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對於這個問題,夏衿已經過無數的努力,終於說服夏正謙和舒氏了,她完全沒興趣、也沒義務再給董方洗腦。董方自以為她出身比夏衿高,自以為比夏衿懂禮數,想要說服她,估計是千難萬難。
夏衿淡淡道:「我的事,我自有分寸。」
董方本來還想再說什麼,但看夏衿這態度,她閉上嘴巴不再說話。
夏衿暗嘆一聲,將視線轉向了車窗外面。
劉三看出她是女子的事,夏衿不準備跟董方說了。一旦她知道,估計下次就不會跟夏衿出門了。礙著董岩,夏衿拿她還真沒辦法。
馬車在城裡奔馳著,一頓飯功夫後,在夏家門口停了下來。
夏衿下了車,正要抬腳進大門,守門的婆子便笑著稟道:「少爺,羅府於管家來了,等您好一會兒了。」
夏衿一陣詫異。於管家,他來幹什麼?
她轉頭看了董方一眼:「跟我去前廳。」
董方平素只跟夏衿出門,一進夏宅就回自己院子去,一切伺候夏衿的事都是菖蒲、薄荷做。此時聽得夏衿的吩咐,她只得轉過身來,跟在夏衿身後,去了前廳。
於管家正由羅叔陪著在前院的偏廳里喝茶聊天,見了夏衿進來,忙站起來拱手行禮:「夏公子,您回來了?」
「於管家怎麼有空過來?」夏衿笑著坐到主位上。
羅叔知道他們有事要談,給夏衿倒了一杯茶,便退了出去。
「我家公子叫我過來幫夏公子買廚子。」
夏衿出去轉了一圈,早已渴了,端起茶杯正要喝茶,聽到這句話,手一拌,差點把杯里的茶給潑出來。
「你家公子,叫你過來幫我買廚子?」她重複了一遍,生怕自己聽錯了。
「正是。」於管家笑道,「我家公子聽說夏公子要跟蘇公子他們合夥開酒樓,擔心公子您一下找不到合適的廚子,正巧省里有兩戶人家獲罪要被抄家,他們府上的下人要遣散,便讓小人來問一問夏公子,有沒有興趣將他們的廚子買下來。」
夏衿怔怔地望著於管家,久久說不出話來。
她撇開羅騫跟岑子曼開酒樓,又拒絕了羅騫的感情,她本以為羅騫即便不恨她,也不會再跟她來往。他家世不錯,還是個秀才,品行端正,長相英俊,城裡有多少閨秀對他芳心暗許,朱心蘭和李玉媛更是公開為他打破了頭。在世俗的目光中,她與他就是雲泥之別。
如今她絕然拒絕他的求娶,絕對是一件十分傷自尊的事情。他即便不勃然大怒,也應該拂袖而去,再不看她一眼才對。卻不想,他竟然仍將她的事放在心上,在她遇到難處束手無策時,主動幫她!
於管家見夏衿不說話,還以為她誤會自家公子,忙又解釋道:「我家公子說了,他早上聽到有人被抄家的消息,想到你正需要廚子,便叫我過來跟夏公子提上一提,讓夏公子不要多想,這事並不牽扯別的。如果夏公子已經找好了廚子,那就再好不過了,我家公子也替夏公子高興,絕不會有什麼別的想法。」
說著他站了起來:「如果夏公子沒有別的吩咐,那小人就先告辭了。」拱了拱手,他便要離開。
「於管家,且等等。」夏衿連忙道,「我正需要買廚子,你家公子告訴我這消息,可算是幫了大忙了。剛才我出去轉了一圈,才知道人家廚子根本就沒人賣身。正為這事頭疼呢,你就雪中送炭來了。」說著,她親自為於管家斟了一杯茶。
雖然不知兩位公子這鬧的什麼彆扭,說的話雲山霧罩的,但夏衿能領羅騫的情,於管家還是十分高興的。見她要親自給自己倒茶,於管家忙連聲道:「不用不用,我自己來就好。」接過茶杯又一個勁地稱謝。
這段時間以來,於管家早已不是當初在仁和堂時面對夏衿時的心態了。他已將夏衿看成了跟他家主子同一地位的人。
兩人重新落座,夏衿向於管家討教:「那兩家的廚子何時發賣?我應該怎樣做才能將他們買下來?」
「這事夏公子不用操心,只需給董岩十幾兩銀子,讓他明日跟我去一趟省城就是。」
夏衿是知道於管家在羅府里的地位的,他是羅夫人和羅騫面前第一得用之人,平時要忙的事很多,更不用說明日羅府就要設宴,於管家是根本離不開的。現在他說出這樣的話來,顯然是羅騫的特意吩咐。
不過這事缺了於管家的指點,還真辦不了。
「如此就勞煩於管家了。」她感激地道,「不過這事不急,你們府上明日有宴,你且忙著,等哪日有空再去也不遲。」
於管家搖搖頭:「這事還真得明日就辦。去得遲了,那些人不是自己回鄉,就是找了下家。這也是我家公子急著讓小人來告訴您的原因。」
夏衿感激更甚。她從袖子裡掏出一錠銀子,遞給於管家:「感謝的話我就不說了。明日一應費用打點,我會讓董岩負責的。勞你辛苦跑一趟,這點心意,你且拿著。」
於管家連連擺手:「夏公子,您要是為小人好,就趕緊把銀子收回去。我家公子說了,要是我敢拿你一文錢謝禮,就不必回羅府去了。公子您仁善,不會看著小人被公子趕出來吧?」
夏衿無奈,只得把銀子收了回去。兩人把明日的相關事宜商定,於管家便告辭離開。
望著於管家的背影,夏衿的心久久不能平靜。
上輩子父母過世後,她獨自漂泊在異鄉,操著並不熟練的英文,處理父母的後事,賣掉父母留下的遺產,進魔鬼訓練營,再到殺死仇人為父母報復,躲避警察的追捕四處逃竄,她永遠孤獨一人。她心裡裝著深仇大恨,肩上扛著復仇重任,每天面對生與死,她很累很累,可沒有人為她分擔什麼,沒有臂膀可以給她依靠。
這輩子重生為十四歲的古代女孩兒,她依然沒能像其他女子一樣,躲避在父母的羽翼下,享受現成的安穩幸福。她得憚精竭慮謀劃分家,她得想方設法拼命賺錢,她得為父親的醫館操心,她得替哥哥謀劃前程……
她也是女人,她也希望能有一個堅實的臂膀為她遮風擋雨,有一個溫暖的港灣可以讓她停歇。
所以,當初羅騫讓她把羅宇的事交給他,讓她不用操心,現在又派於管家過來,幫她度過難關,她感激之餘,是真真切切地感動了。
她的心,從來沒有像現在這般不平靜。一種陌生的暖暖的感覺,從她的心底升起,慢慢地瀰漫開來。
「公子,咱們回院子去麼?」董方見夏衿久久沒有動彈,忍不住問道。
夏衿收回目光,搖了搖頭:「不,咱們還要出去。」說著,抬腳往外走去。
董方見狀,只得再次跟上。
不久之後,夏衿和董方出現在了知味齋里,夏衿跟董岩交談了好一陣,給了些銀兩給他,這才帶著董方回了家。
回家之後,夏衿便找衣服配首飾,又派薄荷去通知夏祁,她下午要跟夏祁一起去羅府赴宴。
夏祁原聽妹妹說不去赴宴,他還猶豫著,打算自己也不去了呢。此時聽到說夏衿改了主意,很是高興,還跑到清芷閣親自確認了一下,這才回去認真念書。
吃過午飯又歇息了一下,夏衿便起來開始做準備。其實她不化妝,只梳個頭髮換身衣服就可以出發,幾分鐘搞定,完全不用做什麼準備。無奈舒氏盯得緊,老早就將她拍起來了,又嘮叨說夏衿選的衣裙太素,哪有十幾的女孩子天天穿素淨衣服的,不吉利。挑了一身石榴紅衣衫,硬要夏衿換上。
夏衿一看這顏色就頭疼:「娘,岑姑娘喜歡紅色,我要是也穿紅色,豈不是紅成了一片?別人看了要說閒話的。」
「這倒也是。」舒氏想想,又換了一件紫羅蘭色的,「那就穿這件。」
夏衿瞥了一眼,點頭同意:「好吧。」又看看滴漏,「一刻鐘後我再換,時間早著呢。」
「不行,現在就換。」舒氏卻不依。
夏衿只得換了衣服。
「坐下,我幫你梳頭。」舒氏乾脆親自動手。梳完頭,又給夏衿頭上插了好幾朵珠翠。
夏衿也懶得跟她爭執,打定主意,等上了馬車,就把頭上的首飾摘下幾朵來。
剛剛收拾好,茯苓就進來稟道:「岑姑娘乘馬車來了,催您趕緊出去,一同去羅府呢。」
夏衿聳聳肩:得,她原先還打算不去呢。有岑子曼在,她想不去都不成。
派人通知了夏祁一眼,夏衿便先出了門。
「夏姑娘。」門口馬車旁,牽著一匹白馬的是長身玉立的蘇慕閒。蘇慕閒今天穿著月白色繡金線雲紋長袍,頭戴珠冠,與夏衿第一次遇見他和桃溪那一次的穿著完全不同,真真正正是京城來的候府貴公子。
當著人的面,夏衿不好調侃蘇慕閒,客氣地打了聲招呼,便上了岑子曼的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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