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上次宣平候府宴不同,羅府這次宴會的規模小很多,只請了宣平候府岑家、知府朱家、同知林家、通判白家、鎮撫使李家這五家臨江城掌權者。
那些名門望族都不能參加的宴會,夏祁和夏衿自然也是沒資格參加。之所以邀請他們,七成是羅騫的堅持,三成是看在宣平候府的面上,畢竟夏祁對王翰林夫人有治病之恩,夏衿又跟岑子曼交好。不過他們就不能算正經客人了,只能算羅騫私人請的朋友,來幫著做事的。
因此,為了不被人詬病,得罪臨江城其他一竿子權貴,夏祁和夏衿一進府,羅夫人就給夏祁分派了任務,讓他幫著羅騫招呼客人。
夏衿則因為岑子曼的關係,跟著她在後院廳堂里跟幾家的老夫人、夫人寒喧了好一陣,才去的花園,她們到時,其他人幾乎都到了。看清楚今天請的客人,夏衿就有些想笑,因為朱心蘭和李玉媛赫然在座。
上次在宣平候府那樣的地方,這兩個人就不顧場合地大吵了一架,最後李玉媛還彪悍地將朱心蘭推進了小湖裡,差點溺斃。現在到了心上人羅騫的家裡,這兩人絕對淡定不了,今天還不知會鬧出什麼妖娥子來呢。
「岑姑娘你來了?」沈玉芳姐妹倆算是今天的半個主子,正在熱情地招呼客人。看到岑子曼和夏衿進來,沈玉芳連忙迎了上來,對岑子曼噓寒問暖。
至於夏衿,則完全被她忽略了,與上次在街上相遇時的態度大相徑庭。想必是回家後做了功課,知道夏衿不過是一個小郎中的女兒,她瞧不上夏衿了。
夏衿也不以為意,似笑非笑地看了沈玉芳一眼,便放慢了腳步,把岑子曼身邊的位置讓給了紛紛迎上來的閨秀們。然後她繞過以岑子曼為圈心的閨秀群,走到迴廊的美人靠上坐了下來。
夏衿好幾次到羅府來,都是由樂山帶著往花園走的,所以對於羅府的花園,她算是比較熟悉。也不知是羅維韜當初到臨江時囊中羞澀,還是覺得自己在這裡的任期不會很長,他買的這座宅子並不大。除了院落比宣平候府少很多,花園的面積也只有宣平候府的三分之一。南方人又喜歡在庭院裡引進活水,造湖砌塘,羅家這不大的花園,池塘便占去了三分之一,所以能讓人活動的地方就越發少了。
這也造成了男孩子和女孩子的活動區域不能很好的隔絕開來。夏衿坐在迴廊里,隱隱能聽見男孩子們在不遠處涼亭里說笑的聲音。
聽到那邊說笑聲里隱隱有羅騫的聲音,朱心蘭按捺不住了,跟岑子曼寒喧幾句表達過自己的熱情之後,她便向沈玉芳開口道:「我記得羅府園子裡也種了幾株桃樹的,此時正是開花的季節,我們能不能去看看花?」
沈玉芳含笑道:「自然沒問題的,我表姨母說了,今天請大家來,就要讓大家玩得開心。羅家花園雖然沒宣平候府那麼大,卻也有幾分可看之處。不過大家都剛到,不如吃些點心喝杯茶再去逛吧?我表姨母特地叫人從知味齋買了點心回來。」
聽她這樣說,朱心蘭也不好堅持,跟著大家一起回到廊下。
「喂,你幹什麼?」李玉媛怒喝一聲,看向朱心蘭,「你那腳往哪裡踩呢?朱心蘭你不要太過份!」
大家一怔,紛紛朝李玉媛的腳下看去。
卻見她湖藍色的裙擺上,印著一個極清晰的腳印。而剛才,正是朱心蘭從她身邊擠過。
「不就是踩了你一下嗎?又不疼,用得著這樣急赤白臉嗎?」朱心蘭卻絲毫歉意都沒有,眼裡還帶著不屑,「你推我下湖我都沒說什麼呢,踩你一下又怎的?」
朱心蘭不提這話還好,一提這話,李玉媛就火冒三丈。上次出了那事,她回家就被父親扇了兩個耳光,跪了一個時辰,禁足十天。這還不算啥,最要命的是父親強令她上門給朱心蘭賠不是,偏朱心蘭得理不饒人,當著雙方父母的面直接給她甩臉子。
她正要還嘴,站在她身邊的庶出姐姐李玉娟出聲勸道:「妹妹算了吧。要是爹爹知道你在這裡又跟朱姑娘爭吵,回家還得再罰你。」
想起父親的怒火,李玉媛有些膽顫,可對朱心蘭認慫她又不願意,正為難間,李玉娟又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李玉媛的怒氣一下消散了。她抬起頭看了朱心蘭一眼,忽地展顏一笑,對朱心蘭道:「上次的事是我不好,一會兒我給朱姑娘再賠個不是。」
她這態度的轉變,不光讓朱心蘭一愣,便是其他姑娘都有些不敢置信。
李玉媛的父親是武將,脾氣既粗且急,處理事情的方式甚為粗暴。李玉媛的性子跟她爹一模一樣,否則也不會做出推人下河的舉動來。所以此時她忽然轉了性子,在劍拔弩張的時候偃旗息鼓,在大家看來就很不正常。
大家都將佩服的目光投向了李玉娟,以為是因為她的規勸才讓李玉媛發生了轉變。
「來,岑姑娘,這邊坐吧。」沈玉芳見岑子曼似乎要往夏衿那邊去,趕緊拉了她往裡面那桌的尊位上去。岑子曼只得歉意地看了夏衿一眼,照著沈玉芳的安排坐了下來。
今天羅府宴與上一次宣平候府宴不同,只要家中孩子適齡,不分嫡庶,都在被邀之列。像朱心蘭的庶出妹妹朱心蕙,林雲的庶出妹妹林婉、林妤,李玉媛的庶出姐姐李玉娟,都一同來羅府來赴了宴。而且這次宴會是要吃晚飯的,所以即便現在只坐下來喝茶吃點心,也不能隨意亂坐了,得照著身份尊卑來。
於是,岑子曼、朱心蘭、李玉媛、白通判家的兩個女兒白露、白霜,以及沈家姐妹坐了一桌,庶出的幾個姑娘和夏衿坐了一桌。
林家的家教很好,林雲家庶出的小妹林妤正好坐在夏衿身邊,她擔心夏衿受到冷落,還時不時地轉過頭來跟夏衿說幾句話。
夏衿在說話的時候,無意中發現坐在她斜對面的李玉娟面帶微笑,似乎正專心地傾聽旁邊的林婉說話,但她握著茶杯的指節泛白,背脊也挺得筆直。
從心理學上看,林玉娟這看似不起眼的細小動作,最能揭示她隱藏的真實情緒。腰背挺直,握東西太過用力而導致指節泛白,這是心裡過度緊張的標誌。
可是,她緊張什麼呢?
夏衿順著李玉娟的目光朝隔壁桌看去,便看那邊幾人也跟這邊一樣,互相說話談笑氣氛很是和諧,即便是原來爭吵不休的朱心蘭和李玉媛,都緊挨著坐在一起有說有笑。李玉媛還主動將羅府丫鬟托盤上的茶水端下一杯來,放到朱心蘭面前的桌上。
夏衿的瞳孔猛地緊縮了一下。
她看到李玉媛的小指在朱心蘭的茶杯邊沿輕輕頓了一下。
夏衿的視線倏地轉向李玉娟。李玉娟此時正緊張地望著李玉媛,連身邊林婉的問話都沒有聽見。待李玉媛做完那個動作,將茶杯放好時,她才鬆懈下來,轉過頭去敷衍林婉。
夏衿無語了。
這個李玉媛,上次把朱心蘭推進湖裡,這次乾脆就直接下藥。難道這世上只剩了兩個女人,把朱心蘭幹掉後她就可以嫁給羅騫了麼?
料想李玉媛還不至於那麼腦殘,當眾給朱心蘭下毒藥,她那藥無非是讓朱心蘭有眾出醜。不管怎麼樣夏衿都不準備插手這件事。上次她救了朱心蘭,朱夫人那理所當然、頤指氣使的樣子,實在讓夏衿膩歪。這一次,她決定袖手旁觀看熱鬧了。
「呀!」一聲尖叫從旁邊傳來,接著「砰」地一聲,一個茶壺落到地上,裡面冒著熱氣的茶水濺了一地。
原來是羅府的一個丫鬟,不小心把托盤裡的茶壺給摔下來了。
而這時候,夏衿看到在大家轉頭朝那邊望的一瞬間,一隻手忽然從岑子曼和朱心蘭中間伸了出來,飛快地將朱心蘭面前那杯加了料的茶杯,與岑子曼面前的茶杯調換了一下。
看清楚那調換茶杯的是給大家送茶水的羅府的丫鬟,夏衿的眼猛地眯了一下。
臥槽,這是什麼情況?
那丫鬟也是個人才,做這事迅速而鎮定。完事之後,她悄悄地後退了兩步,立到了角落裡。大家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那壺茶和被茶水濺到的人身上,根本沒人看到她這番舉動。
離落地茶壺最近的是岑子曼和朱心蘭。大家擔心她們被燙著,紛紛出聲詢問:「岑姑娘、朱姑娘,你們沒事吧?」
沈玉芳還跑到岑子曼身邊,幫她提了提裙子。
「沒事,沒關係。」岑子曼抖著裙子上的茶水道。
那丫鬟離她和朱心蘭還有些距離,茶壺掉下來,只濺了一些茶水到她們兩人的裙子上,並沒有人被燙到。
朱心蘭張嘴想要喝斥責罵那丫鬟,但一想這是羅府,太潑辣了容易給羅騫留下不好的印象,只得閉了嘴,學著岑子曼的樣子,輕描淡寫的道:「沒事,就是濺了點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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