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盜是一定要剿的,不剿是不行的。
宋金兩國現在已經遞交了正式的國書,以後都是親密友好的合作關係,之後的海上貿易肯定是一個重要環節,一直有強大的海盜盤踞海上對雙方都是一個重大的威脅。
金國最多只能稱水軍不能稱海軍,他們一開始跟那些海賊在近海還能有來有回,可時間長了,他們發現那些海賊越來越強。
他們的戰術越發靈活,越發兇悍暴虐,他們本來在鴨綠江附近活動,後來直接繞圈子鑽到了蓋州。
金國的水軍主力為了防備高麗根本不敢離開鴨綠江附近,這些海賊能從容進攻蓋州,之後掠奪一番再從容撤退。
他們跟金國的正規軍完全無法對抗,但後來他們學乖了,看到金國的大軍部署調動就立刻逃地無影無蹤。
面對這些人,金國真是束手無措,高麗又不肯承認這些海賊是他們的人,現在也只能指望宋人。
趙樞義正辭嚴地拍胸口表示,不就是一群海賊嗎?擱著海賊王呢?老子打的就是海賊王。
為了保持宋金海路的通常,趙樞建議由兩國共同派兵組織一支聯合艦隊在海上共同護航,保證雙方的安全順暢。
這個建議金國使者當然大喜過望,一口應下來。
他們的造船技術遠遠沒法跟宋人相比,有宋人的戰船和火器,那些海盜最好別來,來了就是全軍覆沒的下場。
宋人的皇帝果然如傳說中一般是個大善人啊。
「陛下,咱們考慮是不錯,但咱們的聯合艦隊駐地該選在何處啊?」王永苦著一張臉詢問趙樞,「若是駐軍登州,是不是有點不吉利啊。」
登州的正北便是沙門島。
這可是大宋流放犯人的地方,在這修個海軍基地……你覺得可以就可以。
而且大海重重阻隔,如果在大宋一側修築海軍駐地,再開到金國一側剿滅海盜,那可是有點不把自己手下的士卒當人了。
王永建議趙樞,最好跟金人談談——既然是保護他們的商隊,不如在金國的一側修築海軍駐地,由金國負擔海軍的費用。
金國的使者想想也不是不行。
可趙樞卻立刻提出了反對的意見:
「不可,我軍駐在金國一側,費用如果全都由大金承擔,海賊不來,肯定有人說朕是故意勒索大金錢財,這樣有損我大宋的名聲。
不可不可,這樣吧,王相公召中書門下好好商議一番,給朕擬出一個切實可行而且不損害大宋名聲的方案,明天一早朕要見到。」
宋人果然如傳說中的一般愛惜名聲啊……
金國使者連連點頭,又搖頭暗道這些人也實在是太迂腐不化。
第二天,頂著黑眼圈的王永呈上了一份嶄新的方案——他們聽說金國來蘇縣南有一地,東晉時名「馬石津」,隋唐時謂「都里鎮」,真乃得天獨厚之良港,之前海賊也多在此處駐紮補給。
金人現在並沒有對那裡開發,遼人對那邊的開發也非常有限,不如將此地劃為宋金兩國共同防禦之所。
至於出錢的問題也好說,不就是名聲上過不去嗎?
大宋朝廷可以租藉此地百年,到時候通過貿易給金人繳納賦稅,金人給海軍提供補給和武器,這樣雙方互惠互利,誰也不吃虧,外人也說不了什麼,豈不美哉?
趙樞一字一句研究了半天,又批示說千萬不能損害金人兄弟的利益,讓大宋背上不義之名。
對於大宋的善意,金國自然是感激涕零。
他們現在開發內地都開發不過來,對海上說實在也不是很重視。
要不是這些海賊之前殺了習不失,還頻頻深入內陸,他們根本都不想管這些人。
宋人居然租借那裡的荒地,還給大金繳納賦稅,這在不同意那大金就是傻的無邊無際了。
對於趙樞的要求,吳乞買自然是立刻就表示堅定的支持。
金國現在的財政很困難,本就不願意繼續投資在海軍方面,現在大宋願意來幫他們看家,何樂不為?
他立刻批示跟大宋詳談——說實在吳乞買也不知道來蘇以南靠海的那塊地到底叫啥,既然宋人的皇帝如此支持,可以讓他起個名字。
而趙樞也按照他起年號的風格,以祝願旅途一帆風順為名,將此地命名為旅順。
大宋朝廷在設置這裡的官職時也表現出了對大金足夠的尊敬,為了表示這裡一直是大金的領土,大宋不過是暫時租借,大宋派去那裡的長官劉韐不稱知某州、某縣事,而是稱權領旅順事,簡稱為「領事」。
而督率海軍的張榮也也不稱「統」,以示對金軍的尊敬,改稱為「總督海軍軍事」,堅稱「總兵」。
這客氣的措辭和禮法無不提現了宋人對金國的尊重,吳乞買心中感動,深感之前金人的那些南進派實在是禍國殃民,完顏婁室就算無罪也該殺。
殺了他,正好絕了那些南進派繼續影響兩國關係的念頭。
吳乞買非常感動,再次召見了馬擴,將幾個金國貴族的女兒嫁給馬擴為妾。
為了表示感謝,馬擴還向吳乞買提出了一個新的主意。
「大宋每年有許多人讀書登科,但落榜之人也是比比皆是。
現在宋金友好,陛下可否讓這些士子來大金為官?
這些人到來肯定會加強宋金兩國的友好交往,也能彌補貴國再貿易朝政上的諸多不足。」
歷史上的宇文虛中靠著逆天的嘴炮在金國當了高官,若不是他間諜的身份被秦檜出賣,他說不定還能更進一步再做大事。
現在的吳乞買聽了馬擴的建議,也是頗為心動。
當然他還沒到直接騰籠換鳥,把宋人全都請來當官的程度,他謹慎地表示了贊成,之後還要跟朝中眾人好好商議一番。
就這樣,大宋永樂元年的宋金兩國都出現了巨大的內部問題,但在雙方友好交流的層面上卻飛速發展。
金國因為婁室的死掀起了幾次小規模的叛亂,但都很快被吳乞買鎮壓。
他們的羊羔羊毛在今年都賣出了不錯的價錢,宋人提供的錢財也讓他們平安度過了一段美好的生活,現在眾人都在琢磨著怎麼擴大自己的牧場,飼養更多的羊羔賣給宋人。
大宋國內,針對舊黨的清繳也在有條不紊地展開,大量的舊黨力量都被扣上了反叛的帽子,進而遭到了冷酷無情的打擊。
隨著邊境的穩定,趙樞可以把更多的軍隊撤回開封,直接用鐵血手段對舊党進行物理消滅。
眾所周知,趙樞是一個非常愛惜自己羽毛的人。
他深知歷史上好多搞變革的皇帝都會被扣上暴君的名聲,在進攻之初他就啟動了自己的宣傳機器。
御用文人是從來都不缺的。
趙樞將自己收回土地的舉動定義為是為天下寒門學子爭取利益,不管後來會變成什麼樣,起碼現在有不少人願意為趙樞宣傳此事,靠著魔改的民間傳說故事抓緊搶占輿論的制高點。
這是之前歷代官家下手改革時都不曾使用的手段。
宋朝的長官是真的出身貧寒,皇帝還一直都有功利勸學詩的傳統,
趙樞的宣傳中雖然沒直接高呼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但也明確在宣傳中提到了不少家族掌控大量的土地,準備形成新的門閥。
對利益的再分配需求一直是一個長遠的話題。
先上車的人想把車門焊死,後上車的人則需要一個上車並且爭取更多座位的機會。
準備上車的人抱成一團,他們就是趙樞現在的重要依仗。
當然,這樣的反抗也非常激烈。
戶部侍郎黃潛善是最激烈的反抗者。
他以衛道士自居,抬出了之前百試不爽的大宋政治正確——祖宗之法!
這是大宋的驕傲,這是大宋在外戰屢屢失敗的時代能一直保持穩定的重要基礎。
現在到處都有傳聞說趙樞並不是太上皇的親生兒子,現在他挑戰祖宗之法,是不是對大宋祖宗的不屑。
黃潛善算是豁出去的誅心之論,雖然沒什麼太大的殺傷力,也著實噁心。
尤其是趙樞是一個非常愛惜自己名聲的人,這可能會直接影響他的改革。
聽了黃潛善的話,趙樞並沒有生氣。
相反他還挺開心的。
黃潛善冒死抬出了祖宗之法跟趙樞玩誅心,說明他們現在可以用的手段不算多。
形勢已經開始發揮變化,他現在的優勢已經越來越大了。
「黃學士知道朕祖上家宅何處啊?」趙樞從容地問。
「這,陛下祖籍涿郡。」
「非也,再想想。」
趙匡胤認定的高祖是唐朝宰相崔琬的孫女婿趙晀,按他家譜的祖籍就是涿郡,真宗皇帝也說過自家祖宅在保州,這個肯定是正確答案。
沒想到趙樞居然直接否定,這可把滿朝大臣,包括趙樞的親信都嚇得不輕。
陛下又要整活了嗎?不要啊。
現在外面已經有不少人傳說趙樞並不是太上皇的兒子,現在乾脆不認祖宗的出身,可這是大問題了。
趙樞冷笑道:
「難道有錯嗎?家祖出身趙城(山西洪洞),此事天下皆知,難道黃學士不知情嗎?不會吧,不會吧,你這進士是怎麼考的?」
黃潛善:……
天下趙氏的始祖都能往造父身上靠,
哪有人談論祖宗的時候這麼論,你怎麼不按黃帝之後來論?
「我始祖當年祖制如何?天下如何?
我大宋如今又如何?
黃學士剛才是不是想影射說我大宋祖上就跟祖宗不對付,連祖宗老家都不認?
你這思想非常危險啊。」
黃潛善:……
還,還有這樣的操作?
這種無賴辯法當年神宗皇帝和王安石肯定是不屑為之,
他們還在討論變法的必要性,可趙樞直接用魔法打敗魔法,表示大宋這個祖籍都顯然不太對勁,衣著作息都是大大改變。
「我大宋血脈源遠流長,這麼多年就是靠著不斷改變祖宗祖制才慢慢到了如今地步。
卿等都是讀過周禮的人,當年也算得上是鐘鳴鼎食之家。
黃學士既然這麼推崇祖宗之法,那你得自覺維護祖宗之法,不如就按周人祖宗的學問給你上菜——
聽說當年人喜歡吃肉醬,什麼東西都能做成醬,叫膳房給黃學士家中賜醬,得看著他們全家都吃下去才是。
王相公,你說說當年都是吃什麼啊。」
黃潛善立刻打了個寒顫,很難想像自己即將吃到的是什麼東西。
王永微笑著道:
「陛下,說來有些不妥。
現在的《周禮》乃漢代記述,這口口相傳,又遭秦火,說不定與當年千差萬別,萬一黃學士吃錯了該如何是好。」
「哦,王相公的意思呢?」
「既然黃學士如此推崇祖宗,不如就請黃學士辛苦一趟,下去問問祖宗對變法的態度,問明白了,再託夢給陛下,豈不美哉?」
黃潛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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