻竟也連忙單膝跪在了地上,戰戰兢兢的對曹老闆表態。
「大將軍饒命!」
其餘羽林護衛亦是紛紛放下兵器下跪。
他們亦是被黑火藥的威力嚇破了膽,再加上張遼歸降大勢已去,自然不敢再輕舉妄動。
「……」
曹老闆此刻已經沒了危機,終是眯著眼睛看向了不遠處面色複雜又不知所措的獻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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