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華無夢 第五十七章 從此陌路

    早上起來一看，這眼圈黑黑的，活像被人揍得個鼻青臉腫。昨晚那古怪的聲音，擾的自己腦神經都跳著痛了。

    道芝把手擱在西餐桌上，撐著頭，看著傭人們為她上好早餐。陳仲錫坐在她身旁，看著今日的晨報，這樣的場景似曾相識，只是如今心境卻大為不同了。

    道芝頭疼的不行，盯著面前那碗皮蛋瘦肉粥，不停的攪著勺子，實在吃不下幾口。陳仲錫看她這副病懨懨的樣子，放下了報紙，輕言問道：「不舒服嗎？」

    「昨晚沒睡好，頭疼。」她心不在焉的說著，手裡依然不停的攪著粥。

    「那也要吃點東西。」說完，他夾了根油條放到她旁邊的碗裡。本以為道芝多少會因為自己這點關心，能吃上幾口，卻沒想到他這般舉動反而惹得她皺起了眉頭。

    「我早上不想吃這些油膩膩的東西。」

    陳仲錫愣住了，心裡有種奇怪的情緒在發酵，他覺得道芝變了，哪怕只是這種微小的細節，但都讓他覺得有了些陌生。

    「那你平常愛吃什麼？我讓人去買。」

    「不用了，這裡也沒有我愛吃的那種麵包和咖啡。」

    倆人一問一答，聽起來客客氣氣，但氣氛卻尷尬極了。陳仲錫沒想到，曾經那個小鎮姑娘如今卻有了大小姐的派頭。不用細想，他就明白是何雲堂改變了她，把她徹頭徹尾的改變成了上流社會的嬌小姐。

    但他實在不喜歡她這副樣子，於是不大高興的說道：「你現在可越來越有西洋人的派頭了！」

    道芝揉著太陽穴，並未搭理他，心裡只想著早點回上海去。關於李芸夢與他們之間的種種糾葛，對於她來說恍如隔世，眼下她已經下定了決心要和雲堂在一起。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讓陳仲錫徹底死心，好放她回去。所以剛才她的話幾分隨性，幾分卻也是刻意想激怒他。

    片刻的沉默之後，道芝終於放下了手裡攪動不停的勺子，心平氣和的說道：「如果你有時間，我們好好談談吧。」

    「我今天早上有個會議要開，大概十一點鐘回來。你可以去書房等我。」

    「好。」

    道芝對他報以微笑回答。看見道芝的笑容，陳仲錫反而板起了臉，一聲不吭的走了。

    十一點左右道芝如約去了他的書房，只是客人先來了，主人卻遲遲還未回來。他的書房和以前道芝住在督軍府里一個樣，想起曾經他倆在這裡的點滴過往，熟悉又陌生。

    因為一個和自己極為相似的女人打破了她原本深信的一切，兜兜轉轉，一切又回到了原點。

    道芝倚在窗邊，這一次來，她才發現院子裡花花草草越來越少了。什麼薔薇玫瑰，都不見了蹤影，不像是人為的破壞，倒有可能是無人照料，全部枯死了。

    聽見門外沉重的腳步聲，道芝第一時間就知道這是陳仲錫來了。熟悉一個人，連他一聲咳嗽，腳步聲都能辨別的出。

    「等很久了？」他左手摘掉了頭上的軍帽，右手把文件順手丟在了辦公桌上。

    當看著他向著自己走來時，道芝突然轉身坐在了身後的小沙發上。兩個人這樣站在窗邊，對於道芝來說，她心裡會有些毛毛的，畢竟曾經他倆親密無間時，常常在窗邊擁吻。

    在陳仲錫眼裡，道芝這樣的舉動確實看起來古怪，擺明了是刻意在迴避自己。

    「你不是有事找我談嗎？是求我讓你回去？」陳仲錫半開玩笑的問道，其實他心裡一直不太好受。雖然他倆一坐一站，隔的非常近，但是眼前的道芝卻讓他不敢觸碰了。

    她那樣高傲的坐在那裡，像是個精緻的瓷娃娃，美麗又易碎，他害怕一伸手，碎掉的卻是自己的心。

    「兩個問題。」道芝仰頭看著他說道：「第一，我確實很想回去，我想你也猜得到這些人都是衝著你來的。我真的不想再捲入你的那些事情中了，這都不是我能應付得來。第二，那些綁架我的人，把我當做李芸夢送給你，這擺明了是個圈套。不管他們想幹什麼，我留在這裡，對你都沒有任何好處，只會帶給你麻煩。所以讓我離開的理由很充分。」

    「你早上還喊著頭疼，現在竟然做起我的女參謀了。」

    陳仲錫輕輕彎下腰來，扶著她的沙發，全神貫注的看著道芝。黑白分明的眸子裡有太多道芝讀不懂的東西，但那熟悉的眼神，唯一她能讀到的是他那綿延不絕的愛意。

    這樣的眼神，讓道芝心有那麼一絲觸動，因為只有他用這樣的眼神看過自己，好像眼前的是一件稀世珍寶，讓人疼惜又愛不釋手。

    這樣的小情愫沒能持續太久，道芝一想到李芸夢和金露露，便立刻回到了現實中，因為她深知身為一省督軍，他身邊永遠不會缺少女人，那樣也不缺她這一個了。

    「陳督軍馬上要放我回去了，想著想著，心裡高興頭便也不疼了。」

    看著她笑的如此燦爛，陳仲錫在不經意間輕嘆了一聲，那一聲唉好似有千盡重壓在他的心頭，終於如釋重負一般。

    昨日裡他曾熱烈的向眼前這個女子表白過，可是今天她依然無動於衷，對自己說著無關痛癢的話。難道他在道芝的心裡真的已經敵不過姓何的那小子了，她已經越走越遠，而自己還深陷在原地，無法動彈。

    「你明明知道，我不會讓你走的。即便你說這一切是圈套，是陰謀，對於我來說都無所謂。因為最讓我無法忍受的是你離我越來越遠，我們之間不應該是這樣的。」

    陳仲錫已經半蹲在沙發旁，突然緊緊握住道芝的手。這些話在這樣的場景下說出來，是一個可憐人為拯救自己的愛情而發出最後的哀求。

    「陳督軍，你又弄錯了。我們從來都不是一路人，現在一切才是回到了正軌。」

    「道芝，你為什麼對我這樣的態度？是因為你以為我殺了李芸夢，我告訴你我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