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後,華夏,湖南省,鳳凰古城區域,廢棄的「長虹」基地內圍。
猩紅色的肉膜一下一下地鼓動著,就像一顆龐大的心臟在起伏搏動,將一串流動的艷色血液輸入肉膜之內,而下方無數的導管排出黑褐色的雜質,慢慢地將整一個流程洗滌完畢,把最精華的汁液留給了「胎體」。
「嘩啦——」
一鼓一吸的肉膜微微痙攣起來,周遭的肉衣急速蜷曲,從外圍開始逐漸變得乾癟萎縮,仿佛將所有的生機灌注到中央部位一般,每一個分寸再不見絲毫的飽滿和威懾,而是化作腐朽的枯藤,蔫搭搭地垂落在地,像千萬條腌臢的死蛇。
最終,肉膜中間裂開了一條縫隙,猶如母體的分娩,將裡頭那個包裹在羊水中的孩子「吐」了出來。
汁液四濺、腥澀蔓延,人形體的雙腳才堪堪著地,他的手已經抬起,一把切斷了與肉膜相連的臍帶。
捋干一身的病毒液,進化到半大的少年呆愣地看著自己拉長的四肢和身高,面色有一瞬的怔忪。
五天的進化時間,針對幾十萬人的屠殺和吸收,已經讓他跨入了「少年」的行列。十四歲左右的體貌特徵,青澀和成熟相間的魅力,正在他身上慢慢散發。
修長的四肢、暖玉般的肌理、輪廓分明的線條、精緻俊俏的面目,以及,難以被人忽視的強者氣息。
不得不說,高階的喪屍種都是被上天偏愛的孩子,無論是肉體還是樣貌,在病毒液的鍛造中都成為一等一的完美。
黏膩的長髮沾著汁水貼緊了脊背,風絲吹來,帶來點點沁涼,杜穆凱笨拙著適應著新生的身體,踉蹌著從地上站起來,恍若幼童般懵懂地看著蕭條和潰敗的世界。
坍圮的城牆、血跡斑斑的街道、掛滿了各個角落的殘屍、肉膜中尚未消化的渣滓……他滿眼冷漠地望向灰敗的世界,循著空氣中殘留的痕跡一寸寸尋找。最後,在肉膜殘骸的深處挖出了那個僅剩一半的頭顱。
「姐姐……」清潤的嗓音緩緩吐出,悅耳非常,卻帶著一股抹不去的寒意。杜穆凱伸出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撫上半顆頭顱。眼底的冷意慢慢匯聚,「你們……誰也不會再離開我了。」
指甲突然爆出,一把摳下了頭顱的腐肉,杜穆凱一口一口地啃食著不再新鮮的頭顱,作為進化後的第一頓祭品。他吃得格外慎重。
甚至來來回回地將頭顱舔了一遍,只留下了一把頭髮,和半邊骷髏。
他舔了舔嘴角,伸手將骷髏和頭髮擁入懷裡,猛地在脊背後面張開了又擴張了數米的骨翼,輕巧地越過城頭朝外圍飛去,降落到姚甄煦身死的方位。
肋骨、脊椎骨、腿骨、盆骨、牙齒……他很有耐心地將零散的骨頭拼合在一起,漸漸湊成了一副殘缺不全的人體。
又花了四個小時從各個角落扒拉出瑣碎的指骨、腳骨、破碎的腦殼,無論是喪屍的胃袋、垃圾堆、還是塵埃,他都沒有放過。
當最後一塊碎片湊上的時候。杜穆凱開心地笑了起來,他甚至有些興奮地反覆撫摸著這副沾血的白骨,然後將懷中珍之重之的髮絲放在了頭顱上,虔誠地吻著骷髏的額角。
「姐姐……醒醒吧……」
你看,我已經將你拼起來了!
我找了那麼多地方,每一塊骨頭都沒有遺漏,你看看啊,看看我啊!
「唔……」猩紅的眼眸翻起波盪的情緒,杜穆凱抬手捂住了發疼的額角,面目扭曲得恍若惡鬼。「騙我的!都是騙我的!」
你說過會隨我回蛇島、陪我建房子、坐竹筏、尋找大人國,你說過會陪我一輩子、把我當做你的弟弟,哪怕我是喪屍……可是,你為什麼要食言?
你說過的話。從沒有一句對我實現過!姐姐!
「騙我的!都是騙我的!」
杜穆凱突然暴起,一拳砸爛了這副花費他無數精力的骨架,他怒不可遏地搗碎了每一個骨節,可最終身體一顫,渾身都恐慌得哆嗦起來。
「姐姐……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他滿臉惶恐地將骨灰抹到自己身側,張開龐大的骨翼將四周圍得密不透風。就像一個碩大的龜殼,將自己囚禁在最黑暗的世界裡,再也不敢往前,「姐姐,我不是故意的!不是的!」
他將僅剩的骨節握在掌心裡,拽過那把略顯枯黃的頭髮在手指間摩挲,輕輕地碾了起來,慢騰騰地搓出一根繩結。
接著,他將繩結繞過幾枚小巧的指骨,一粒一粒地把它們串起來,直到圍成了一串長長的項鍊。
杜穆凱將它套上了脖頸,熨帖在離心臟最近的地方,細細地撫摸起來。
這樣,姐姐就永遠不會離開了!
就在離我最近的地方,就安放在我身邊,再也不會有人欺負你、打罵你、陷害你,再也不會有意外將我們分開,我已經失去了媽媽、小宇哥哥、胖子哥哥,所以你,絕對不能再離開!
哪怕你死了,你的屍骨也該陪著我,你說過的,你會陪我一輩子,你會像對待弟弟一樣照顧我!
而現在,我不需要你照顧了,你只要在我身邊就好,只要……在我身邊……
難道,連這種要求都不能滿足我嗎?
杜穆凱的手握住了地面上的骨灰,看著它們慢慢穿過指縫落在地上,他眼中的光一分分暗淡了下來。
姐姐……為什麼,我就握不住你呢?
是不是只要我不離開,你就不會死了?
都是……我的錯嗎……
骨翼的桎梏漸漸散去,有些微的風絲自外界傳來,慢慢地轉起灰屑在他腳下、膝蓋、腰側、臂膀盤旋,然後風勢忽然加急,將這堆塵埃般的骨灰卷上了高空,似乎飛出去很遠很遠……
「你回來啊……」
杜穆凱抱緊了膝蓋蜷縮在地上,只覺得全世界的寒冷都灌注在他身周。這個只剩下他一個人的世界、這個一直在奪走他救贖的世界,真是讓他憎惡的東西!
「一個人好痛苦,姐姐,你會痛苦嗎?我讓他們去陪你,好不好?」
他低低呢喃起來,伸手撫摸著骨鏈,猩紅的眸子中溢滿了肅殺。
可杜穆凱並不知道,就在他不斷失去理智的時候,有那麼一個單薄的靈體伸出雙手環緊了他的身體,也不知是想溫暖他還是溫暖自己,更不知是在提醒他還是提醒自己——
【小凱……】
【我已經死了啊……】
人死後的執念會將殘存的精神力帶往想回的地方、想去的人身邊,也許,過不了多久就會因磁場的削弱而消散,可這段消散前的時光,卻是最後的「永遠」。
……
西澳大利亞,南線區域,經歷了晝夜不息的奔波和清剿後,足有六分之一的城鎮已成為真正的「安全區」。
沒有異形的屍體、足跡、卵體,市鎮就像一座空城,若是短時間內有人搬入居住,也不會有太大的不適。
雖然沒有首領的帶隊讓眾人心頭略感不安,但是,當肖琛確實擔當起「四階體」敢擔當的責任後,一票軍人的幹勁還真是被調動了起來。
肖琛不夠聰明是事實,可他待人的實心眼和赤誠卻讓人折服。
打頭陣是他、清剿主力是他、遭遇危險斷後的是他、刀口舔血的也是他……明明是個未成年,卻擔當起了真漢子該擔當的事情,並且,他從未喊過一句累。
周嚴笑問他如此拼命的原因,然而肖琛只是怔了一會兒,才略感後怕地說道:「阿義跟我說,雲默為了救我,被巨龍啃光了半邊身子。」
這一次,肖琛既沒有提及「小爺」,更沒有用到「老子」,以平等的「我」來自述,在周嚴的面前,他終究是卸下了桀驁的一面,轉而變得有些深沉。
「以前在N市做任務,為了救我,損失了一隊優秀的特種兵。」肖琛抹了把臉,沉聲道,「我差點,又一次連累夥伴。」
「巨龍的事情是個意外,如果雲默知道你會遭遇巨龍,她不會讓你外出行走。」周嚴說道,「沒有連累一說,隊友並肩作戰,總有犧牲和倖存的兩面。如果倖存者因此要活在內疚中一輩子,對於犧牲的士兵而言,這也是一種負擔。」
肖琛苦笑道:「不大聽得懂你意思……我是真心不希望有人再因我而死了,那一隊特種兵就夠了!要是連雲默也搭上,我真的可以以死謝罪了。」
「你等不到以死謝罪的那一天。」周嚴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要是搭上雲默,何梓矜和秦傾桐會跟你沒完。」
可不是……一個拿著鞭子想抽我,另一個每天拿冷眼瞅我!
肖琛眉頭聳動,面部有些扭曲:「五天了,雲默還沒回來。」
「嗯。」周嚴看著他,笑道,「如果兩天後還沒回來,我就將消息告知艾麗絲。而你,作為阻攔我們尋找雲默的第一人,艾麗絲應該不會放過你。」
這群拆台的傢伙!
想到艾麗絲,肖琛立刻頭疼地揉起了額角,似乎有些明白韓修宇為何在平日總做這個動作的原因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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