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府所在的雲祥城繁華富饒。
雲祥城最位高權重的皇族是昊親王,周昊;雲祥城最具人氣的地方是千年古觀,雲祥觀;而雲祥城最受尊敬的府邸,當屬乾府。
結算日當天,乾府並未再有多少差事安排,徐天玄領了一塊外出的木質腰牌,隨即走出了乾府。
木牌的作用不僅是外出證明,同樣也是一重安全保障。
乾府在雲祥城的地位不凡,只要腰際掛有一塊刻了乾府字樣的木牌,許多麻煩均能迎刃而解,完全不用擔心有人肆意惹事胡鬧。擁有乾府的招牌,就連買東西皆變得分外實惠。
徐天玄走在熱鬧非凡的大街上,紛飛的雪花絲毫不能冷卻人們內心的熱度。冬至作為重要的節氣,這一天,大夥喜歡聚在一起喝湯驅寒。
每逢冬至,第八院兌院的李姨一家都會熬一鍋羊肉湯。李姨總是熱情的招呼徐天玄,與他們一道喝湯過節。
李姨的丈夫去世早,李姨獨自一人辛辛苦苦地照料兒女。直到進入乾府,他們的生活才稍微得到了改善。
她的大兒子吳冬身體強壯,種地之外的時間,他勤加習武,只盼有朝一日成為乾府的護院。她的二女兒吳小花擅長手工活,年紀輕輕已在辛苦賺錢減輕母親的壓力。
在乾府,選擇種植的家僕有十畝地可用,李姨家選了種植穀物,徐天玄則在藥園靈地里種植藥草。
李姨一家的情況不比徐天玄好多少,但李姨見徐天玄身後跟著那麼多弟弟妹妹,她總是不由自主地多關心徐天玄幾分。
清晨排隊領錢時,李姨的大兒子吳冬對徐天玄說:「記得早點過來喝湯。」
徐天玄從前一直過得捉襟見肘,他內心感激李姨一家人對他的照顧,奈何送不起回禮。於是,他每回到李姨家,就教吳冬和吳小花兩兄妹讀書識字。
說起來,老獵人亦是識字不多,徐天玄的知識是向鷹二學的。可惜,鷹二清醒的時間少,千字文的學習進度十分緩慢。
後來某次,鷹二清醒後立刻化為原形飛遠。他不知從哪兒拿回幾本書給徐天玄,有三字經,有百家姓,還有一本道德經。
鷹二叮囑徐天玄平時抽空多看書,看不懂的問題就記下,待到鷹二下次清醒為他解釋,或者讓其它識字的人形生靈為徐天玄答疑。
日積月累,徐天玄在狩獵尋食手段外,學了不少知識。老管家見到徐天玄那會兒,也不禁意外。生活在偏僻山嶺中,一位老獵人膝下的小孩居然懂得這麼多。
李姨一家對徐天玄好,徐天玄記在心裡。他此次外出,為的就是買禮物贈予李姨。
徐天玄得知,雲祥觀有一種清心燈。清心燈比尋常油燈明亮,且有清心明目,驅除疲憊的神奇效果,被奉為仙燈。李姨和女兒常在夜晚做針線活兒,假如有了這盞清心燈,她們再也不會感到眼睛累了。
清心燈一兩銀子一盞,卻不是人人能請回家。
仙燈只予有緣人。
至於如何有緣,基本上那些錢多權重的人家都福澤深厚,皆與清心燈有緣。而普通人,恐怕沒這福分承受仙緣。
這般挑選方式使得徐天玄微微皺眉,以此看來,千年古觀依舊不能免俗,還是看重身份地位罷了。
即使如此,徐天玄仍打算到雲祥觀碰碰運氣。
冬至清晨有祭祀,昊親王亦會親自前往雲祥觀。今天,古觀將有十盞清心燈現身,機會十分珍貴。徐天玄思索著,萬一自己恰好就撞到仙緣了呢。
大街上,人來人往,吆喝聲此起彼伏。
徐天玄沒走幾步,冷不丁被一位衣衫襤褸的邋遢老人攔住去路。老人捋了捋鬍鬚,上下打量徐天玄一番,自言自語道:「這位小公子,你福星高照,紫氣東來,乃是大富大貴之相。」
一席話,徐天玄無言以對。他窮得吐血,小公子之名實在擔不起。他好不容易賺了一點兒銀子,就有人說他大富大貴,未免太誇張。
對方莫不是貪圖他的錢袋吧?徐天玄驟感警惕。
見狀,邋遢老人話題一轉:「可惜啊,你缺少一物助你乘風破浪,扶搖直上,往後當有一劫。若不破除此劫,大好的前景可就全毀了。」
&要讓我買一張護平安的符?還是破除噩運的符?」徐天玄不耐煩的問道。
徐天玄知道,雲祥城雖安定,卻也免不了混入欺詐不誠之輩。
比如,前不久,養羊的阿滬就被一個老道騙了不少銀兩。老道言之鑿鑿,保證能助阿滬平步青雲。結果,青雲沒步上,阿滬兜里的錢財全遭了殃。
正因如此,徐天玄不太相信邋遢老人的話。
察覺徐天玄的眼底謹慎,老人笑著擺擺手:「小公子莫慌。貧道確實有一道符,可保小公子此行順心如意。」
緊接著,老人又補充說道:「不過,貧道的符卻是不賣的,只與小公子做個交換。」
這個邋遢老人的話語兜兜轉轉,繞得徐天玄有點暈。他面向老人,困惑問道:「你要如何?」
老人取出一張皺巴巴的紙符交給徐天玄,毫不在乎地笑了笑:「今日是冬至,貧道只求一碗熱湯暖身。小公子此次若順利得了清心燈,記得為貧道留一碗湯即可。」
徐天玄呆呆地盯著皺得不成紙形的紙符,心想這符揉成這般,真要售符恐怕也沒人買吧,除非金子多得燙手。
他漫不經心地聽著老人的要求,頃刻間一驚,如夢初醒。這邋遢老人怎知自己意指清心燈?
他出口欲問,卻驚訝地發現,熙來攘往的街道上哪有邋遢老人的身影。要不是徐天玄手中握有一張紙符,他當真以為自己看見了幻景。
徐天玄難以置信地捏了捏自己的臉,很痛,他沒在做夢。他納悶地盯著紙符看了又看,黃紙為底,硃砂畫符,看不出有什麼特別。
若真要說它與一般紙符有何區別,那多半是,紙符破舊的太沒道家風範了。
徐天玄對此百思不得其解,不過,想來邋遢老人並未提出過分要求,徐天玄也收起了不安的心思。他將紙符折好揣在兜里,再度向雲祥觀走去。
半個時辰後,徐天玄行至雲祥觀外,他登上道觀前方的兩百石階,站立於道觀大門旁。
恰逢冬至,昊親王又已親臨古觀,雲祥觀此刻比起平日裡更是人滿為患。清修之地毫不清靜,擠入道觀卜卦求平安的人數不勝數。
徐天玄快步地穿過靈官殿,來到三清殿。
三清殿內放了一張長桌,桌面擺放有青銅小燈,青銅小燈中不見油也不見燈芯,卻能無物自燃,發出明亮的柔光。
徐天玄第一次見到清心燈,好奇不已。如今,留在長桌的青銅小燈數目不多了,七個位置都已空蕩,僅剩餘三盞。
不斷有人向道士們懇請清心燈的歸屬,道士們則一概拒絕。他們的原話是:「仙燈只予有緣人。不可得,莫強求。」
話雖這麼說,但徐天玄絕對不相信,就在上一刻,他清楚看見一個滿身掛滿珠寶的大胖子被道士禮貌的請去了道觀廂房,與此同時,長桌上的清心燈又少了一盞。
只剩兩盞了,徐天玄的擔心加深。
徐天玄費力地擠過人群,來到一位中年道士的跟前,他客氣地說道:「這位道長,我想請一盞清心燈。」
話說完,中年道士並未理會徐天玄,他正在與旁邊的小道士閒聊。
徐天玄:「……」
不得已,徐天玄加大了聲音:「這位道長,我想請一盞清心燈!」
這次,中年道士聽到了徐天玄的話,他偏過頭淡淡的看了眼徐天玄。觀里人多,被忽略的不止徐天玄一人。
徐天玄驟感一道審視的目光將自己從頭掃到腳,隨即,中年道士面無表情地說道:「這位公子,仙燈只予有緣人。不可得,莫強求。」
一如既往的拒絕理由。
徐天玄自知,自己看起來確實不夠富裕,欠了點兒所謂的仙緣。於是,他取出了乾府的木質腰牌。
見狀,中年道士微微眯了眯眼睛,猶豫片瞬,語氣放緩了幾分:「仙燈只予有緣人,這位小公子切莫強求。」
徐天玄也明白,木牌雖是關乎乾府的面子,但他畢竟是家僕的身份。中年道人說話能客氣一些,已是給了乾府顏面。
徐天玄糾結片刻,不甘心白跑一趟。他想了想,摸出了懷裡那張皺巴巴的紙符,遞向中年道士:「此物可與仙燈有緣?」
他話語響起的同時,一股浩然靈力猛然爆發,整座雲祥觀的氣運仿佛都被徹底壓制住了一般,動彈不得。所幸,壓制持續的時間極短,雲祥觀轉眼又恢復了正常。
徐天玄倍感驚訝,他尚未回過神,中年道士已露出畢恭畢敬的神情。中年道士雙手哆哆嗦嗦地奉著這張皺紙,他身體顫抖,仿佛會隨時隨地因體力不支而跪倒在地:「此處人多嘈雜,請公子移步廂房。」
接著,中年道士沖身邊的小道士低聲喊了句:「愣著做什麼,快去請觀主!」
說完這些,中年道士低眉順眼地將徐天玄請至廂房,他小心翼翼的把紙符放在桌面。之後,他快速退出房間,在門外伺候,不敢打擾徐天玄分毫。
其實,根本無需小道士傳訊,閉關中的觀主已經被突現的異象驚動。小道士尚未跑近,觀主已抽身奔往廂房。
中年道士見觀主來得如此之快,他如蒙大赦,趕緊把事情經過說給觀主聽。觀主手中拂塵一揮:「你下去吧,莫擾了小祖清靜。」
對這個安排,中年道士求之不得。但他思及之前自己對徐天玄不聞不理的態度,冷汗不止,衣衫全然浸濕,整個人如同從水裡拎起來的,中年道士說話打顫:「觀主,小祖他……」
&祖心胸寬廣,定不會與爾等計較!」拋下話,觀主抬步邁入廂房。
徐天玄在房內等得無聊,見有人進來,他下意識站起身。哪知對方卻忽然沖自己行大禮,驚得徐天玄呆在原地。
&祥觀觀主,雲義常見過小祖!」對方說道,「晚輩不知小祖前來,有失遠迎,請小祖贖罪。」
徐天玄:「……」
呆滯了好一會兒,徐天玄才僵硬地蹦出一個想法。這就是偌大的雲祥觀的觀主?
觀主,你真年輕!
面前的雲義常約莫十八歲的模樣,他發挽道髻,面目英秀,雙目如潭。他一襲道袍,手執拂塵,氣宇不凡,頗有些仙風道骨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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