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東西要下來了
每人心中都不約而同地冒出了這個判斷。
某種無以名狀的恐懼感像是從天空沉落的火山灰,裹挾著黑暗與死亡的氣息,沿著豎直巨桶形牢房的通路壓了下來,讓人憋得喘不過氣。沒人能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這狹小的空間完全無法容納頭狼比爾和瘋狗阿諾德這兩個腦部過度開發者的想像力和行動能力。
強勁的季風不斷加速,襲掠地面,經過「教皇殿」之後與城堡進行正面碰撞、粘附、分離成對稱風暴漩渦,高速而不穩定的氣流在巨大流場中發出了嗚嗚的鳴響。若是平日,這種聲音就像是女子的抽泣與沉吟,但在利文沃思堡軍事懲戒營的特殊環河山丘型地域內,聲音得到成倍放大,早已不是幽怨淒婉的傷心女子,而是強大得震懾心魄、宛若索命的死神。
這種強風在晝夜溫差巨大的堪薩斯州本不鮮見,但今天卻讓人覺得格外可怕而難以忍受。
未知所帶來的恐懼感籠罩著這裡,沒人能猜透比爾和阿諾德到底會怎樣,比爾是否會上當、擊碎玻璃,讓阿諾德得以逃脫;還是選擇在監獄內把自己的哥哥殺死,若如此,他的聲譽和一輩子生活也全毀了。更重要的是,這兩個人的碰撞到底會引發什麼。
側門外的兩名軍官正在承受著巨大的心理壓力,擔心所帶來的緊張和對即將發生之事無法確定所造成的恐懼折磨著他們。軍銜稍低者在抽槍的時候,手槍差點掉在地上。等到握在手裡時,卻覺得扳機格外緊,緊得就像是被卡住了。他不得不將左右雙掌的食指分別插進護圈內,用兩隻手的力量才勉強扣動扳機。
這一槍擊發,不僅轟碎了門鎖,將整個右側門板幾乎搗出了一個大洞。
但如此大的力量和聲響,現在都被另一個震耳欲聾的聲音蓋過去了。
關押阿諾德的豎井牢房內,充斥著莫名其妙的低頻巨響。其頻率之低,甚至達到人耳能夠聽到的範圍邊界。可是響度卻大得足以讓人發瘋。這不是聲音,更像是無形的、看不見卻無法抗拒的力量,逃不開也擺不脫。
兩名軍官雖然打碎了側門門板,但卻被這股力量驚懾得氣都不敢出,更別提向前邁步。
身後趕來的大批警衛人員也感覺到了這種異樣的響動。他們不由得放慢了腳步,四處查看,卻什麼都沒發現。也沒人敢往前沖。這就是人類的避險意識,誰都無法抗拒對死亡的恐懼
空氣中的怪異振動逐漸變成了呼呼的吼叫聲。聽上去很像狼嘯,那種含著血腥味的風繞著寒光閃閃的利齒反覆縈繞的感覺非常明顯。但在場的人都知道,世間沒有那麼大的狼。倘若真要發出如此駭人聽聞的聲音,這隻狼非得達到50米高,擁有吞下坦克那麼粗的喉管。這樣的山般巨狼才能吼出如此低沉而令人五臟碎裂的可怕嘯叫。
頭一批衝進來的警衛人員本來就被這種聲音弄得滿腹狐疑,衝進閘門後,幾乎被兩名軍官的表情和反應給嚇壞了。
筆挺軍常服所包裹的身軀、竟然在瑟瑟發抖。那兩人似乎正眼睜睜地目睹從天而降的魔神,可是,在前方只有比爾和阿諾德兩人而已。
警衛人員甚至在懷疑。是不是眼前出現了某種誇張戲劇中才會出現的場景:前方的巨型直立空間內充斥著某種他們看不見的怪物。這個想法雖然荒誕,但情緒就是一種容易受到氣氛影響的奇怪東西。如此當下,耳膜受到不可思議的衝擊、空氣瀰漫著死亡的氣息;前方兩名身處現場的高階軍官竟然都無法站立;撲面而來的滾滾熱流、完全未知的危險,誰又能氣定神閒地從容面對。
況且,這裡是全美的最惡之人匯聚之地,殺人狂中的殺人狂、將虐殺視作吃飯睡覺那麼平常而又不可或缺的終極兇徒,全部分門別類整齊地關押在各自分配的牢籠中。這樣的怪奇詭異環境,即便是漫步其中,內心都會被莫名的恐懼感侵蝕。
警衛人員甚至出現了一些可笑的集體趨同狀態,很多人都看到前面的人後背的制服完全被汗濕透了,可是卻意識不到自己也大汗淋漓。當然不僅是緊張所帶來的身體反應,牢房內的溫度正在快速升高。皮膚隔著制服布料都可以感覺到。與此同時,空氣中開始瀰漫出類似於金屬和煤油混合在一起的刺鼻味道。
這個時候,唯一挺直身子站立的人,只有頭狼比爾普林斯。
他高舉著右臂,由全新一代工程與材料技術匯聚而成的新型木頭人之臂,在如此環境下泛著奇異的淡藍色光澤。
比爾從來不為任何事情猶豫,不拖泥帶水、前瞻後怕。
可是面前的哥哥、確切地說是個躺在地上不停痙攣而大笑不止的瘋狗。讓他無法用正常的方式來思考。漸漸地,就像童年一樣,他感覺到自己正在被從心底內朝外侵蝕的感覺所占據。
他的身體和別人感覺都不同,不是熱,而是刺骨的寒冷,而且是從內向外擴展的冷。
眼前的阿諾德可以看穿自己。正如他所說,彼此之間相處的時間實在太長,一舉一動心知肚明。就和現在一樣,阿諾德能夠知道自己在想什麼,自己當然也明白面前這隻瘋狗哥哥的意圖。
面前的防彈玻璃已經完全碎裂成不透明的晶瑩冰花狀態。
雖然沒有崩潰,但離瓦解只有一步之遙。
比爾不可能洞悉瘋狗的全部意圖,但有兩點可以確定。首先哥哥的計劃不可能是激怒自己、讓自己幫他擊碎牢籠,正如他所說,其瘋癲簡直超凡脫俗,用正常人的思維去揣測是可笑的;另一點就是,無論自己是否擊碎牢籠、甚至是否殺死阿諾德,他都會得逞。他根本不在乎勝負輸贏、得失生死。阿諾德要的是狂亂、失控、毀滅,他總能得到。
耳畔充斥著哥哥如土狼狂笑般的刺耳叫喊,比爾的嘴角抽動了一下,露出兩側皓白的尖利犬齒。
決不能讓他如此得意。
自己至少不能讓他完全得逞。
阿諾德可以獲得他想要的,他總可以。但決不能再染指任何一點屬於自己的東西。
就在這個念頭像是石碑一樣猛然矗立在自己腦海中時,頭頂上的巨型圓盤玻璃窗應聲破碎。碎裂的方式極其不尋常,不是敲碎或砸碎,不是從某一個確定的應力焦點發生破壞,而是被強大的氣壓在同一時刻向下完全壓碎。巨大的玻璃和蛛網狀框架幾乎同時崩裂分離解體,如一場閃著寒光的固體暴雨向下傾倒。
迎著尖銳的殘屑,比爾高舉的機械右臂像是正在召喚某種怪物。
猛烈的暴風從頭頂圓窗破口灌進了豎直牢房內。巨大的氣旋席捲而來,將側門旁邊的兩名軍官吹翻在地。其中一人勉強直起身體。在強氣流中仍吃驚地圓睜雙眼,他看到了某種奇特的異象。
頭頂上,有一團明亮耀眼的火焰正在暴流中央迸射,就像是星辰中央的恆星爆炸,四周的氣流席捲任何沿途的東西,將碎片掃得乾乾淨淨,卷到空中,形成了旋轉的玻璃龍捲。很快,他裸露的臉頰、手背都被碎屑割傷了。暗藍色軍常服上衣也出現多處破口。
所有一切,這名軍官全然不顧,他寧可看清面前到底降下了什麼東西,這關乎於今後自己是否還選擇信上帝。
轟鳴聲震盪、灼熱氣流迴旋。
豎井之內,一個怪異的碩大魔爪般物體伸了進來。
阿諾德側倒在地上,停止痙攣,偏頭看著從夜空中伸下來的三趾魔爪。就像童年中的夢魔。他咧開嘴:「唔,還不錯。」
可怕的倒爪完全伸入豎井內,顯露出整體身形。
這是全美戰前最為先進的殺戮試驗品、將最尖端技術容納於最小戰鬥機器的精華之作,頭狼比爾將整個家族為前美國防部和中央情報局所貢獻的科技力量進行綜合融合的極致,f36戰鬥用研究機。
一種將殺人當做試驗工作,面對瀕死的受害者寫實驗報告的絕對冷血機器。
這也是比爾身體的一部分。他的可穿戴式戰鬥機。這架飛機和比爾的機械右臂是一個完全的整體,由右臂控制、與右臂連接。f36是比爾身體的延伸。
在全新一代飛控系統的操縱下,f36戰鬥機完全直立機身懸停,將發動機的力量用於對抗重力,矢量噴口進行極為微妙而敏捷的作動,保持飛機姿態。它就像是一根在指尖上直立的鉛筆,緩緩下沉。慢慢降臨。
阿諾德親了親自己的右手掌,朝比爾一揮:「後會有期,弟弟。」
比爾沒有理會,右臂的富頓系統回收器組件展開,朝上筆直射出一個帶信標發射機的抓鉤,刺向f36戰鬥機。f36的前艙打開,回收臂擺動,準確地抓住了比爾射來的抓鉤。絞車隨之運動,施加向上提拉的力量。
頭狼對這一切、對阿諾德、對懲戒營似乎都不屑一顧,他如超人一般騰空而起,一路朝上衝破氣流,由富頓回收臂拉進艙內。
艙門關閉,發動機咆哮起來。f36帶著比爾,朝上直衝而起,刺入夜空。
一切重回寧靜,耳畔無聲、四周無風,就好像什麼都沒發生。
軍官第一反應是抬頭看防彈玻璃的情況。
還好,沒有任何一面玻璃破碎,狹小的籠子也沒有任何損壞,阿諾德還老老實實地呆在裡面。至少,最糟的情況還沒有發生。
安保人員、警衛、還有聞訊趕來的其他人一窩蜂地衝進了這個豎直牢房,他們要確認關押阿諾德的牢籠沒有問題,還得查看損失情況。頭狼比爾雖然走了,但著實留下了個爛攤子。
無論如何,現在似乎靜了下來。
突然,阿諾德毫無徵兆地站了起來,拍拍衣服上的塵土,整理衣領,他只有在縷衣領和袖口時還算像個上流的公子。
當他抬起臉的時候,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那張臉與死亡多日的屍體幾乎無異,皮膚仿佛已經完全從肉上剝離,像個破布似地蒙在臉上。阿諾德這張詭異的臉咧開了嘴:「就是現在,就是現在,呵呵,嚯嚯哈哈。來了,你們沒看到嗎凡人。沒關係,你們馬上就能看到。」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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