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突然倒地不起,等於坐實了我有傳染病的說法,因為他剛剛推過我,和我有直接接觸。
其實按蔣子晴的話說,他是進入我的氣場範圍,受到了影響,即使沒有直接接觸,也會『發病』。
但其他倖存者並不了解前因,只看到了後果,立刻向外退去,給我騰出一大塊空間。
也多虧他們躲得及時,沒人上前查看那人的情況,不然今夜的安全港營地估計要全滅了。
倒地的人翻滾幾圈,便一個鯉魚打挺蹦了起來,他雙眼通紅,齜牙咧嘴的撲向人群中。
由於人群退得遠,上官離開槍又及時,因此沒有造成更多的傷亡。
但所有人都看清了這人剛剛的狀態和動作,他分明是想擇人而噬。
「有喪屍——」不知是誰吼了一嗓子,人群『嘩』的一下散開,新一輪的恐懼麻痹了他們的理智,有一個人跑,其他人也跟著一起跑。
「楊奶奶!」蔣子晴忽然大喊道:「別過——」
在人群混亂的當口,楊奶奶趁亂摸索到我身邊,蔣子晴一個不留神,發現楊奶奶靠近我時再出聲提醒已經晚了。
我坐在地上動不了,腦子一抽一抽的疼,話都說不出來,沒辦法阻止她的靠近。
楊奶奶摸到我肩膀,關心的問:「孩子,你哪難受?啊?那個混蛋傷沒傷著你呀?」
楊奶奶的眼睛看不清,腿腳也不利索,蓬亂的白髮隨風搖擺,今晚她跟著我們一路顛簸,身體明顯吃不消,可此刻她卻一臉關切地詢問我的身體狀況。
「楊奶奶,您快過來,她沒事。」蔣子晴勸道。
「我不怕,一把老骨頭,早該死了,我活著就是個拖累,小樂沒我這個累贅也不用吃那麼多苦、遭那麼多罪,我不怕死,我守著你,別怕。」楊奶奶抬手輕輕撫摸著我的頭頂。
她這是也信了我得傳染病的話,以為我要死了,來送我最後一程。
「楊奶奶,您孫子還小,沒了您這唯一的親人,他以後有苦有難向誰說去?他可等著和您團聚呢。」
蔣子晴動之以情,楊奶奶猶豫了,她念著我的救命之恩,願意送我最後一程,但心裡還是放不下孫子。
她有心尋死,又有割捨不下的牽掛,矛盾的心理讓她感到難以抉擇,內心的情緒全都表露在臉上。
然而時間不等人,她握著我的手已經有兩分鐘了,比那個男人推我的時間更久。
如果楊奶奶因為我的緣故變異成喪屍,我沒法和悟空交代,就算我是身不由己,可悲劇終究是悲劇。
我想推開楊奶奶,但身體綿軟無力,眼睜睜看著她的眼睛由白變黑。
這本該是驚悚的一幕,是楊奶奶變異的過程,下一秒她也許就會像剛剛那個男人一樣發出非人類的嚎叫。
但楊奶奶開口卻沒喊叫,她擔心地看著我說:「孩子,你是不是發燒啦?沒事,發發汗就好了。」
我看不見自己的臉色,但楊奶奶顯然是看到了,她的瞳孔恢復了正常顏色,白內障消失了。
膨脹感一點點退去,楊奶奶把那件烤乾的外套披在我身上,蔣子晴看著楊奶奶,神色複雜。
楊奶奶的視力恢復可不是什麼奇蹟,她變異了,只不過和那男人不同,她變異成了高等喪屍,有神志、有記憶。
她比我們的反應稍微慢了半拍,說完安慰我的話才抬手摸向自己的眼睛。
「唉?唉!我能看見了?」她下意識的起身,動作流暢利索,患有嚴重關節炎的膝蓋沒有給她的行動造成一絲影響。
她很快發現了這一點,又伸手摸膝蓋,「我的腿!」
她彈動膝蓋,發現它們彎曲自如,可以隨意活動。
蔣子晴快步走過來,扶著我的肩膀說:「沒事了。」
她這麼說,應該是我釋放的奇怪氣場已經消散,對別人沒有影響了。
「楊奶奶,您…覺沒覺得哪不舒服?」蔣子晴斟酌著用詞。
她可能是怕直接說『您變喪屍了,想吃人嗎』,會把老太太嚇著。
上官離走過來,先看了看我的臉色,然後讓蔣子晴跟楊奶奶聊聊,蔣子晴自然明白上官離是想讓她給楊奶奶解釋一下目前的狀況。
變異這件事是瞞不住的,我們不能等她餓了咬人再告訴她真相。
我的力氣逐漸恢復,感覺體內的能量發生了變化,但沒功夫細,因為人群中爆發出一陣尖叫,有人喊著『他們來了』、『上面』。
我抬頭望天,就見數不清的黑衣人從巨獸身體裡鑽出來,猶如片片黑雪,降落人間。
這次他們降落的地點是海岸線,從市中心到海邊,他們把倖存者逼到無處可逃,有些人已經喪失了理智,開始往海里跑。
趕盡殺絕!
上官離叫過蔣子晴,說我們得找個隱蔽的地方,碼頭無遮無攔,我們像禿子頭上的虱子,目標太明顯了。
蔣子晴說我們可以躲到碼頭下面,天色暗沉,我們幾個藏在碼頭的陰影里,上面的人不容易發現。
如果一會兒真有船來,登船也近便,上官離說行,讓蔣子晴帶楊奶奶先下去,我隨後走,他在最後掩護。
不過我拒絕了他的安排,叫他們先走,我要去會會那些黑衣人。
上官離本來不同意,蔣子晴沒等我開口,就搶先道:「她能應付,不用擔心。」
上官離和蔣子晴見面後都說了什麼我不知道,但從他們的神色可以看出,他們彼此信任,對蔣子晴說的話,上官離沒有任何質疑。
「好吧,你自己小心。」上官離邊說邊沖蔣子晴揚了揚下巴,示意她可以行動了。
蔣子晴扶著楊奶奶,他們必須往回走一段,才能順著碼頭側面的台階下去。
楊奶奶在得知她已經變異後,所表現出的冷靜與坦然令我很是佩服,她說這樣也好,比當個累贅強。
老人家臨走前叮囑我千萬當心,我讓她放心,說我心裡有數。
碼頭兩側的海岸線上都有倖存者,而且人數在不斷增多,他們明知道再跑的話就得跳海,卻沒人敢折回城區。
也有人發了狠,抬槍朝天上掃射,中彈的黑衣人隨之消散,沒有鮮血、沒有屍體,好像他們只是一抹幻影。
虛妄的幻影並不可怕,可怕的是能殺人的幻影,敵我的差異不是一星半點,因此倖存者們近乎絕望,自殺般衝進海里。
到處都是奔逃的人群和圍追堵截的黑衣人,我索性站在原地,等黑衣人主動找上門。
城市的火光將海岸線映得光影斑駁,追的和逃的攪成一片,場面十分混亂,我擔心黑衣人很難在雜亂的人群中發現我。
正想做點什麼吸引他們的注意,就見一名黑衣人朝我這邊跑過來。
我握住飛灰,瞄準黑衣人使用分解功能,結果大大出乎我的意料,黑衣人啥事沒有。
他們被槍打中會消失,換成分解反倒毫無反應,我實在猜不出他們到底是什麼物種。
這時黑衣人已經跑到我近前,我拔出手槍,心說看來只能用常規辦法消滅他了。
不料劇情再次反轉,黑衣人跑到我跟前,轉了個身面朝大海,向碼頭下方探頭,似乎在尋找目標。
他完全無視了我,好像我是一團空氣,所以說,他究竟是瞎呢?是瞎呢?還是瞎呢?
我本來打算一槍嘣了他,這下倒來了興致,跨步走過去,伸手去拍他的肩膀。
手掌觸到黑衣人肩頭的一剎那,我終於體驗到什麼叫『第三類接觸』了。
這種感覺不同於尋常的五感,我好像摸到了某種能量,它並不是實體,但我能清楚地感受到它。
黑衣人在碼頭邊緣向下探頭張望,隨即縱身跳下,我暗道糟糕,楊奶奶他們就藏在碼頭下邊,這黑衣人是奔他們去了。
他對我的觸碰無知無覺,肩膀被我按住都沒反應,同時我也沒辦法阻止他,因為他沒有實體,就像空氣、陽光、磁場,用手根本抓不住。
我奈何不了他,他看不見我、感受不到我,我和黑衣人就像身處兩個空間。
但他們卻可以傷害其他倖存者,我瞄準黑衣人下墜的背影開了一槍,看著他瞬間消失無蹤。
「桑柔,你沒事吧?」碼頭底下傳來蔣子晴的聲音。
「沒事!那些黑衣人能找到你們的位置,你們注意安全。」我蹲在碼頭邊上,朝下面喊道。
剛才黑衣人向下看的時候,我以為他能看到上官離他們,可眼下我蹲在碼頭邊上往下看,發現從這個位置,是看不到上官離他們藏身的地方的。
那就是說,黑衣人並不是『看』到了他們,無論他使用的是什麼方法,肯定不是用眼睛看。
突然,a區的方向有藍光乍亮,如同閃電一閃而逝,緊接著是第二道、第三道亮光閃現。
由於距離太遠,我看不見那邊發生了什麼,但圍困著城區的紫色屏障,在藍光閃現的過程中逐漸消失。
紫色屏障的位置高,所以隔著老遠我也能看見,由此可以推斷,藍光應該是安全港市做出的反擊。
大約五分鐘後,一群穿著怪異服裝的人沖向海邊,他們的衣服像宇航員登月時穿的那種,厚實笨重,頭上戴著圓滾滾的大頭盔。
區別可能是他們身後背著的是金屬箱子,而不是氧氣罐,金屬箱子下方連著軟管,軟管另一端是個吸塵器的吸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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