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硯俯視著他身下的她,喉頭滾了滾。
沉甸甸的目光籠罩著姜雲嬋,她回過神來,視線正平視著腹部那股盤根錯節的力量。
她腦袋一陣嗡鳴,身體後仰,險些摔倒。
謝硯彎腰,扶住了她的手臂,「怎麼了?」
「沒、沒事。」姜雲嬋目光虛晃一下,「只是有些累了。」
「是我的不是,昨晚叫皎皎受了累。」他扶起她,嘴角閃過一抹不可名狀的笑意,「你先歇息吧,此刻要上朝,晚間我們再繼續。」
低磁的吐息噴灑在姜雲嬋額頭上,她呼吸一滯,惶恐道:「繼續什麼?」
「自然是繼續畫觀音。」
他不疾不徐,但見她鬆了口氣,又問:「妹妹覺得要繼續什麼?」
「沒、沒什麼!」姜雲嬋懵然搖了搖頭,「世子快去上朝吧!」
她趕緊幫他合了衣衫,送他出門。
之後,心不在焉回了偏房,撐著下巴,對窗發呆。
夏竹送了早膳過來,手在姜雲嬋眼前擺了擺,「姑娘想什麼呢?」
「夏竹」姜雲嬋嘴唇開合。
方才她近前嗅了嗅那補服,確實是她調製的桃花雪。
那麼謝硯絕對穿著這身補服,接觸過顧淮舟。
可是如果謝硯見過顧淮舟,為何沒向大理寺提供線索,為何不告知她?
還是說
從頭到尾,劫走顧淮舟的事與謝硯脫不了關係?
姜雲嬋被自己這個荒謬的想法嚇到了,冰冷的指尖握住夏竹的手,「夏竹,你說一個極好的人,會不會做一件極壞的事?」
夏竹被這沒頭沒腦的問題問蒙了,撓了撓腦袋道:「古來連聖賢都不免有失,何為極好呢?」
「何為極好」這問題姜雲嬋也答不上來。
自古連大聖老子儒聖孔子,也不敢說此生無一錯漏。
可謝硯呢,仿佛完美的沒有絲毫瑕疵。
姜雲嬋幼時那般與他決裂,後來謝硯起勢,她本以為她在侯府待不下去了。
可謝硯待她與侯府眾人無異,恭敬有禮,張弛有度,再不提半分從前。
再到如今,她與淮郎私相授受,他亦對她毫無苛責,還幫她逃脫謝晉之手。
生而為人,他竟真一絲怨嗔痴都無嗎?
姜雲嬋回味著那抹余香,竟覺這樣的完美讓人毛骨悚然。
謝硯,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但這些於她而言,並不重要,眼下最要緊的是要搞清楚那香氣從何而來。
姜雲嬋推窗往院子裡看了眼,不知不覺竟又到了日落時分。
許婆子正領著五個小廝依次從謝硯房中出來,手上端著補服官帽往漿洗房去了。
姜雲嬋趕緊也取了兩件髒衣跟了過去,與負責洗補服的婆子並肩蹲在井邊。
那婆子瞧見姜雲嬋,立刻滿臉堆笑把她的髒衣取了過來,「二奶奶怎的親自動手洗衣?折煞我們了!」
姜雲嬋聽不慣這稱呼,搖了搖頭,「婆婆莫要這般喚我,也折煞我了。」
「二奶奶謙虛了!」婆子眼珠子轉了轉,壓低聲音在姜雲嬋耳邊道:「奴婢聽許婆子的意思,七日後世子生辰宴,世子便會正式與太子道明要將二奶奶抬為妻呢。」
謝硯對舞姬之心人盡皆知,倒也不是什麼稀罕事。
姜雲嬋也不過是借用旁人的殼子,對她來說更無關緊要了。
她的眼睛只盯著補服,趁漿洗婆子聊得興致高昂,暗自將衣擺戳出了一個洞。
「呀!婆婆你瞧,補服怎的破了?」姜雲嬋驚呼一聲。
此為官服,不可輕視。
這動靜立刻引來了眾人的注意,許婆子忙將補服抱起,展平破洞,「怎麼就破了呢?」
「奴婢不知啊!奴婢萬般小心,絕不敢損毀官服呀!」
漿洗婆子們跪了一地,連連磕頭,其中有人拍了下腦門,「世子五日前不是去過杏花院嗎?想是在那裡被花花草草勾破的!」
杏花院,那處原本是侯府里搭戲台的地方,裡面種著各種珍奇異草。
一年四季,花枝繁茂。
後太子親臨頗為讚賞,還賞下三株名貴的南府海棠。
從此,此地成了京城內外名人雅士爭相到訪之地。
按理說,侯府貴客盈門,對謝硯這等在官場斡旋之人有利無害。
可不知為何,自這個月起,謝硯便關了杏花園的門,不許任何人私自進入。
偏偏顧淮舟也是在這段時間失蹤的
姜雲嬋思量至此,後背發涼。
莫非,全城都搜尋不到的淮郎,其實就藏在杏花院裡!
姜雲嬋被這個念頭驚得毛骨悚然,偷偷去了趟杏花院。
院子果然鎖著,還有幾個護衛神神秘秘把守,不許任何人靠近。
姜雲嬋無功而返,惶惶然穿過竹林深處,折返閒雲院。
月上梢頭,翠竹隨風搖晃,投下縱橫交錯的影子。
白日裡極清貴的竹,此刻仿佛凶獸的爪牙籠罩著姜雲嬋。
粘稠的空氣中莫名夾雜著血腥味,讓人窒息。
姜雲嬋驚懼不已,加快腳步,跑回院子中。
竹林深處的寒涼卻緊追著她,如冤魂厲鬼,揮之不散。
姜雲嬋捂著胸口,撐著桃樹樹幹,深深吐納。
「妹妹去哪兒了?」幽涼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打破了靜謐的夜。
姜雲嬋頓時寒毛直豎,轉過頭來,正見寢房的窗戶上映照著謝硯的身影。
影子被拉長、放大,威壓撲面而來。
姜雲嬋深吸了口氣,扯唇道:「隨、隨便轉轉。」
「進來吧。」謝硯淡淡道。
姜雲嬋才想起謝硯讓她晚間去房裡找他來著,姜雲嬋深吸了口氣,面色恢復如常。
推開房門,寢房裡燭光昏暗。
謝硯正伏案看公文,臉上暗影浮動。
「先坐會兒吧。」謝硯並未抬頭,只是壓了下手。
姜雲嬋依令在圓桌前吃了口茶,可自從心裡有了懷疑,如坐針氈。
謝硯明明沒看她,卻察覺了她的焦躁,一邊提筆揮墨,一邊解釋道:「大哥貪贓枉法惹怒聖顏,今日被押進大理寺牢獄了,所以手頭上突然多了些事要處理。」
姜雲嬋心中實在竊喜,面上只做擔憂狀:「大表哥身陷囹圄,世子少不得又要操勞了。」
「若是人人都像妹妹這般守規矩,不胡思亂想、不胡作非為,也就不會吃苦了。」謝硯掀起眼眸,深邃的目光似乎能穿透人的身體。
姜雲嬋總覺得他話有所指。
莫非他知道她去杏花院了?
姜雲嬋心口一跳,所幸姜雲嬋並沒有直達目的地,而是故意各個院子都轉了轉,混淆耳目。
她不能露怯,展顏道:「今日瞧府上各個院子都換了新宮燈,極漂亮,一時竟看呆了!想必這些都是為世子生辰宴做準備吧!」
「是!」謝硯不動聲色,吐出一個字,卻見姜雲嬋娥眉輕蹙,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妹妹有什麼高見嗎?」
「不敢談高見!」姜雲嬋擺了擺手,「只是我瞧好幾處的婆子們、小廝們為點兒小事爭論不休。世子生辰宴貴客盈門,可莫要讓人看了笑話。」
「我近日病著,又諸事纏身,內宅的事疏於管教,讓妹妹看笑話了。」謝硯思忖了片刻,頷首以禮,「若妹妹不棄,我的生辰宴交給你辦可好?」
「我嗎?」姜雲嬋怔了片刻,訥訥點了點頭,「世子幫我頗多,我理應回報,不敢推辭。只是若辦得不好,世子見諒。」
姜雲嬋垂下頭,屈膝回禮。
謝硯自上而下俯視著她,沉靜的眸將她的一切表情收於眼底。
姜雲嬋分明是故意拿話引著他,將這生辰宴交給她辦的。
這些年,她還從未主動提起過他的生辰。
今日倒奇了!
不過謝硯並不打算考究她做這件事的原因,敲了敲桌上的賬本和對牌,「妹妹既有此心,再好不過,都交給你辦吧。」
姜雲嬋心中暗喜。
她辦生辰宴,就等於暫時握住了內宅掌家權。
如此,她就有機會進杏花院一探究竟了。
姜雲嬋踱步上前取對牌,心中已有了成算:「擺宴場地、宴會菜品或是要點的戲,世子可有要求?」
「我沒什麼特別要求,且看妹妹的想法。」謝硯淡淡道。
「我想著夏天熱了,菜品上多備些醬鹵、涼果之物,唱戲的話就《牧羊記慶壽》一則極為應景,至於宴會場地在取水樓吧!既涼快,又方便搭戲台。」
取水樓和杏花院只隔著一堵牆,常有花枝探過牆來。
太子愛花,若見著喜歡的花兒,定然會去杏花院一觀。
到時候,謝硯就不得不開杏花院的門了。
姜雲嬋如此想著,心已經跳到了嗓子眼,攥著對牌。
謝硯似乎並沒有想太多,聽她行事如此細緻,便更不打算插手了,只將庫房鑰匙要交給了她。
「你儘管隨心辦,不必拘謹,若是辦好了,我定重謝妹妹。若是不好,也不過折損幾兩銀子,並不打緊。」
「我必盡心!」姜雲嬋莞爾一笑行了禮,心中如見曙光,這就拿著對牌鑰匙準備離開。
「妹妹先別急!」
這幾日,謝硯倒未見她如此開懷過,眉眼也不覺與她一樣舒展開,問道:「既是我生辰,妹妹想好送什麼生辰禮了嗎?」
姜雲嬋張了張嘴,無言以答。
關於謝硯的生辰還是剛剛聽漿洗婆子說的,這一時半會兒她哪曉得送什麼禮?
何況她囊中羞澀。
謝硯一眼看穿了她的窘迫,溫然一笑:「禮不在貴重。妹妹也知道,宮中一直盯著你我,若是生辰宴妹妹無所表示,似乎也不妥。」
這是實話!
許婆子還時時刻刻監視著姜雲嬋呢!
在姜雲嬋找到顧淮舟之前,她還得盡心扮演好舞姬這個角色,不能出紕漏。
「那世子需要什麼呢?」姜雲嬋脫口而出,卻又覺得不妥,謝硯要的東西她不一定給得起呢。
遂改口道:「腰帶可以嗎?」
姜雲嬋想著腰帶繡制起來沒那麼繁瑣,七日可成。
「都行。」謝硯道。
「那冒昧問一句,世子腰圍幾尺?」
「不知。」
「」姜雲嬋一噎,暗自為這個決定後悔。
謝硯乃侯府一等一的貴人,何須記得自己的身量,自然是誰繡制誰丈量。
姜雲嬋已經誇下海口,再沒有收回的道理了,只能硬著頭皮道:「那我為世子量一量吧。」
「多謝。」謝硯頷首感謝,站到了銅鏡前,撐開雙臂。
姜雲嬋才發現他穿著氅衣,腰身不顯,「勞煩世子解一下外衫。」
「好。」又是從容不迫的一聲應答。
只有姜雲嬋窘得無地自容,半蹲在身前,用手指丈量著他的腰圍。
從腹心起,手指一拃一拃往後腰挪,直至手臂幾乎環抱住了謝硯的腰。
他腰腹的溫度從中衣滲透出來,姜雲嬋清晰地感覺到了他的灼熱。
此時,她才恍然憶起,今早她將他剝得只剩襯褲。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膚,每一處線條流暢的肌肉都曾展示在她眼前。
姜雲嬋登時耳垂髮燙,餘光偷偷看了眼謝硯。
謝硯正目視前方,臉上沒有絲毫波瀾,想來他也並未在意到早上的事吧。
姜雲嬋自我安慰了一番,鼓起腮幫,輕輕舒了口氣。
她沒發現,謝硯沉靜的目光一直盯著對面的銅鏡。
看她如何觸碰他,如何環住他,如何臉頰貼著他的腰身。
在這個過程中,謝硯的腦海里,已經勾勒好了下一幅畫卷。
他喜歡她在他身前,羞紅了臉的模樣
若非顧淮舟出現,他想那樣良辰美景,早該日日上演了。
謝硯一時心緒浮動,往前上了一步。
她的唇堪堪吻上他堅實的下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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