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三艘船「極光號」「深菲號」「境界號」組成的博望艦隊向南方航行,晝夜之分越來越明顯。正午的時候,已經夠看到一線太陽光輝。
航行開始順利起來,沒有遭遇大霧而迷航,也沒有遇到魔船,甚至連一次風暴也也沒有過。
航行中,宮御也無法去找雪貂或者深灰的聊天解悶,想在船上找點事做,又不是真正的船長,不知道該如何處理一應航行事務,在這方面的知識,眼下還不如那個實習的青年貴族,只能都交給雪歌處理。到最後,還是只能坐回桌子前,以寫寫畫畫來解悶。
雖然太陽只在正午時分露出一點,但整個日出和日落的過程都被拉長了。一個漫長的黎明之後,迎來的仿佛不是正午,而是一個更加漫長的黃昏,那一線餘暉久久不願沉入海面,只把半邊天空照得橙紅,而另外半邊天空仍是一片青黑,幾點暗淡的星光閃爍。
雪歌推門進入船艙,一束陽光在船艙中一閃而逝。
她穿著一身從魔船上找到的新衣服,一件長袖的連衣裙裝,領口、袖口、裙子上都裝飾著繁複的讓人眼花繚亂蕾絲花邊,腰間一條仿佛束腰一樣的寬幅腰,緊扎著,腳上穿著小巧的皮質雕花短靴,只在行走間才會從裙子下面探出一角。
手裡提著的是一個圓形木盤,兩面刻著一些星座以及文字,邊緣刻有一圈刻度,沿著直徑布置了一套準星,圓盤中心穿著一條麻線,麻線兩頭各繫著一個小鐵珠。
這個東西雪歌第一次拿出來時,宮御已經看過,象限儀和星盤的綜合體,用的時候把圓盤垂直起來,鐵珠如同鉛錘一樣把麻線拉直,準星瞄準待測目標,麻線對應的刻度就可以指示出大致的緯度。
原理很簡單很容易,宮御一看就懂,自然知道這東西精度不高的缺陷,觀測太陽時還會被陽光刺到眼睛,雖然雪歌這樣的特殊體質不會受傷,但畢竟很不舒服。
宮御這兩天就在思考一個改進的設計,因為不大清楚六分儀的結構,只好在現有設計上改進,只取四分之一圓盤的一個象限扇形,加一個搖臂,一端裝轉軸,固定在扇形圓心位置,另一端裝覘孔。
使用時背對太陽,沿扇形的一個半徑邊觀測海平線,獲得水平基準,代替鐵珠和麻線的鉛垂基準,扇形另一個半徑邊朝向天空,注意躲開影子,調整搖臂,使搖臂對準太陽,讓末端的覘孔投下的光點照亮轉軸,讀取扇形弧線上的角度即可。
他相信這個東西一定能討雪歌喜歡。
航行越是順利就越是無聊,雪歌剛剛在甲板上做的測量表明,在前面極光號上的雪貂·白石沒有領錯路,這反而讓她有些失望。
放好測星盤,揉了揉因觀測太陽而不適的眼睛,目光投向宮御,見他仍然坐在桌前,自己進來,卻頭也不抬。
目光轉向吊鋪,那裡面有幾本書,有新有舊,以前就靠它們解悶,但是自從遇到了宮御,就沒再拿起來過。
走過去踮起腳尖,伸手在吊鋪里摸索了一陣,決定摸出哪本書就讀哪本,結果把最舊的那本摸了出來,雖然有硬皮在,沒有卷邊,可也翻得掉頁了。
這是一本故事集,本是她最喜歡的,裡面很多的浪漫故事,她幾乎能背出來,一想到這,反而失去了繼續讀的興趣。
望向宮御,見他只是坐在那裡寫寫畫畫的,也不和自己搭話,就衝著他的背影撅了撅嘴。
實際上,雪歌進來的時候,宮御手裡這張圖馬上就要畫完了,不想中斷思路和她打招呼,想一口氣畫完再放下圖紙。
他望向雪歌,正看到她朝自己噘嘴,問道「怎麼了?」
「……沒什麼。」噘嘴的樣子被宮御看到,讓雪歌略有點羞惱,長長的睫毛撲閃了一下,把視線投向了一旁。
「我設計了一個好東西,看不看?」
「都看過了。」
「這個是新的。」宮御從桌上的圖稿中挑出了裝配草圖,又拿了兩張白紙,準備給她講解原理。
「不看。」雪歌語氣冷淡的回應,似乎想找回之前被宮御無視時丟掉的面子。
船艙里一陣尷尬的沉默,宮御望著雪歌,雪歌則對他的目光恍若未覺,自顧自的在船艙一角坐下,拿出一個的木頭小狗玩偶的半成品,只有一拳長短,抽出小刀利落的雕刻起來,不時吹去木屑。
宮御是不會求她過來看的,一來不太理解她的小脾氣,更主要的是,他覺得手頭的這個設計逼格太低,太原始了,比圭表沒強多少,背對觀察目標也很不方便。
於是沉下心來繼續改進,最後,以理工生的經典風格,完全把坐在角落裡鬧彆扭的雪歌忘到了腦後,在桌前穩坐,時而提筆思索,時而下筆勾畫。雪歌一邊偷看宮御,一邊漫不經心地雕刻手裡的小狗玩偶。
最後一線太陽的光輝沉入大海之後,暮色越來越深,滿天星斗越發燦爛。
宮御的新設計完成了,比之前的改進更進一步,他覺得這個就是完全版了。應用了幾何光學,把扇形的刻度範圍從90度縮小到四十五度,在搖臂的轉軸位置固定反射鏡。
平行於扇形下沿,再靠下一些,以一個準星和一片玻璃作為半反射鏡來測量海平面,同時可以通過兩次反射的光路觀測天空目標。讀數方式和之前差不多,但結果要乘二,並且應用了遊標卡尺的原理增加精度,光路中還配有防眩目的濾光系統。
宮御不清楚六分儀或者八分儀的結構,但做出了異曲同工設計,效果差不多,之後再有改進,就是把準星換成望遠鏡。
他十分滿意,做到這種程度才足夠高貴冷艷,才能完虐雪歌那個圓盤兩個來回。測緯度自然沒問題,還可以測夾角以估算距離、幫助尋星等等。
雪歌刻好小狗玩偶時,宮御正在審視手裡的設計,自我陶醉,還是完全沒有要理會她的的樣子。
見此,雪歌面色不愉,「咔噠」一聲把小狗擺在了面前的地板上,然後玩了起來。在雪歌的擺弄下,小狗玩偶仿佛在對宮御發狠一樣,在地板上「喀嗒喀嗒」的跳動著,如同在朝宮御不停吠叫……
「汪!」雪歌不覺跟著叫出了聲,好像是過於投入感情了,不小心露出了心聲,按著小狗玩偶僵在了那裡。
「嗯?」宮御扭頭一看,發現是雪歌,童心未泯啊……打趣的說:「我還以為狗進來了。」
雪歌窘得滿麵粉霞,攥著小狗「嗚」的一聲仆倒在地,雪色的頭髮也散落了下來。
宮御微微一笑,很有推一下眼鏡的衝動,可惜眼鏡沒能跟著一起過來,而且現在也不近視了。
雪歌伏在地上緩了一會,把玩偶放好後站起身,甩了下頭髮,斜睨著宮御,問道:「你一直在忙什麼?」
「設計了一個六分……八分儀,比你的星盤好用。」
「是麼。」雪歌走過去拿起宮御的草圖認真看了起來,看了一會,似乎是放棄了,皺著眉道:「你畫的這些東西,我一直有點看不大懂。」
宮御並不奇怪,以這裡的文明發展程度,顯然沒有完善的機械製圖學,沒有一定基礎,看起圖來只能是一頭霧水,即便有天賦的也只能是連蒙帶猜。
「我教你。」宮御把椅子向後挪了挪,拍了拍大腿,「坐嗎?」
雪歌捏著草稿,望著宮御有些躊躇。
宮御揉搓了一下凍得冰涼的手,補充說:「不是一兩句就能講完的,這樣暖和一些。」
雪歌猶豫了一會,連續多天沒和宮御親近,讓她越來越無法自控,開口道:「不要做奇怪的事。」
「行,不會的。」
雪歌點了點頭,提著裙角坐進了宮御懷裡,又冷冷的強調說:「不准亂摸。」
「恩恩,不亂摸,就當你是懷爐一樣。」說著宮御伸手在雪歌腰際一攬……
「幹什麼!」雪歌豎起眉毛警覺道,身上也緊繃了起來。但宮御只是想讓讓雪歌更靠緊一點,好讓這位人形小暖氣更充分的發揮作用。
「別急——」宮御放開手,拿出空白的葉紋紙,「就先從畫法幾何講起吧,不知你能不能聽懂。」
「我懂幾何。」
「我知道你懂。」既然能夠使用星盤測量,多少還是要懂一些的,宮御並不奇怪,繼續道:「先聽我講。」
雪歌的體重輕得異常,長時間的講解也不會覺得腿上有所負擔。宮御邊講解,邊提問,以確認雪歌是否真的聽懂了。
結果還不錯,雪歌有一定的空間幾何基礎,更難得的是非常聰明,不懂的東西一點就透。
隨著講解進行,懷裡的小暖氣已經開始發揮作用了,雪歌的體溫透過二人之間的衣物傳遞過來,似乎溫度越來越高。
與此同時,雪歌開始經常走神,時常不知宮御剛剛在講什麼,而且回答提問時的態度也軟化了,嗯嗯唔唔的,不再是端莊冷淡的「我明白」或「我懂了」。
「你加上酸瓜等於傻瓜,明白了麼?」宮御問。
「唔……嗯……」雪歌含混答道,靠在宮御懷裡裝模作樣的仿佛在思索這什麼。
宮御明白雪歌又開小差了,就衝著她的耳朵吹了一下。
「咿!」雪歌一顫,回過神來,捂著耳朵回身嬌嗔道:「不要做奇怪的事啊……」
「困了?」
「啊?」雪歌反問,忽然恍然,按照以往的規律,之後宮御就要睡了,等宮御睡了自己才會接著睡。
雪歌內心掙扎了一下,終於敗給了對宮御懷抱的貪慾,小聲說:「嗯……是有點。」
「一起睡?」宮御已經睡夠了涼被窩了,而且每天戀戀不捨的爬出被窩後,雪歌就會乘「熱」而入,這樣反而成了雪歌的暖氣,白白給她暖被窩,太不公平了。
「唔……」雪歌還想再掙扎一下,然而最後只是講了附加條件:「不可以做奇怪的事。」抬起水汪汪的眼睛,軟軟的祈求道:「好嗎?」
「好的。」除了答應,還能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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