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知錯了
想了多少個日日夜夜的人的臉如今驟然出現在面前,饒是齊遙清也忍不住微微紅了眼。
&爺……」
他薄唇微啟,輕輕喚了聲,聲音有一絲哽咽,然後再說不出話來。
魏延曦愣了下,倏的抬起頭,正對上齊遙清一雙眼,眼裡隱約有水汽騰起,不多時便凝成液態,在眼眶裡打著轉,仿佛下一刻就要落下。
&清……」
魏延曦的手還握著齊遙清那隻被燙紅了的手,冰冷冷的,沒有溫度,與記憶里他那雙修長而溫暖的手相去甚遠。
他的身形原本就瘦削,後又被那勞什子斷腸草和五石散折騰垮了身子,前幾個月好不容易養出一點血色來,如今來天牢這麼一呆,好嘛,徹底過回去了,甚至還大不如前。
魏延曦吸了吸鼻子,試探的抬手撫上齊遙清的臉龐。手下的觸感涼涼的,再沒有從前的順滑溫熱,卻很真實。
&清,你瘦了。」
他只說了這一句,可齊遙清即便咬死了牙,淚珠還是忍不住順著臉龐滾了下來,滴落在魏延曦的手背上,濺起一朵朵小小的漣漪。
他從沒想到還能再見魏延曦一面。
本以為皇上把他關進天牢就是打算在魏延曦回來之前奪他的性命的,他也早就做好了在魏延曦班師回朝之前就喪命於天牢的準備。哪曉得因為腰子那封信,打破了一切規劃,魏延曦竟然真的瞞著眾人提前回來了!
這就像是久禁於幽地的困獸忽然照見了陽光一樣,那樣溫暖,那樣不真實,他甚至忍不住懷疑,是不是因為自己太過思念魏延曦出現了錯覺。
今宵剩把銀釭照,猶恐相逢是夢中。
&清……」
魏延曦又喚了一聲,見齊遙清眼中還有些茫然,有些不敢置信,只覺得鼻頭一酸,滿心的疼惜都快要溢出來,再也忍不住,一把將他攬進懷裡死死抱緊,生怕手一松他會消失不見似的。
&清,是我的錯,我犯渾,不該把你一個人留在這裡。對不起遙清,我是混蛋,是混蛋!是我讓你受苦了……」
他在齊遙清耳邊胡亂的說著,感受懷中人熟悉的溫度與氣息,只恨自己當初一時大意,竟沒想到皇兄真的會對遙清動手。
而直到這時,再度被魏延曦擁入懷中抱緊,齊遙清才終於相信魏延曦是真的回來了,不是他的錯覺,也不是他做的夢。
&爺,不怨你,我……咳咳,從未怨過你。」
他緩緩閉上眼睛,忽然松下了身子,放任自己沉溺於魏延曦的懷抱中,就像是漂泊多年的旅人終於找到了歸宿一般,再沒有恐懼、擔憂和警覺,剩下的,只有對這人全心全意的信任與愛意。
他的聲音因為咳嗽變得沙啞,但語調與尋常無異,還是那麼溫和,聽來有如三月的春風拂過臉頰。
&清,你怎麼咳嗽了?你這幾月過的……」
魏延曦稍稍鬆開齊遙清,捧起他的臉細細打量著。他原本想問齊遙清這幾月過的可還好,但在目光遇上他蒼白的嘴唇和眼底深深的烏青時,忽然扭頭看了眼桌上的藥湯,頓時問不下去了。
桌上打翻的藥碗還在,裡頭藥汁灑滿了整張桌子,使得整間牢房裡都充斥著濃郁的藥味。
看出魏延曦眼中的心疼和自責,齊遙清微微一笑,撥開他的手,將頭偏向了一邊。
&爺莫要擔心,我很好。」
他一邊簡單收拾著桌上殘局一邊淡淡的對魏延曦道:「季公公很照顧我,替我打算良多,還有影四,咳咳,幾乎每天都會來給我送一次東西。是我自己身骨太弱,咳,不怪他們。」
天牢陰濕,寒氣逼人,最近外頭又下大雪,尋常人只是在裡頭坐上一會兒就會覺得手腳冰涼,更何況齊遙清日日夜夜住在裡面呢。
雖然自他開始咳嗽以後影四便日日會送藥來,可是條件擺在這兒,再好的藥也是白搭。
道理魏延曦是懂得的,但是一旦牽扯到這被他擺在心尖上的人就什麼都不作數了,齊遙清不提還好,一提到影四魏延曦就氣的不行。
&個蠢貨!叫他好生照料你,結果不僅讓他們將你關進了天牢,每每傳信竟然還瞞著不告訴我,真是反了天了!」
他說的氣急敗壞,心說剛剛那一腳真是踹的太輕,便宜他了,要不是影一死攔著,只怕他當場就要把影四的脖子給擰了。
&爺,這本來就是我自己要去的,影四也勸過,這不賴他,你別因為我遷怒於他。」齊遙清見狀趕忙伸手握住魏延曦的手,替影四分辯道。
本來就是他早就打算好的事,就算影四死攔著他也是要來的,齊遙清深諳魏延曦的脾性,就怕他因為一時心中有氣把影四怎麼樣了,那自己這心裡可就真要懊悔一輩子的。
&還替他說話。」魏延曦反手握住齊遙清的手,目光瞥見上頭被燙傷的紅痕,心疼的湊到唇邊輕輕吻了一下,另一手狠狠握拳錘了下桌子,咬牙切齒道:「我當初真是混蛋,竟然放心把你一人留在這兒!」
&爺,你先莫惱。」齊遙清看他一個人在那兒自己生自己的氣,趕緊把他那隻手也握過來,捧在手心裡輕輕摩挲著,勸道:「天意不可違,我原本進來的時候都沒打算此生能再見你一面,如今見了,我已是心滿意足,我……咳,咳咳……」
他話說的太急,說到一半忍不住輕咳起來。魏延曦大驚失色,什麼氣怨都拋之腦後,只趕忙伸臂將齊遙清攬進懷裡,輕輕拍打著他的後背,兩道英氣的眉毛都擰在一起了。
&清,不急,我不惱了好不好,你仔細身子,別傷著自己才是。」
他溫柔的在齊遙清耳邊低聲說著,齊遙清咳了片刻,終於慢慢止了下來,有些脫力的一手扶住魏延曦的肩,抬頭看他。
因為是摟抱著的姿勢,兩人此刻離的極近,只是因為咳嗽,齊遙清一張臉漲得很紅,倒是給蒼白的臉色添了絲血氣。而他眼中也再度含上了水汽,眉頭微蹙,銀齒輕咬下唇,只這麼望著魏延曦便讓魏延曦看的心都快化了。
直到這時魏延曦才發覺,自己對這個人到底是多麼思念,思念他這張清逸雋秀的昳麗容顏,思念他說話時的溫言軟語,思念他回眸顧盼時的清淺笑意,思念他……
頭不由自主的低了下去,魏延曦將自己的唇貼在了齊遙清的唇上,伸出舌尖描摹他唇齒的輪廓。
齊遙清的唇涼涼的,軟軟的,像以往一樣夾雜著熟悉的氣息,令魏延曦煩躁的心逐漸安穩了下來。
多少天來沒日沒夜的奔波,食不果腹,夜寢難安,每天只顧著趕路,就怕自己來遲一步,等來一個天人永隔的結局。這一刻,魏延曦終於鬆了一口氣,他的遙清還好端端的坐在他面前,還會對他笑,還會溫和的出聲安慰他,還會被動的承受他的吻。
&清,我很想你……」
唇齒彌留之際,魏延曦忍不住輕輕呢喃了一句。他只覺得懷中人聽到這一聲低嘆後身體僵了一下,然後徹底軟了下來,再沒有一絲一毫的牴觸,就連唇瓣都下意識的微微張開了些。
沒有猶豫,魏延曦將齊遙清摟的更緊,加深了這個吻。
這樣好的遙清,捧在手心裡都怕他磕著碰著,那些人竟然敢將他關在這陰森森的天牢裡,一關就是數月,魏延曦只覺得渾身上下都在叫囂,憤怒、失望、懊惱,無一不襲入他的胸腔。
沒有人能傷害他的遙清,哪怕是他從小到大敬之愛之的皇兄,也不行!
魏延曦慢慢摩挲著齊遙清微顯紅腫的唇瓣,大口的喘著氣,努力平復下身體裡遊走的火苗。
要不是因為天牢條件實在太差,外頭又有四個隨時可能醒來的守衛,魏延曦真恨不得現在就將自家王妃從頭到腳好好嘗個透徹,以紓解他數月以來的相思之苦。
他在想什麼齊遙清又豈會不知道,只是這時間地點確實不能讓他如願,所以只能靜靜偎在他懷裡,等他自己平復下這股火。
&了遙清,」半晌後,魏延曦鬆開摟著齊遙清的手,摸索著打算站起來,「我們走吧,我硬闖進來,再不走只怕皇兄那邊都要得到消息了。」
他撣撣身上的灰,伸手打算扶齊遙清起來,哪曉得齊遙清卻避開了他的手,搖頭道:「不,王爺,我不能走。」
魏延曦愣了:「為……為什麼?」
齊遙清深深望他一眼,嘆了口氣,道:「王爺難道忘了,我是戴罪之身,聖上下旨將我關進天牢的,如今若是貿然逃脫,便是罪加一等。而王爺你,北狄尚未退兵,你身為主帥此刻本因衝鋒在前,可卻因為我的緣故擅自回京,皇上必然也要降罪於你的,更何況你還……」
他話並沒有說完,魏延曦不僅因為他私自回京,甚至還擅闖皇宮天牢,若真按律法,此罪當誅!
而自己本就是天牢重犯,如果被魏延曦救出去,那魏延曦身上就還要再背負一個劫獄的罪名,懲罰便也會重上一分,這是齊遙清怎麼都不願意看到的。
要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魏延曦縱使身份尊貴卻也到底只是個王爺,是臣子,一旦跟皇上翻臉,屆時成為眾矢之的,那便徹底失了一切。
齊遙清不願再讓自己連累魏延曦,他知道魏承天因為齊頌錦和齊家的原因遷怒於他,恐怕他不死無以平聖怒,盼只盼魏承天能看在魏延曦是他唯一的弟弟的份上,到時從輕發落,莫要讓魏延曦受苦。
他從不怕死,只怕自己死了不夠,還連累了魏延曦。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86s 3.6944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