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明烈,天氣炎熱的好像下一刻地面就要燒起來一樣。
不過盛夏的暑氣並不能阻擋人們出門的步伐。這不,一大早,京都的主道兩邊就已經站滿了人,人群間交談聲不斷,皆望眼欲穿的盯著雍王府的方向,只等著待會兒迎親的隊伍能從自己跟前走過,好近距離觀一觀雍王殿下的威儀。
辰時剛過,便有敲鑼打鼓的聲音從遠處傳來,迴響在京都的大街小巷,好不熱鬧。
浩浩蕩蕩的迎親隊伍很快便出現在了人們的視線里,為首十六人吹奏樂器,後面高頭大馬上跨坐著今日的新郎,然後是八抬喜轎,再後頭則跟著望也忘不盡的護親儀仗。
整個隊伍的人無一不身著紅衣,就連馬脖子上都特意拴了朵大紅花。除了……
&怪了,王爺怎麼沒穿喜服呀?」
人群中不知是誰喊了一聲,興奮的人們這才發現,唯一騎坐在馬上的主角今天竟然穿了一身黑色常服,只在胸前系了朵紅花!
&爺是不是出門太急,忘了換喜服?」有人接口道。
&這不應該啊,成親不穿喜服那還能算成親嗎!依我看,王爺這是故意的呢!」
&此話怎講?」
&想啊,王爺常年在外征戰,那威儀氣概豈是一般人能比的?黑色穿在王爺身上再合適不過,剛好能將王爺的將領風範表現得淋漓盡致!再說了,天家娶親能跟咱們尋常百姓一樣麼,你瞧瞧歷來太子大婚,哪次穿了尋常的喜服?不都是直接在太子常服外頭罩一件紅綃了事的?」
&好像有那麼點道理。可王爺也沒罩紅綃啊……」
&這不是戴了大紅花嘛,權當紅綃了嘛!」
就這樣,大家七嘴八舌,把各種理由都猜了個遍。可反觀馬上高坐著的黑衣王爺,那臉繃的就跟寒冰一樣,看不出一點成親的喜悅。
跟在他身後不遠處的梁威尷尬的垂下了頭。早上出門前他捧著一套喜服在王爺面前晃了半天,可王爺一點要換上的意思都沒有,反倒狠狠的剮了他一眼,嚇的他趕緊丟了喜服,連勸說的話都講不出口了。
&梁威仰臉四十五度角,對著天空長長嘆了口氣,感覺自己心力交瘁——王爺一上來就給王妃一個下馬威真的好麼……
城東盛國公府。
&喲喂,我的二少爺哪,您可不能這樣,您這樣叫老身如何去跟國公爺交代喲……」
朱耀紫還沒踏進清水苑便聽到喜婆哭天搶地的喊聲。
&本是男子,學女子出嫁已是極其屈辱的事,怎麼,如今不止蓋蓋頭,你們還要再拿套女子的嫁衣來寒磣我麼!」
齊遙清的聲音壓抑而低沉,語氣之冷厲連朱耀紫聽了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喜婆一聽這話,聲音登時也冷了下來:「哎呀,二公子話可不能這麼說,這齣嫁怎麼就是屈辱的事了呢!要知道能嫁給雍王那可是天大的榮耀,旁人求都求不來的!」
朱耀紫一走進內室便看到齊遙清直挺挺的坐在床邊,冷了張臉,身上穿著一件平日裡常穿的淺藍色布衫,樸素而低調。再看床側,一邊站著滿臉焦急的夢寒夢琪,另一邊則是個叉著腰滿臉不耐煩的喜婆。
不遠處的桌上擺著一整套華美的喜服,還有做工精巧的頭飾和蓋頭,相當華美。雖然……都是女式的罷了。
&少爺,老身我話也只能說到這兒了,穿不穿嫁衣雖是您自個兒的事,可好歹關係到咱們國公府的臉面啊!您是從國公府走出去的人,一言一行可都代表著整個國公府甚至皇后娘娘。娘娘仁慈,好不容易為您求來聖上的恩典,您如今這般作踐娘娘的美意,對得起娘娘的一片苦心麼!」喜婆不依不饒的說道。
齊遙清冷冷瞥了喜婆一眼,心知她是鐵了心要拿皇后來壓他的。不過這件事就算皇帝下旨也沒用,他齊遙清這輩子絕不穿女子的喜服!
&也不用拿皇后來壓我,總之今日這嫁衣我是決不會穿的,你就算去前院請父親來也是一樣。」齊遙清面若冰霜的說完這句便站起身,也不管喜婆有什麼反應,徑直朝外走去。
&小清,等等!」朱耀紫見狀連忙跑上前攔住了他。
&麼,連你也要來勸我穿嫁衣?」
齊遙清此時的面色依舊不怎麼好看,朱耀紫覺得幾日不見他竟清減了不少,連帶著臉也變得瘦削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朱耀紫趕忙擺手,他剛剛匆匆瞥了眼桌上放著的喜服,寬袖敞襟的繡花外袍,內里是娟衫和羅裙,分明是最傳統的女子嫁衣。也不怪齊遙清拒絕,他們拿這麼件衣服給齊遙清分明就是在羞辱他。
&你想說什麼?」齊遙清聞言臉色稍霽,語氣卻還是冷冰冰的。
&朱耀紫皺眉想了想:「那種女子的嫁衣不穿也罷,我來的時候聽外頭人說雍王也沒穿喜服,只穿了一件黑色常服,配朵紅花,所以你如今這樣子也算不得多失禮,要真有事也是他先頂著,不礙事的。」
朱耀紫特意說了雍王也沒穿喜服這件事,指望著齊遙清聽完會好受一些。誰知齊遙清挑了挑眉,失笑道:「呵,真有意思,都不願穿喜服,可心境卻是不一樣的。我不穿是因為那是女子的嫁衣,不能這麼不明不白的被折辱了身份。可他卻不然,想來這門親事他也一直都是不願的吧。」
朱耀紫看他臉色又蒼白了幾分,不由得心下一緊,暗罵自己說錯了話。他趕緊拍了拍齊遙清的肩膀安慰他道:「好了,別想了,雍王那個人……不值得你用心對待。反正你嫁過去也不是為了跟他過日子的,犯不著為了他的事再費心思。」
齊遙清沉默片刻,終於還是點點頭,收起方才那份無奈,勉強一笑道:「你放心,我自然知道自己為何要嫁過去。」
說罷,他轉身回到桌邊,取了那頂繡著金鳳的紅蓋頭再度回到朱耀紫面前。
&王既是配了紅花,我也不好太失禮不是?古來女子出嫁當著紅袍,披霞帔,穿繡鞋,頂蓋頭,再由家中兄弟背上喜轎。如今我便以這方紅蓋頭替了所有吧,只是那背出門的兄弟卻是求不來了。腰子,我們從小一同長大,情同兄弟,今日我出嫁,你可願扶我上轎?」
他雖是笑著說的,可朱耀紫卻在他的臉上看出了一絲悲哀。是了,身為男子,若非真心相愛又有誰會願意雌居他人身下?
雍王既是心有所屬,想來齊遙清日後的日子也必然艱難。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他除了順從出嫁再無別的選擇,當真是委屈了他。
朱耀紫暗自嘆了口氣,努力扯出一個笑容來,點頭道:「好,那我今日便做一回你的引路人。」
齊遙清聞言欣然頷首,自己這個好朋友從來都是這般仗義,只要自己有難處總會第一個挺身而上。他沒有猶豫便替自己扣上了蓋頭,然後摸索著伸出手來,只一下便被朱耀紫溫暖的手掌握住。
&吧。」朱耀紫輕嘆一聲,率先邁開了步子。因著齊遙清蓋著蓋頭,行動不便,他特意放緩了腳步,慢慢走出清水苑,朝前門走去。而齊遙清身後,夢寒夢琪兩個陪嫁丫頭也緊緊的跟著,生怕齊遙清一不留神會踩空。
&理說出嫁前是要拜別父母的,不過你是男子,不必拘泥於那些個規矩,我們便直接出門吧。這清水苑以後你若是想回隨時都能回,至於前院……」說到這,朱耀紫頓了頓,眼睛忽然黯淡了下來,「不去也罷。」
身後,齊遙清的面容被遮在那方艷紅的蓋頭裡,朱耀紫看不出他的表情。而他也沒有回話,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這座國公府就像一座大牢籠,困了他二十多年,也是時候該離開了。前院那邊無外乎是些齊蕭肅和趙氏請來的貴客,不見……也罷。
此刻國公府大門外,魏延曦負手站立在高大闊氣的門前,瞥了眼門上高懸的「盛國公府」四個金漆大字,不屑的偏過了頭。
也不知皇兄是怎麼想的,齊蕭肅當年不過是從龍有功罷了,竟然直接封了國公,還把他女兒升作昭儀乃至如今的皇后,皇兄寵信齊家也太過了。就齊蕭肅那副弱不禁風的文人樣居然還擔得起「國公」這個封號?真是可笑。
按祖制來說,娶親時男方需親自進女方家的大門,通過一眾考驗之後方能拜別父母,成功將人娶走。不過因著對盛國公府和皇后的強烈厭惡,再加上待嫁之人又是個男子,所以魏延曦打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要進盛國公府的大門,更別提親自相迎了。
雖然這樣做對岳家和未來的妻子極其不尊重,不過他魏延曦是堂堂雍王,皇上的親弟弟,又有誰敢說個「不」字?所以盛國公府的那些下人們也只敢偷偷的望一眼魏延曦,沒人敢上前。
不多時,只聞得門內傳來一陣窸窣的腳步聲,連帶著一眾下人或驚訝或鄙夷的抽氣聲,魏延曦回頭,只見門內率先走出一個身著紫色華服、笑如春風的男子,而他身後緊跟著露出一角淺藍色衣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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