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達靈頓。
這是靠近妖精國不列顛東海岸的一座城市。
這座城市曾經一度荒廢過,直到被賜給妖精騎士崔斯坦做領地才重新煥發了活力,在這個不列顛里重生。
可對於妖精國不列顛的人類乃至是妖精而言,這裡都是一座兇惡的魔王城堡,恐怖的程度可能僅次於卡美洛,甚至猶有過之。
因為這裡的領主是一個喜怒無常的殺戮者,是一個在一百年的歲月里殺害了四十萬以上的妖精的血腥之人,也是魔女摩根的女兒,這個不列顛中最可怕的存在之一。
她是除了女王摩根以外唯一的魔術師。
她是僅僅只需彈一下琴弦就能砍下他人首級的惡魔。
外表是美麗的公主,內在是邪惡的吸血鬼。
這就是崔斯坦,與蘭斯洛特和高文齊名的妖精騎士。
今天,這位妖精騎士一如既往的突然變得心情糟糕了起來。
「叮冬!」
一個非常美妙的琴聲便在新達靈頓中響起。
琴聲來自於一個劇場。
那看起來就像是古代羅馬的角斗場,整體呈現圓形,周圍羅列著觀眾席,規模倒不算是很大,卻也不小,讓人可以想到這裡座無虛席時的場景,絕對能夠稱得上是人山人海,且喝彩聲一旦響開,肯定能夠直衝雲霄,久久不落。
往日裡,這座劇場也確實非常的熱鬧,每天到這裡來光顧的妖精可謂是數不勝數。
因為,這裡幾乎每天都會上演一場血腥的殺戮。
被扔進中間的圓形鬥技場的主角一般是從外面抓來的人類。
他們要麼是反抗女王的存在,要麼是被分配過來的奴隸,有時候其他城市裡的妖精也會因不滿或者膩味而將侍奉自己的人類送到這裡來,讓他們進入這個劇場。
而這些人要做的就是在這裡進行一場表演秀,簡單來說便是戰鬥。
贏的一方能活下來。
輸的一方當場死去。
像這樣一直殺戮,一直戰鬥,等到只剩下最後一人時,這人才能獲得自由。
只是,從未有人見過最後剩下的那個冠軍活著走出這裡的光景。
他們在獲得冠軍以後便被帶走了,然後就消失不見,有如人間蒸發了一般,下場可想而知。
無比的殘酷。
無比的殘忍。
無比的血腥。
無比的恐怖。
這就是新達靈頓的國立殺戮劇場,一個讓無數人恐懼,也讓無數人欣喜若狂的地方。
當然,會感到欣喜若狂的一般都是妖精。
對於不少的妖精來說,對人類進行殺戮,看人類互相殘殺,那都是一種很有觀賞性的遊戲,作為娛樂而言是再好不過的東西。
可當那美妙的琴聲在這裡響起之時,今天出現在這個劇場裡的觀眾(妖精)註定將化喝彩為悲鳴。
概因,唯獨在今天,他們才是被殺戮的對象(獵物)。
「噗呲!」
一個妖精的腦袋便被突如其來的攻擊給切了下來,高高的拋起,令失去頭顱的身體一邊噴灑出大量的熱血,一邊緩緩倒下,染紅了觀眾席。
「叮冬——叮冬——叮冬——」
豎琴被彈動的美妙音色不停響動。
「噗呲!」「噗呲!」「噗呲!」「噗呲!」………
一個個妖精的腦袋也被相繼切下,拋上了天際。
母庸置疑,這是那把被彈動的豎琴的所作所為。
持有著這把豎琴的妖精就在不停的彈動著它,讓美妙的琴聲化作不可視的攻擊,如看不見的鋼琴線一樣,每次在半空中划過,都會切下一個妖精的腦袋,讓那個妖精當場慘死。
在這樣蠻不講理的慘劇中,原本是來欣賞殺戮劇的妖精們便成為了殺戮的被參與者,或是尖叫著從觀眾席上逃開,或是驚恐萬分的亂作一團。
整個國立殺戮劇場頓時化作煉獄,亦化作一個無比混亂的屠宰地。
「為、為什麼要這麼對我們……!?」
「我們只是來看人類殺戮的而已啊!」
「別殺我們!」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妖精們的倉惶逃竄以及歇斯底里的尖叫,就只讓突然出現在觀眾席上,對他們痛下殺手的人物感到煩躁。
「囉嗦!」
一身鮮紅的公主裙的崔斯坦便捧著豎琴,一臉惱火加煩躁的喊著。
「別隨便亂跑,給我乖乖站在那裡,反正只是一群遲早會交不起存在稅死去的消耗品,幹嘛不讓我痛快一下?」
說著這樣的話,崔斯坦一邊如同踩著高跟鞋在走秀一樣的緩緩走在劇場的觀眾席上,一邊彈動豎琴,讓琴聲化作利刃,使琴弦化作殺人的白線,不斷劃破空氣,斬殺著一個個倉惶逃竄的妖精。
「不爽,實在是太不爽了。」
「你們這些垃圾妖精的存在本身就已經讓人很不爽了,現在連一點被拿來泄憤的作用都沒有起到,這更是讓人不爽。」
「要不是母親大人還需要你們的魔力,我真希望這個國家的妖精全都死光。」
「反正還有人類,不缺玩具,所以你們在不在這個世上根本沒區別吧?」
「啊啊,趕緊死吧,快點死吧,別再礙眼了,都給我去死啦!」
像這樣喋喋不休的說著話的崔斯坦看上去就如同一個在抱怨生活不易的大小姐,語氣里也沒有攜帶多少的殺氣,反而有種在隨口碎碎念的感覺,那模樣不僅不可怕,反倒有些可愛。
可當這麼一個可愛的少女用著毫無緊張感的語氣說話,並在一個公共場合里不停的砍下別人的頭顱,讓先前還滿是喝彩聲及歡呼聲的地方染滿猩紅的血色的話,這一幕便毫無疑問比驚悚片還驚悚。
這般殺戮便進行了整整一個小時。
一個小時後,劇場裡已經沒有任何一個活人了,只有一灘灘的血跡及一具具的屍體七零八落的倒在了少女的四周,營造出一副地獄圖。
若是黎格在這裡,他可能會聯想到當初夏提雅·布拉德弗倫在耶·蘭提爾北方森林裡展開的那場殺戮吧?
不同的地方在於,夏提雅在享受完殺戮以後是一副愉快的表情,崔斯坦卻還是一臉的不爽。
「這就沒了?」
「不會吧?剛剛應該還有很多妖精在這裡不是嗎?」
「難道躲起來了?喂!快給我出來!」
崔斯坦蠻橫無理的要求著。
回應了這樣的崔斯坦的是一個即使漫步在屍山血海之中亦面不改色,甚至還面帶微笑的男人。
「人都已經被嚇跑了啦,尖晶石小姐。」
說著這樣的話的男人,正是貝里爾·加特。
「怎麼這樣啊?」崔斯坦頓時極為不滿的道:「我還沒有發泄夠呢,紅色綠柱石,就沒有幾個漏網之魚嗎?」
「就算有,估計也不夠大小姐你一個人殺的啊。」貝里爾攤著手,很是無奈的道:「況且,被你這麼一鬧,今後這劇場恐怕都不會再有人來了,這可是妖精國不列顛中少有的餘興節目,就這麼沒了,實在是可惜。」
「這點你大可以放心。」崔斯坦嗤笑著道:「這裡的殺戮越多,越不講理,為此感到興奮的妖精便會越多,那樣的傢伙肯定還是會過來這邊的啦。」
「不是吧?妖精們這麼有意思的嗎?」貝里爾既然哈哈大笑了起來,道:「這跟動不動就貪生怕死的人類比起來還真是不一樣呢。」
「別太高看他們比較好哦?」崔斯坦倒是很不屑的道:「他們只是太愚蠢了,不懂得吸取教訓而已,看別人殺戮或者是殺戮別人時,他們當然會感到很開心,很興奮,可當被殺戮的對象變成他們自己的時候,他們就會開始害怕,就像剛剛在這裡的那些一樣。」
「……原來如此,這就沒意思了。」貝里爾收斂起笑容,微微低頭,讓眼鏡開始反光,遮掩住自己的眼神,這般道:「為惡者就算再天理不容,至少也該知道自己是惡的那一方,如果毫無自覺的在為惡,那便只是毫無價值的害蟲而已了。」
「什麼?」崔斯坦皺起眉頭,更加不滿的道:「別說那種人家聽不懂的話,這樣會顯得我很笨呢,紅色綠柱石。」
你不就是這樣的存在嗎?
貝里爾心中低笑,表面上則還是一副爽朗的表情。
「話說,你也該發泄夠了吧,大小姐,女王陛下要結婚的事情就這麼讓你生氣嗎?」
聞言,崔斯坦咬住了嘴唇。
是的,她就是因為這件事情,心情才會變得這麼糟糕。
要不然,她不會直接跳進觀眾席里,對那些發出歡呼聲的妖精展開殺戮,對他們的笑聲及喝彩感到煩躁。
自己的母親大人要結婚了,這件事便讓這位妖精騎士的情緒失控成這樣。
但是,貝里爾不是很能理解。
「不過是結婚而已,對妖精來說,這應該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吧?」
貝里爾一臉輕鬆的說著這樣的話。
據他所知,妖精國中雖然也有夫妻關係,可這關係比起人類世界,那是基本沒有什麼韌性的。
因為妖精不會生兒育女,或者說是沒有那個必要。
和需要延續血脈的人類不同,妖精作為一種源頭可以追朔到大自然的生命,他們誕下新生命的方式就不僅僅只有自己孕育這一種,而是還有其它的途徑。
比如最初從星之內海中來到地上的原初六亞鈴,他們只需要存在於那裡便能自然而然的創造出後裔及同族,妖精國不列顛的六大氏族就是這麼來的。
除此之外,妖精國不列顛的妖精還會在死去以後回歸大地,經過一段時間之後,這片大地上就會出現一名和這名死去的妖精一模一樣的子代,子代會繼承前代的相貌、力量以及生命,就像是對方的轉世之身一般。
也就是說,妖精國不列顛的妖精數量是不會改變的,除非有特殊因素介入,導致子代無法誕生,不然,不管是死去多少的妖精,妖精國的人口數量也遲早會恢復成原樣。
這導致妖精國不列顛的妖精根本沒有生兒育女的概念,反而是收養子女的狀況比較多。
而沒有生兒育女的義務,妖精們的夫妻關係自然沒有那麼牢固,那與其說是組成了一個家庭,不如說是建立了一種表面的利益共同體,以至於有些妖精甚至會因為「有趣」、「好奇」、「想試試看那種生活」之類的淺薄想法去結婚。
在這樣的情況下,妖精國不列顛的夫妻關係別說是受法律保護了,就是當做一種社交行為來看待都沒有問題,一些性質惡劣的妖精還有著狩獵自己的伴侶的癖好,所以,在這裡,夫妻關係有時候不僅代表不了什麼,還會成為危險的代名詞。
知曉這一狀況的貝里爾便認為,摩根會想和預言中註定要推翻自己的統治的救世主結婚,可能是一種惡趣味。
也許,在婚禮結束的當晚,那個和魔女結婚的新郎就會死在床上亦說不定呢?
畢竟,那可是在「他的世界」的傳說中惡跡斑斑,被許多人稱作是蕩婦的摩根哦?
會有那樣的發展,才是正常的事情吧?
貝里爾這麼想著。
但是———
「……你根本不知道,母親大人究竟都做過些什麼。」
崔斯坦咬牙切齒了起來。
「什麼?」
貝里爾眉頭一挑。
崔斯坦極其不爽又不愉快的說道:「除了我以外根本沒人知道吧?母親大人在成為女王的這兩千年裡,一直在思念著一個人。」
「思念?」貝里爾極為意外加錯愕的道:「不會吧?女王會思念一個人兩千年?就那個摩根嗎?」
「難以置信對吧?可這是事實啊!」崔斯坦煩躁的道:「雖然我不知道那個人是誰,但母親大人為了他,在位期間有一半的時間都花在開發兩個魔術上哦?」
「那是連我也沒有獲准使用的「庭」和「樁」。」
「原本,我還以為那個「庭」和「樁」是和「塔」一樣只有母親大人才能使用的大秘儀,後來母親大人才告訴我,它們其實和「鏡」相同,都是能夠交給我的東西,只是她不能這麼做,因為這「庭」和「樁」只對一個人有效果,是只為那個人而存在的魔術。」
說到這裡,崔斯坦一陣忿忿不平的甩手,用鋒利的指甲切開了倒在身邊的一具妖精的屍體,將其大卸八塊。
「從那個時候我就知道了,母親大人的心裡其實一直住著一個人,若是要結婚,她只會和那個人結,絕不可能像別的妖精那樣,隨便跟別人結婚。」
聽到這話,貝里爾垂了垂眼帘。
「……這可真是一件令人無比意外的事呢。」
貝里爾先是低語了一聲,隨即才開口。
「也就是說,那個傳聞中的預言之子就是女王陛下在等的那個人咯?」
可預言之子不是在十六年前才來到不列顛的嗎?怎麼可能會讓摩根思念兩千年之久?
這裡面,肯定有什麼自己不知道的事情發生了。
貝里爾心中念頭急轉。
只是,還沒等貝里爾思考出結果來,崔斯坦便先發話了。
「我才不管什麼預言之子不預言之子的!」崔斯坦俏臉微微扭曲的道:「母親大人想和誰結婚,我都不會有異議,但前提是這個人不能分走母親大人對我的愛!」
「我不能容許母親大人心中有比我更重要的人出現!」
「母親大人可以愛很多人,可最愛的那個人一定得是我才行!」
「不然,我就………」
後面的話,崔斯坦沒有說出來。
她只是閃爍著眼眸,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眼睛都紅了。
見狀,貝里爾睜大了眼睛。
「喂喂喂,尖晶石小姐,你該不會是想去做掉女王的未來丈夫吧?」貝里爾一副饒了我吧的表情,道:「雖然我還有點不太願意相信那個摩根會這麼重視一個男人,可如果真像你說的那樣的話,動了那個男人,即便是你,也一定會受到處罰的吧?」
貝里爾知道,那個冷酷的冬之魔女對崔斯坦是很寵溺的。
哪怕她沒有表現出來,但她對崔斯坦的處處縱容,卻已經是明明白白的表出了這麼一個態。
若摩根的丈夫只是基於可有可無的目的才出現的,那崔斯坦去做掉對方,摩根肯定沒有意見,更不會因此而責怪崔斯坦。
可若是摩根這次選的丈夫真如崔斯坦說的那樣,是一個能讓摩根思念兩千年之久的人物,那麼,就算摩根再寵崔斯坦,一旦崔斯坦動了對方,她這次都是不可能原諒自己的這個養女的吧?
然而,崔斯坦卻好像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似的,或者說是刻意無視了這件事。
「既然是母親大人選中的伴侶,至少得先讓我這個女兒過過眼吧?」
崔斯坦深吸了一口氣,露出了妖艷的笑容。
「如果他輕易死掉了,母親大人或許會認為是自己看錯人了呢?」
聽到這話,貝里爾很想說一句。
「連蘭斯洛特和高文都沒能順利解決的人,你憑什麼認為自己能輕易解決掉對方?」
這句話,貝里爾並沒有說出來。
因為,一旦說出來,就不得不戳到崔斯坦心中最大的痛處了。
「……算了。」
當下,貝里爾低下了頭,將眼神隱藏在眼鏡下。
「反正我也想看看那個傳聞中的預言之子,就來瞧瞧對方究竟是什麼來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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