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個江湖痞子 第四十九章 天差地別

    虞小樓的生活里只剩下了做藥膳,以及把藥膳端到吳晴的面前去,他覺得看著吳晴滿足的吃下一碗他做的藥膳,是他一天最開心的一件事,如果他沒做好,也許他能沮喪個三五天的。虞小樓嘗嘗覺得自己這樣好像對不起劉碧晨,也對不起把她託付給自己的劉仁方,每次想到這個,虞小樓就怎麼也開心不起來,可是他有什麼辦法呢,他的人生走到今天這副模樣,一步也不是他能夠決定的。

    現在虞小樓倒是盼著劉碧晨能夠發現那一方紅手絹里的秘密了,那樣劉碧晨自然也能學會她們紅手絹代代相傳的三絕藝,她不需要任何人,就成為了獨當一方的大人物;或者有紅手絹的人能夠找到她也好,虞小樓這麼想著,柳戚塵既然已經死了,紅手絹的人,也不會再為難劉碧晨什麼了吧。

    畢竟她是唯一的傳人了。

    虞小樓想的出了神,手上也不自知的就停下了活計,看上去像是發愣似的。在虞小樓灶台對面正忙活著的屠佛看著了還以為虞小樓正偷懶呢,本想喝他一聲,卻又停下了,他看了看虞小樓,嘴裡發出個感嘆的聲響來,然後低下頭來接著忙自己手頭的活兒。

    自打那班爛賭鬼堵上了塗宴樓門的那天起,屠佛就打定了注意要把虞小樓的底問的一清二楚,他雖然是救吳晴一條命的唯一藥引,但是看那天那班賭徒的架勢,虞小樓也絕對不是個省心的主兒。

    從《神行百變》到《點將歌》,這個少年短短一年,就經歷了尋常人,甚至是連屠佛自己都觸及不到的奇緣,雖然兇險萬分,幾次生死,他居然也死裡逃生,好好的站在了屠佛的面前。

    屠佛是打心眼裡喜歡虞小樓的,至少不討厭他,他一眼看去就知道虞小樓能和金不渙緝拿咯頭那老人精對賭,肯的是小毛頭闖下的禍,虞小樓不僅隻字未提,甚至連二人對賭的詳情都沒說出一個字來,只是一口咬定,是他走了狗屎運。

    「喂!生脈飲要被你做壞了!」屠佛還是朝著虞小樓大喊了一聲,眼看著碗裡的生脈飲就要因為虞小樓的出神而做壞了,他還是沒忍住。

    屠佛一輩子,只做了一件事,就是做菜。他不懂武功,也沒什麼心機,更沒有富可敵國的財富與權力,他只會做菜,卻因為做菜而名揚天下。

    「啊!?」虞小樓緩過神來,趕緊把灶上的碗端下來,這碗生脈飲還算是救了下來。

    「那我就送過去啦!」虞小樓打著招呼,趁著屠佛回話沒留神的功夫,他偷偷把酒藏在了懷裡。

    屠佛點了點頭,虞小樓趕緊把這碗生脈飲放在盤子上,端起來,趕緊跑了出去,他怕多呆一會兒就被那屠佛看出來自己夾帶了什麼玩意。萬一被屠佛知道自己帶酒給那吳晴喝,屠佛估計就不是罵他兩句那麼簡單了。

    想到了這兒,虞小樓只是慶幸自己腳底下功夫足,跑的飛快,待屠佛還揣摩著虞小樓是不是帶了個什麼玩意兒溜出去了的時候,虞小樓早已經跑出了塗宴樓,在去吳家宅邸的路上了。

    虞小樓敲了敲吳家大院的後門,門另一邊的下人問也不問就打開了門,這個時間來的,除了虞小樓,也沒別人了。虞小樓嬉笑著朝著下人點點頭,腳底下卻沒有停,他給吳晴帶酒這事兒,被誰看出來,捅了出去,倒霉的都是他虞小樓。

    吳晴照常在小庭院裡候著虞小樓,虞小樓看見吳晴,不自覺的笑了出來,快步跑到她的面前,然後先把那藥膳擺在了吳晴面前的石桌上,才長舒了一口氣。他偷偷的趁著吳晴喝下生脈飲的時候,從懷裡把酒壺拿了出來。

    酒壺在虞小樓的懷中變得暖呼呼的,虞小樓趁著自己的傷口還沒結痂,使勁的擠了擠傷口,鮮血順著虞小樓的手指滴進了酒壺裡,他又搖了搖酒壺,搖勻稱了,才神神秘秘的把它拿上了桌,用一隻手擋在了酒壺前。

    「別藏了,我知道是酒!」吳晴微笑道,看透了虞小樓故弄玄虛的法子。

    虞小樓有喪氣的拿開了手,朝著吳晴做了個鬼臉,另一隻手端起酒壺,把酒倒進了吳晴面前的玉杯里。

    「你的手怎麼在流血!」吳晴注意到了虞小樓順著指間滴下的鮮血。

    「啊!」

    虞小樓只顧著給吳晴倒酒,忘記了自己擠開的傷口上,鮮血還再徐徐流下,他趕緊用嘴堵住傷口,使勁的吸了幾下,才把血止住。然後挪開了手,確定暫時是不會流血了,才抓著腦袋笑了笑。

    「沒事兒,做菜嘛這都是常事兒!」

    吳晴點點頭舉起玉杯,喝下一口這摻了虞小樓血液的酒,這酒在虞小樓的懷裡用體溫加熱,變得溫暖,他的血液讓酒原本的辣味散去,變得溫潤又爽口,卻不失去那讓人暈暈乎乎的微醺之意。吳晴喝了幾口,雙頰就已經泛起了桃紅色,她的酒量不好,也不愛喝酒,但是卻獨眼前的這壺酒情有獨鍾。

    兩個人幾杯酒下去,都有了幾分的醉意,吳晴的身子也變暖了,好像也比平時有了力氣,如果喝醉了就能讓她感受到平時感受不到的健康,她寧願一直醉著。天色還亮,才過了晌午不久,也許是酒勁讓吳晴變得膽大了一些。

    她站起身,竟然有了要出門的想法,往日裡她一個月也就出門一兩次,去和城裡的其他富貴子弟一同玩耍,她身子弱,經不起玩耍,也只能坐在一旁靜靜的看著。可是此刻吳晴覺得她身子好極了,她望著虞小樓,似乎他在,就能給她原本枯竭的生命,帶來活力。

    「走呀,我們出去玩!」

    吳晴的生意大概是虞小樓聽過的最好聽的聲音了,他甚至都沒法接話兒了,只是楞著神,點了點頭,結結巴巴的從嘴裡冒出那麼一句:

    「好吧」

    虞小樓說出這句話就後悔了,沒事還好,萬一吳晴在街上發病了,負責的不都得是他嘛,虞小樓只想抽自己嘴巴子,太沒出息了,見著漂亮妞兒就走不動道了。

    「不對呀,您要出去,萬一有啥,你爹和屠佛得生吞活剝了我。」虞小樓皺著眉,想要補救一下自己順嘴犯下的錯。

    「所以你得跟好了我,又給我喝酒,又帶我出去玩,小命難保喲!」吳晴俏皮的說著,已經站起身離開了石桌,虞小樓眨著眼跟在後面。

    虞小樓心裡琢磨著,吳晴平時看上去就是文文靜靜的一千金大小姐,知書達理,得體大方的,怎么喝了酒也這麼多心眼,虞小樓這是被吳晴給套住了。他要是不去,吳晴就告訴別人他帶酒給他,他要是去呢,還得好生伺候的看好了,有個三長兩短就更不行了。

    「姑奶奶,小祖宗,您老走慢點啊!」虞小樓一溜煙的跟著吳晴跑去了。

    虞小樓跟在吳晴的身後,他心裡想著這千金大小姐上街有什麼好玩的呢,天下什麼好玩的她玩不起啊,她喜歡的總不能跟他們這些平頭老百姓一樣吧,虞小樓想著,又搖了搖頭,他連平頭老百姓都算不上,哪個老百姓跟他似的這麼倒霉。

    吳晴大闊步的在街上走著,她喜歡在現在的樣子嗎,她終於能夠邁出大宅,毫不擔心的在街上走著,她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散發著生命的活力,如果不是她是吳家千金,不是街面上這麼多的人,她甚至想跑,想跳。


    虞小樓就不像吳晴那麼開心了,生怕她摔著,碰著,哪怕她咳嗽一聲,虞小樓都打算抱起她就往回跑,這吳晴的身子可金貴著呢,這事虞小樓比誰都明白的清楚。他停下了步子,身前的吳晴停在了一間富麗堂皇的西式建築前,虞小樓看著這有稜有角,方方正正的房子,房頂還豎著尖兒。

    整個建築都被洋人漆成了白色,虞小樓也不明白洋人為什麼會喜歡白色,真是喪氣。紅白二事,洋人偏偏喜歡跟這死沾邊的白色,虞小樓怎麼也想不明白。他跟著吳晴,走到這西式建築前,吳晴邁步進去,虞小樓卻被門口的兩個西裝大漢擋住。

    「假洋鬼子」虞小樓只是暗罵了一句。

    吳晴扭過頭對他們招招手,他們便放了虞小樓進去。即便是虞小樓進來了,也能察覺到門口兩個大漢的不屑的眼神,虞小樓剛進這門心裡就不舒服了。他本想罵幾句哪裡兩個大漢:

    「也就是人家的看門狗,誰能看不起誰似的。」

    話都到了虞小樓的嘴邊,他還是憋住了,他今兒的任務,就是看好了吳晴,別的事是能躲就躲。

    虞小樓跟著吳晴穿過一間間布置豪華的房間,他四下看著,好像是來到了一個新世界一般,出入這裡的人年紀都不大,但看穿著都是些富貴人家的子弟,甚至還有些年輕的洋人,也穿梭其中。虞小樓大概也能明白了,這裡就是專供這些年輕的富家子弟玩樂的地方,看明白了這些,虞小樓站在這裡,渾身上下怎麼都不舒服。

    「晴晴你今天氣色真好,快來,今天陳大少也來了。」虞小樓正想著,一個穿著小洋裝的女子跑上來挽住吳晴的胳膊,跟她滔滔不絕的說起話來,吳晴甚至都插不上話,只是一個勁兒的微笑著點頭。

    「喲!你怎麼把下人帶進來了。」

    「他不是下人,是我朋友。」

    吳晴的聲音很小,虞小樓心知肚明自己的身份不適合這種場合,要是可以他肯定扭頭就走了,可是吳晴這身體,他要是爭一時之氣扭頭走人,回頭出了事,他指定也得跟著完蛋,便不說話,眼神看向另一邊,不願搭理這女子。

    「你呀,就是心太善,不能跟下人交朋友,咱們跟他們可不是一個世界的」女子的聲音越來越小,也許是虞小樓不想聽見才會覺得小。

    虞小樓只是跟著吳晴和那個女子進了一間房,房間很大,擺滿了虞小樓叫不上名字的東西,房裡卻只有寥寥幾人,有男有女正聊得開心,他們的手中端著玻璃杯,裡面裝著棕褐色的液體,那是洋人才喝的酒。

    吳晴的到來好像吸引了他們的注意力,虞小樓倚在門口看去,吳晴確實是裡面最美的一個。

    「晴晴來了,你身子好些了麼?」第一個站起身的男子朝著吳晴走來。

    虞小樓打量著他,身形修長,頭髮打理的整整齊齊,趁的原本就英俊的五官好像更加迷人了,他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端起吳晴的手,然後俯下身子,輕輕吻了一下,虞小樓並不懂這是什麼意思,但他見過洋人之間這樣打招呼。

    「陳少爺。」吳晴微笑著朝那人點點頭,他就是陳少爺。

    陳少爺把目光挪到了虞小樓的身上,他原先凝視吳晴時,目光中的暖意都沒了,轉而變為了一種漠然,看著虞小樓,就好像是獅子在看著螞蟻一般。虞小樓見慣了這種目光,他一點也不在意,他也看向陳少爺。

    一個人的目光,往往透露著他的心境,他的一切,虞小樓自打和金不渙賭過之後,就明白了這個道理,如果他早明白一些,也許他就不會那麼慘了。眼前這個陳少爺看著他,眼神里不過是富人的驕傲,和對他的漠視甚至有些鄙夷罷了,虞小樓壓根不擔心什麼,他回想起蕭書祺,蕭書祺的眼內,除了自信,什麼也看不出來。

    同樣是富家子弟,這個人比蕭書祺,天差地別,虞小樓這樣想著。陳少爺的目光有些退縮了,也許連虞小樓自己也沒有想過,在經歷了生死,和那些窮凶極惡,或是智謀超群的人打過了交道之後,連他的眼神,也變得像極了那些人。

    陳少爺眼裡的虞小樓,儘管他穿的寒酸,卻不像那些下人的眼裡不是唯唯諾諾的卑微,就是對他們財富的仇恨,虞小樓的眼裡,是對他毫不在乎的不屑。那是惡狼的眼神,一種儘管陳少爺是坐擁一切的獅子,可是只要虞小樓這頭惡狼想,他就能不惜一切咬死這隻獅子的感覺湧上陳少爺的心頭。

    他把目光從虞小樓的身上移開了,臉上又回復了之前的笑意。

    「晴晴,來,先坐下。」陳少爺扶著吳晴,坐到了那綿軟的沙發上。

    虞小樓動也沒動,吳晴看了看他,他的臉上沒有一絲絲的變化,吳晴有些擔心的皺了皺眉,但她沒說什麼,她想也許虞小樓不開心了,虞小樓帶給她開心,讓她更有活力了,她不想虞小樓覺得不開心。

    「這位小兄弟是?」陳少爺轉而問向虞小樓,虞小樓看透了陳少爺的心思。

    陳少爺喜歡吳晴,但是他是吳晴帶來的,在他沒清楚自己對吳晴的重要性之前,陳少爺也不想冒然就得罪自己。虞小樓驚訝自己的這份心思,也許是跟金不渙老狗賭出了本事,他能夠從一舉一動,看透別人的想法。

    「虞小樓。」虞小樓平淡的報上自己的名字。

    在座的幾人譁然,虞小樓正是聲名鵲起,名頭傳遍南京城的時候。

    「賭贏了金鉤賭坊金不渙的虞小樓?」虞小樓點點頭。

    「不過是個運氣好的下人,金不渙也不過是個爛賭鬼罷了。」

    虞小樓順著聲音看向了他的主人,一個衣著浮誇的男子正靠在沙發上,仰著頭用鼻孔對著虞小樓,虞小樓看著他。

    「看什麼看!吳晴不是我說你,真別把下人帶進來,髒了地毯。」

    吳晴大概想要辯解什麼,但她始終沒開口,虞小樓瞥了一眼吳晴,吳晴沒敢看他。虞小樓把目光移回到那人身上,捏緊了拳頭,卻一句話也沒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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