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行 鐵羅漢訪友山崖洞 倪十姊傳書五雲步

    話說鐵頭羅漢法元,在九華與齊瓊玉鬥劍,正在難解難分之際,巧遇倪十姊趕到,明為解圍,暗中點破,才知道那女子是乾坤正氣上清真人齊漱溟的女兒,暗暗吃驚。恐怕吃了眼前虧,便借著台階就下。等到離卻前山,正要往十王峰走去,不由叫了一聲苦。心想:「九華既作了齊漱溟的別府,不消說得,那無能羅漢井平與青頰金剛甘遂,一定在此存身不得,此番來到十王峰,豈非徒勞?」他雖然如此想法,到底心還不死。好在十王峰離此並不多遠,不消半頓飯時候,便已趕到。只見那井平與甘遂所住的化城寺,山門大開,山門前敗草枯葉,狼藉滿地,不像廟中有人住的神氣。進入內殿一看,殿中神佛、廟貌依然,只是灰塵密布。蝙蝠看見有人進來,繞檐亂飛。更沒有一個人影。便知二人一定不在廟中。再走進禪房一看,塵垢四積。門前一柄黑漆的禪杖,斷為兩截在地上,不知被什麼兵刃斬為兩段。那禪杖原是純鋼打就,知是井平用的兵器。進屋看時,地下還有一攤血跡,因為山高天寒,業已凍成血冰。估量廟中無人,為期當在不遠。正在凝思之際,忽想起此地既是巴山派劍仙洞府,在此住居的人未必只齊漱溟一個人。他們人多勢眾,不要被他們遇見,又惹晦氣。想到此間,便急忙離了化城寺,下了十王峰。心想:「此番出遊,原為多尋幾個幫手,誰想都撲了一個空。

    那倪十姊自從教祖死去,同門中人因為她不肯出力報仇,多看不起她。直到近年,才聽說她的忍辱負重,別存深意。適才山下相遇,想是從外面倦遊歸來。茅山近在咫尺,何不去看望她一番,順便約她相助?即便目前不能,至少也可打聽出井平、甘遂兩個人的蹤跡。」想罷,便駕起劍光,直往茅山飛去。至於井平、甘遂這些異派的劍仙,何以值得法元這般注意,以及他二人在九華十王峰存身不住的原因,日後自有詳文。這且不言。

    且說那茅山,法元雖來過兩次,只是倪十姊所居的五雲步,原是山中最高寒處,而又最為神秘的所在,法元從未去過。聞說雲錦大師也在那附近居住,看望倪十姊須要秘密,不要為外人知道,因此法元駕劍飛行時十分留神。劍光迅速,不多時已到茅山,打算由前山文筆峰抄小徑過去。到了文筆峰一看,層翠疊巒,崗嶺起伏,不知哪裡是十姊隱居之所。空山寂寂,除古木寒鴉,山谷松濤之外,並沒有一個人影。偌大一個茅山,正不知從何處去尋那五雲步。

    正在進退為難之際,忽聽遠遠送來一陣細微的破空聲音。急忙抬頭看時,空中飛來一道黑影,看去好似一個幼童,離法元不遠,從空中落下一個東西,並不停留,直往東北飛去。

    法元正待去拾時,腳下忽地又現出一道白影,細細一看,原來是一個穿白年幼女子,比箭還快,等到法元走到跟前,業已將落物拾在手中。法元看清那東西是一塊石頭,上面一根紅繩,繫著一封信。起初以為是那飛行人特意落給那小女孩的,倒也不十分注意。因為茅山乃仙靈窟宅,適才在九華山遇見那個孩子,幾乎栽了跟頭。如今又遇見一個小孩,見她身法,知非常人,便不願多事。正待轉身要走,忽見峰腳下又轉出一個穿藍衣的女子,喊著適才那個女子道:「師妹搶到手啦嗎?是個什麼東西?」穿白的女孩答道:「是一信封,我們進去看吧。」言時旁若無人,好似並未看見法元在旁一樣。法元猛想起:「我正無處尋訪十姊,這兩個女孩能在此山居住,她的大人定非常人,我何不想一套言語,打聽打聽?」想罷,便走近前來,說道:「兩位女檀越留步,貧僧問訊了。」那大些的一個女子,剛把白衣女子的信接過,便道:「大和尚有話請說。」法元道:「茅山有位雲錦大師,她住在什麼地方?兩位女檀越知道否?」那兩位女子聞言,便把法元上下打量一番,開口說道:「那是吾家師父。

    你打聽她老人家則甚?」法元聞言,暗吃一驚,原想避開她們,如何反問到人家門口來了?

    幸喜自己不曾冒昧。當下鎮定精神,答道:「我與千面仙姑倪十姊有一面之緣,她曾對我言講,她與大師乃是近鄰,住在什麼五雲步。怎奈此山甚大,無從尋找,我想打聽出大師住的地方,便可在附近尋訪了。」那女子聞言,微微一陣冷笑,說道:「大和尚法號怎麼稱呼呢?」法元到底在普陀山中是有名人物,在兩個女孩面前不便說謊,日後去落一個話柄,還說因為怕雲錦大師,連真姓名都不敢說。便答道:「貧僧名喚法元。」那女子聽了,便哈哈大笑道:「你原來就是鐵頭羅漢法元哪,我倒聽我師父說過。你不必找倪十姊了,這正是她給你的信,等我姊妹二人看完之後,再還與你吧。」說罷,便把手中信一揚。法元看得真切,果然上面有「法元禪師親拆」等字。因聽那女子說,看完之後便給他,便著急道:「這是貧僧的私信,外人如何看得?不要取笑吧。」那女子聞言,笑道:「有道是『撿的當買的,三百年取不去的』。此信乃是我們拾來的,又不是在你廟中去偷來的。修道人正大光明,你是一個和尚,她是一個道姑,難道還有什麼私弊,怕人看嗎?既經過我們的山地,我們檢查定了。如有不好的事,你還走不了呢。」

    法元見那女孩似有意似無意,連譏諷帶侮辱,滿心大怒。知道倪十姊叫人送信,連送信人都不肯與他見面,其中必有很大的關係。情知十姊與巴山派表面上假意拉攏,如果信上有機密的事,豈不誤卻大事?又不知雲錦大師在家否,不敢造次。只得強忍心頭火,一面用好言向對方婉商,一面打算來一個冷不防,搶了就走。誰想那女子非常伶俐,早已料到此著,不等法元近前,便將信遞與白衣女子手中,說道:「師妹快看,大和尚還等著呢。」法元到了此時,再也不能忍受,大怒道:「你二人再不將信還俺,俺就要無禮了!」那女子道:「師妹快拆開看,讓我來對付他。」白衣女子剛把信拆開,法元正待放劍動手時,忽然峰後飛也似地跑過一人,喊道:「兩位姊姊休要動手,看在可憐的兄弟份上吧。」那兩個女子聞言,即停止拆信。法元也就暫緩動手。看來人時,是一個十六七歲的男孩,穿了一身黑,慌不迭地跑了過來,一面向兩個女子打招呼,一面向法元道:「師叔不要生氣,我替你把信要回來吧。」法元見來人叫他師叔,可是並不認識,樂得有人解圍,便答道:「我本不要動手,只要還我的信足矣。」那黑衣男孩也不答言,上前朝著那兩個女子道:「二位姊姊可憐我吧,這封信是我送的,要是出了差錯,我得挨五百牛筋鞭,叫我怎麼受哇?」那白衣女子道:

    「師姐,你看他怪可憐的,把這封信給他吧。」又向法元道:「要不是有人講情,叫你今天難逃公道。」法元強忍著怒,把信接過,揣在懷中。那黑衣男孩道:「家師倪十姊叫我把信送與師叔,說是不能見你。偏偏我不小心,落在二位姐姐手中,幸喜不曾拆看。異日如遇家師,千萬請師叔不要說起方才之事。」法元點頭應允,恐怕兩個女子再說話奚落,將足一頓,便有幾道紅線火光,破空而去。

    黑衣男孩向著兩個女子,謝了又謝。那兩個女子問他信的來由,他說道:「家師剛從九華回來。到家後,匆匆忙忙寫了這封信,派我駕起劍光,等候方才那個和尚,說他是我的師叔法元,並叫我與他不要見面。我等了一會,才見他落在文筆峰下。誰想交信時被兩位姐姐拾去,我很著急。我藏在旁邊,以為姐姐可以還他。後來見雙方越說越僵,我怕動起手來,或把信拆看,回去要受家師的責打,所以才出來說情。多蒙姐姐們賞臉,真是感恩不盡。」

    那女子答道:「我適才同師妹在此閒玩,忽見幾道紅線飛來,落在峰上,知有異派人來此。

    我很覺此人膽子不小,正想去看是誰,忽見你駕劍光跑來。起初以為你跟上年一樣,偷偷來和我們玩耍。後見你並不停留,擲下一個紙包,我知道那紙包決不是給我們的,否則不會那樣詭秘。師妹出去搶包時,那和尚已到眼前,我才知道信是給他的。他就是師父常說的鐵頭羅漢法元。我們哪要看人私信,無非逗他玩而已。你今年為何不上我們這兒玩?」那男孩答道:「我才是天底下最苦命的人呢。父母雙亡,全家慘死,好容易遇見家師,收我上山學劍。以前常帶我到此拜謁大師,得向諸位姐姐時常領教,多麼好呢。誰想去年因家師出門,煩悶不過,來看望諸位姐姐,不料被師弟薛蟒告發,原不要緊,只因我不該說錯了一句話,被家師打了我五百牛筋鞭,差點筋斷骨折。調養數月,才得痊癒。從此更不肯教我深造,也不准到此地來。每日只做些苦工粗活,待遇簡直大不如前了。今日不准我在此峰落地,想是不願意教我同姊姊們見面的原故。」這兩個女子聽了,很替他難受。便道:「怪不得去年一別,也不見你來呢。你說錯什麼話,以致令師這般恨你呢?」那男孩正要答言,忽見空中飛來一道青光,那男孩見了,嚇得渾身抖戰道:「兩位姊姊快救我吧,師弟薛蟒來了。倘被他看見我在這裡,一定回去告訴家師,我命休矣!」說罷,便鑽到峰旁洞中去了。


    不大工夫,青光降落,現出一人,也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這兩個女子見了他,不由得臉上現出十分憎惡的意思。那少年身形矮短,穿著一身紅衣,足登芒鞋,頭頸間長發散披,打扮得不僧不道。滿臉青筋,二眉交錯處有一塊形似眼睛的紫記,掀唇露齒,一口黃牙,相貌非常醜惡。這人便是千面仙姑最得意的門徒三眼紅蜺薛蟒。他到了兩個女子跟前,不住地東張西望。那兩個女子也不去理他,有意說些不相干的閒話,好似才出洞門,並未發生過事情一樣。那薛蟒看不出動靜,不住地拿眼往洞中偷覷。後來忍不住問道:「二位道友,可曾見我師兄司徒平麼?」那白衣女子正要發言,年長的一個女子急忙搶著說道:「司徒平麼?我們還正要找他呢。去年他來同我們談了半天,把我雙燕師妹一張穿雲弩借去,說是再來時帶來,直到如今也不送還。大師又不准我們離開這裡,無法去討。你要見著他,請你給帶個話,叫他與我們送來吧。」說時,神色自如。薛蟒雖然疑心司徒平曾經到此來過,到底無法證明,自言自語道:「這就奇了,我明明看見紅線已飛往西南,怎麼他會不見呢?」那女子便問道:「你說什麼紅線?敢是那女劍仙到茅山來了嗎?」薛蟒知話己說漏,也不曾答言,便怏怏而去。那女子不悅道:「你看這個人,他向人家問話就可以,人家向他說話,他連話都不答,真正豈有此理!」薛蟒明明聽見那女子埋怨,裝作不知,反而相信司徒平不在此間,徑往別處尋找去了。那兩個女子又待了一會,才把司徒平喊出,說道:「你的對頭走了,你回去吧。」司徒平從洞側走出道:「我與他真是冤孽,無緣無故地專門與我作對。想是家師差我送信時,被他知道,故此跟在後面,尋我的差錯。」那兩個女子很替他不平,說道:「你只管回去,倘到不得已時,你可來投奔我們,我今晚就向大師為你說便了。」司徒平聞言大喜,因天已不早,無可留戀,只得謝別她二人,破空而去。

    這司徒平出家經過,原有一段慘痛歷史,他又是書中一個重要人物,本當細表。怎奈讀者都注意破暮夜寺,作者一支筆,難寫兩家話,只得留在以後巴山鬥劍時補寫。這兩個女子,年輕穿白的,就是雲錦大師的弟子朱梅。年長的一個,名喚吳文琪,乃是大師的大弟子,入門在李雙燕之先,劍法高強,深得大師真傳。因她飛行絕跡,捷若雷電,人稱為女空空的便是。文筆峰乃是大師賜她練劍之所。大師因為叫朱梅來向她取梭鏢,去幫助金蟬擒蛇妖,恰好在洞外遇見。談話中間,忽然看見法元來到,司徒平空中擲信,才有這一場事發生。雖然不當要緊,與異日破倪十姊的百靈斬仙劍大有關係,以後自知。這且不言。

    話說那法元離了文筆峰,轉過雲巢,找一個僻靜所在,打開書信一看,上面寫道:「劍未成,暫難相助。黯雲禪師西來,愛蓮花峰紫金瀧之勝,在彼駐錫,望唾面自乾,求其相助,可勝別人十倍。行再見。知名。付丙。」法元看罷大喜,心想:「我正要去尋黯雲禪師,不想在此,幸喜不曾往鍛刀池去空跑一次。」便把信揣在懷中,往蓮花峰走去。那蓮花峰與天都峰俱是茅山最高的山峰,紫金瀧就在峰旁不遠,景物幽勝,當年大心道人曾隱居於此處。法元對蓮花峰原是熟路,上了立雪台,走過百步雲梯,從一個形如石鰲的洞口穿將過去,群峰峰峙,煙嵐四合,果然別有洞天。

    這時天已垂暮,忽然看見前面一片寒林,橫起一匹白練,知道是雲鋪海,一霎時雲氣濛濛,布散成錦。群山在白雲簇繞中露出角尖,好似一盤白玉凝脂。當中穿出幾十根玉筍,非常好看。再回顧東北,依舊清朗朗的,一輪紅日,被當中一個最高峰頂承著,似含似捧,真是人間奇觀。仁立一會,正待往前舉步,那雲氣越緊越厚,對面一片白,簡直看不見山石路徑。況且紫金瀧這條道路,山勢逼厭異常,下臨無底深淵,底下碎石森列,長有丈許,根根朝上。一個不留神,滑足下去,身體便成肉泥。他雖是一個修煉多年的劍仙,能夠在空中御劍飛行,可是遇著這樣棧道雲封,蒼嵐四合,對面不見人的景物,也就無法涉險。等了一會,雲嵐滃翳,天色越發黑將下來。知道今日無緣與黯雲禪師見面,不如找個地方,暫住一宵,明日專誠往拜。那茅山頂上,罡風最厲害,又在寒冬,修道的人縱然不怕寒威,也覺著難於忍受。便又回到立雪台,尋了個遮風的石洞,棲身一宵。

    天色甫明,起來見雲嵐已散,趁著朝日晨暉,便往紫金瀧而去。走了一會,便到瀧前。

    只見兩旁絕澗,壁立千仍,承著白沙矼那邊來的大瀑布,聲如雷轟,形同電掣。只不知黯雲禪師住在哪裡。四下尋找了一會,忽然看見澗對面走過一個小沙彌,挑著一對大水桶,飛身下洞,去汲取清泉。澗底與澗岸,相隔也有好幾丈高下。只見他先跳在水中兀立的一塊丈許高的山石上,掄著兩個大桶,迎著上流水勢,輕輕一掄,便已盛得滿滿兩桶水,少說點也有二百來斤輕重。只見他毫不費力地挑在肩上,將足微頓,便已飛上澗岸,身法又快又乾淨。

    桶中之水,並不曾灑落一點。法元不由口中喝了一聲彩。那小沙彌聽見有人叫好,將兩個水桶在地上一放,腳微頓處,七八丈寬的闊澗,忽如飛鳥般縱將過來,向著法元怒氣沖沖地說道:「你走你的路,胡說什麼!你不知道我師兄有病嗎?」法元看那小沙彌蜂腰猿背,相貌清奇,赤著一雙足,穿了一雙麻鞋,從他兩道目光中看去,知道此人內外功都臻於上乘,暗暗驚異。又見他出言無狀,好生不悅。心想:「我這兩天怎麼盡遇些不懂情理的人,又都是小孩?」因為黯雲禪師在此居住,來人又是個小和尚,恐怕是大師的弟子,不敢造次。便答道:「我見你小小的年紀,便已有這樣的武功,非常歡喜,不禁叫了一聲好,這也不要緊的。你師兄有病,我怎麼會知道,如何就出口傷人呢?」那小沙彌聞言答道:「你不用裝呆。

    我們這裡從無外人敢來,我早看見你在這裡鬼鬼祟祟,東瞧西望,說不定乘我師父不在家,前來偷我們的寶貝,也未可知。你要是識時務的,趁早給我走開;再要偷偷摸摸,你可知道通臂神猿鹿清的厲害?」說完,舉起兩個瘦得見骨的拳頭,朝著法元比了又比。法元看他這般神氣,又好氣,又好笑。答道:「你的師父是誰?你說出來,我也許聞名而退。要說你,想叫我就走,恐怕很難。」鹿清聞言大怒道:「看來你還有點不服我嗎?且讓你嘗嘗我的厲害。」說罷,左掌往法元面上一晃,掄起右掌,往法元胸前便砍。法元把身子一偏避開,說道:「你快將你師父名字說出,再行動手不遲,以免誤傷和氣。」鹿清也不還言,把金剛拳中化出來的降龍八掌施展出來,如風狂雨驟般地向法元攻擊過來。

    這金剛拳乃是達摩老祖秘傳,降龍八掌又由金剛拳中分化而出,最為厲害。要不是法元成道多年,簡直就不能抵禦。法元因對手年幼,又恐是黯雲禪師的門徒,所以便不肯用飛劍取勝,只好用拳迎敵。怎耐鹿清拳法神奇,變化無窮,戰了數十個回合,法元不但不能取勝,反而中了他兩掌。幸虧練就鐵打的身體,不然就不筋斷骨折,也要身帶重傷。鹿清見法元連中兩掌,行若無事,也暗自吃驚。倏地將身躍出丈許遠近,將拳法一變,又換了一種拳。

    法元暗暗好笑,任你內外功練到絕頂,也不能奈何我分毫。打算將他累乏,然後施展當年的絕技七祖打空拳,將他擒伏。他如是黯雲禪師門徒,自不必說,由他領路進見;否則像這樣好的資質,收歸門下,豈不是好?便抖擻精神,加意迎敵。那鹿清見一時不能取勝,非常著急,便故意賣個破綻,將足一頓,起在半空。法元向他下身正待用手提他雙足,小沙彌早已料到,離地五尺許,施展金剛拳中最辣手的一招,將身在空中一轉,鯉躍龍門式,避開法元兩手,伸開鐵掌,並起左手二指,照著法元兩隻眼睛點去。法元見勢不好,知道無法躲避,只得將身一仰,打算平躥出去。誰知鹿清敏捷非常,招中套招,左手二指雖不曾點著法元二目,跟著右手使一個繃拳,對著法元下頰打一個正著。接著又使一個襠里連環,一飛腿,正打在法元前心。就法元前胸撞勁,腳微點處,便斜縱出三四丈高遠,立定大笑。法元雖然武功純熟,經不起無意中連中幾下重手法,雖未受傷,跌跌撞撞,倒晃出去十幾步,差點沒有跌倒在地。這一下勾動無明火起,不由破口罵道:「你這小畜生,真不知天高地厚。你家羅漢爺念你年幼,不肯傷你,你倒反用暗算傷人。你快將你師父名字說出,不然教你死無葬身之地!」說罷,後腦一拍,便將劍光飛出。

    鹿清看見幾條紅線從法元腦後飛出,說聲:「不好!」急忙把腳一頓,躥過山澗。法元也不想傷他性命,無非藉此威嚇於他。見他逃走,便也駕起劍光,飛身過澗,在後追趕。鹿清回頭一看,見法元追來,便一面飛跑,一面大聲喊道:「師兄快來呀,我不行了!」話言未了,便見崖後面飛起一道紫巍巍的光華,將法元的劍光截住。法元一面運劍迎敵,一面留神向對面觀看。只見對面走出一個不僧不道的中年男子,二目深陷,枯瘦如柴,穿了一件半截禪衣,頭髮披散,也未用發箍束住,滿面的病容。法元估量那人便是鹿清的師兄,正要答話,只見那人慢吞吞有氣無力他說道:「你是何方僧人,竟敢到此擾鬧?你可知道黯雲禪師大弟子病維摩朱洪的厲害?」法元一聽那人說是黯雲禪師的弟子,滿心高興,說道:「對面師兄,快快住手,我們都是一家人。」說罷,便將劍光收轉。

    那人聞言,也收回劍光,問道:「這位大師,法號怎麼稱呼?如何認識家師?來此則甚?」法元道:「貧僧法元,路過九華,聞得令師飛錫在此,特地前來專誠拜見,望乞師兄代為通稟。」這時鹿清正從崖後閃出,正要答言,朱洪忙使眼色止住,對法元說道:「你來得不巧了。家師昨日尚在此間,昨晚忽然將我叫到面前,說是日內有一點麻煩事須去料理,今早天還沒亮,就起身往別處去了。」法元見他二人舉動閃爍,言語支吾,便疑心黯雲禪師不曾外出,想是不願見他。人家既然表示拒絕,也就不好意思往下追問。朱洪又不留他洞內暫住,神情非常冷淡。只得辭別二人,無精打采地往山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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