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世子」姜雲嬋往後趔趄了半步,唇瓣上還留著他腹心的溫度,微微顫抖著。
謝硯凝著她粉嫩的唇瓣,良久
從衣袖裡取出桃花玉簪,戴在姜雲嬋的髮髻上,而後取下了她原本的木簪。
姜雲嬋忽而感覺到一隻手觸碰到了她,她一個激靈往後仰去,卻見謝硯手中拿著她的檀木簪。
因著日日為顧淮舟祈福,她早在佛前起誓不著金玉,只戴檀木簪,以表誠心。
簪子驟然離身,她的心也跟揪起來,倉皇將桃花玉簪抽了出來,仿佛碰到了什麼邪物一般丟在了桌子上。
「世子」姜雲嬋凝望著謝硯手裡的檀木簪,慌張起身屈膝行禮:「雲嬋承蒙世子照應,心中不勝感激,不敢再收如此貴重的禮物!請世子將我的賤物還給我!」
從頭到尾,她並未多看一眼她口中的貴重禮物,只一瞬不瞬盯著檀木簪。
謝硯幽涼的視線一寸寸刮過她的肌膚,暗涌浮動。
姜雲嬋卻沒有收回這話的意思,保持著屈膝的姿勢,直至兩股戰戰。
倔得很!
謝硯把木簪還給了她,不緊不慢道:「玉簪也收著吧,也許很快就用得著。」
姜雲嬋並不想收他的禮,只當沒聽到,接過了自己的檀木簪,「多謝世子!天色不早了,世子早些休息,我也回去準備生辰宴!」
姜雲嬋抱起賬本對牌,匆匆道別,拔腿就跑了。
她心神慌亂,回偏房時,正與迎面而來的夏竹撞了個正著。
「姑娘,你沒事吧?」夏竹握住姜雲嬋冰冷的手,又瞧她鬢髮凌亂,連裙擺都生了褶皺。
「有人欺負姑娘了?」夏竹將她扶坐到了羅漢榻上,撫了撫後背順氣。
姜雲嬋神情恍惚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說起來謝硯也不算欺負她吧?
可這幾日,她與謝硯門對門住著,的確生了許多逾矩之行。
她不該與謝家的人走得如此近的。
她得儘快找到淮郎,離開這讓人神經緊繃的地方!
姜雲嬋顫抖的手抓起茶盞,喝了幾口涼茶,心緒才平靜些。
「二奶奶在嗎?」身後的窗外,倏地出現一道暗影。
姜雲嬋被嚇了一跳,舌頭打結:「扶、扶蒼嗎?我、我準備睡下了。」
姜雲嬋生怕謝硯再將她叫過去。
扶蒼只將一木盒放在了窗台外面,「世子說了,感謝姑娘籌謀生辰宴,這禮物他既送出去了,絕無收回的道理。」
「可是」姜雲嬋還要拒絕,扶蒼踏著青草而去了。
沙沙作響的腳步聲遠離,唯有那木盒上的玉簪孤零零立在夜風中。
姜雲嬋寄人籬下,也不能真的將主人家的東西丟在外面不管,遂命夏竹將玉簪收起來束之高閣。
後幾天,姜雲嬋藉口事忙,再不見謝硯了,成日在房間裡研究生辰宴。
當然,還有參加生辰宴官員的名單。
她心知就算顧淮舟真的在杏花院,單憑她自己的力量根本無法救出顧淮舟。
那麼只能篩選正直且頗有權威的老臣,與她一同揭示真相。
屆時眾目睽睽,不管謝硯是何目的,他都沒理由關著淮郎了。
救淮郎的事,要麼一擊必中,要麼被謝硯壓制,則是萬丈深淵。
姜雲嬋不敢鬆懈,頗費了功夫,研查這些官員的背景。
到第六日晚上,翌日便是謝硯的生辰宴,姜雲嬋才想起答應送謝硯的腰帶還未縫製。
只得熬夜,坐在燈下趕工。
夏竹瞧她哈欠連天,幾日下來臉頰削瘦了一圈,疼惜不已接過她手裡剛起針的腰帶,「姑娘別累壞自己了,從前姑娘在問竹軒不是還留了兩條未縫製完的腰帶嗎?奴婢趁夜悄悄取了來,把並蒂蓮繡樣改成翠竹,補幾針就完事了。」
「是了。」姜雲嬋揉了揉鬢角。
這幾日忙昏了,忘記待嫁時還給淮郎準備了兩條腰帶,現在只能改一改送給謝硯了。
「務必改仔細些,莫要讓謝硯瞧出腰帶原是送給別人的,總歸不好!」姜雲嬋交代道:「還有,把問竹軒衣箱裡那件藕色短襖和織金馬面取來,我明天穿。」
「姑娘睡吧,明日且有的操心呢!」夏竹扶姜雲嬋上了榻。
一夜無話。
到了第二日侯府一派喜慶景象。
因太子李憲德極重視這位太子少師,但凡侯府大事,無不出席,更莫要說謝硯生辰了。
太子既來了,京城有頭有臉的臣子自然也不敢怠慢。
侯府里,人頭攢動。
好在府中一應接應的、看茶的、備膳食的井然有序。
太子十分盡興,到了傍晚,瞧著杏花院的花開得極好,果然興致勃勃讓人把戲台都搬到了杏花院。
一眾大臣夾道相隨,穿過九曲迴廊,往戲台處去。
迴廊下每五步掛著一隻垂絲花籃,皆是用院中各式鮮花現編的,五彩斑斕。
五步一景,十步飄香。
李憲德覺得頗有新意,拍了拍謝硯的肩膀,「謝大人心思越發奇巧了!」
「謝大人心思百轉,哪有空鑽研這些花兒朵兒?多半是他新納入府的妾準備的!」陸池挑釁地揚了下眉,「謝大人為了這位仙娥神女,連皇上都敢得罪呢!」
這話叫眾人尷尬地噤了聲。
但話粗理不粗,老侯爺剃度出了家,妻妾凋零,沒有能撐事的。
侯府里,謝硯既主外又主內,如今得了個心靈手巧的女子幫襯,也難怪謝硯對她青眼有加了。
陸池瞥了眼謝硯藏青色氅衣以及內搭的黑色腰帶,嗤笑:「謝大人向來不喜污濁深色,想來這衣服、腰帶也是出自仙娥之手吧?」
隨行官員窸窸窣窣笑了起來。
謝硯順勢折腰對李憲德行禮,「皎皎確實為我分憂頗多,故我有意抬她為妻。」
「所謂能者居之!老侯爺如今不問世事,既世子有心,府上族人不反對,孤自鼎力贊成。」
李憲德取下腕上一串玉菩提遞給謝硯,「此物算我送給世子夫人的賀禮。」
有太子的信物,姜雲嬋在府上的地位自然無人敢質疑。
謝硯彎腰致謝,環望了下四周,問扶蒼:「二奶奶去哪兒了?叫她過來!」
彼時,姜雲嬋在暗處瞧著眾人簇擁太子,往戲台去。
她悄悄走小路,到了後花園。
杏花院並不大,姜雲嬋將各個房間翻了個遍,卻沒見著人影,心裡難免有些失落,坐在假山處歇了歇腳。
忽而,山洞裡傳來斷斷續續女子的哭聲:「冤家!總是沒個輕重,啊!」
姜雲嬋一個激靈,偷偷往山洞裡望去,落入眼帘的是一隻白皙裸露的大腿,正垂在一身體強壯的男人腰間。
姜雲嬋羞紅了臉,轉身要逃,卻又聽到那女子被撞得破碎的聲音,斷斷續續道:「如今你家大爺在牢裡吃苦,你倒好,上趕著吃香喝辣呢。」
「那也得大奶奶疼我。」男人粗哼著,一邊使著蠻力,一邊勸道:「可咱們都指著大爺吃飯呢,大爺若出了事砍了頭,咱們以後都不好過不是?」
「你呀!好好伺候大奶奶我,奶奶心情好了,明日就向姑母求情放了你大爺,嗯?」那女子葇夷攀上男人脖頸,食指上偌大的紅寶石戒指熠熠生輝。
如此招搖,只能是宋金蘭了!
而她纏著的男人,姜雲嬋也見過,是謝晉身邊的親信徐三!
「那個短命的狗男人!平日只顧得自己快活,教我一個女人守活寡!今次也叫他吃吃苦頭,奶奶我快活快活才是。」宋金蘭的蓮足纏住了徐三,吟聲越發肆無忌憚。
徐三可沒她的膽量,趕緊捂住了她的嘴巴,「我的奶奶!太子和世子在戲台子呢!」
「呸!沒用的男人!」宋金蘭啐了一口,瞧這男人嚇得沒了力道,才不得不罷休,放下腿來,「你隨我來,我知道此地有一密室,謝家的從不讓人接近!」
宋金蘭撥開兩座假山之間的爬山虎,媚眼一挑,勾著徐三往兩座假山之前的縫隙去了。
那縫隙極狹,僅容一人通行,中間一道天光刺眼。
姜雲嬋被刺得眼球一酸,握了握夏竹的手,「世子果然有密室。」
兩人悄聲跟著一對男女穿過小道,映入眼帘的是個三間屋子的小院。
宋金蘭與徐三勾勾纏纏往右偏房去了,姜雲嬋便往左邊柴房去。
那屋子裡堆滿了柴火和稻草,還未進去,便聞到一股厚重的霉味。
姜雲嬋掩鼻,險些吐出來,再往殘破的窗戶紙里看,果然瞧見一人衣衫襤褸躺在草堆里。
那人頭髮凌亂打結,蓋住了臉,垂在草榻邊沿的手上遍布血痕,奄奄一息。
房間太過昏暗,姜雲嬋看不清那人容顏,可她聞得到血腥的空氣里絲絲縷縷的桃花香。
「淮郎!真的淮郎!」
姜雲嬋瞳孔放大,拼命用身子撞著門,一下一下,一次更比一次重。
終於,把那殘破的門框撞開了。
她撲上去,跪在草榻邊,剝開男人臉上的頭髮。
男人唇瓣乾涸起皮,嘴角都爛了,面上灰塵斑駁,隻眼尾一顆美人痣能辨出他的身份。
「淮郎,你醒醒!」姜雲嬋一邊用絹帕擦拭他的臉,一邊淒淒切切地喚他。
可顧淮舟沒有任何反應,連呼吸都快斷了一般。
姜雲嬋心疼的淚眼漣漣,淚珠兒滴滴落在草榻上。
「姑娘,現在還不是傷懷的時候。」夏竹上前拍了拍姜雲嬋的肩膀。
姜雲嬋緩過氣兒來,定了定神:「你快去找大理寺卿裴大人!」
這位裴大人裴嚴為官三十年公正嚴明、秉公無私,是京城人人讚譽的清官。
而且他還是顧淮舟的頂頭上司,姜雲嬋篩選了個遍,沒有人比他更適合主持公道了。
「奴婢這就去!」夏竹一路避開眾人,飛奔著去尋裴嚴了。
夏竹找到裴嚴時,裴嚴正要擺駕回府。
夏竹顧不得規矩,氣喘吁吁攔在了他面前:「裴大人!顧公子找到了!他就在杏花院!」
「淮舟在此?」裴嚴大為震驚,愣怔了須臾。
夏竹可不敢耽擱,攙著裴嚴一邊往後院走,一邊與他講了來龍去脈。
「侯府竟然連天子門生也敢囚禁?還有沒有王法了?」裴嚴聽得面色發青,「寺丞許沖何在?即刻圍了杏花院,辦案!」
裴嚴帶著大理寺官差浩浩蕩蕩,凜然正氣往後院去了
彼時,戲正至精彩處,咿咿呀呀唱著「壽筵開處風光好,爭看壽星榮耀」。
觀戲台上,謝硯居於太子之右,亦如眾星捧月。
剛受了一輪群臣敬過來的酒,正微醺,坐在圈椅上閉目揉著鬢角。
扶蒼躬身貼在他耳邊道:「方才有丫鬟瞧著二奶奶在園子裡逛,不許旁人跟著,很是神秘」
「由著她玩吧,也掀不出什麼亂子。」謝硯並未睜眼,不以為意用手指在鬢角打著圈。
扶蒼卻遲遲不動,為難道:「方才裴大人派屬下來報:夏竹似乎在杏花院發現了顧淮舟的動向!」
謝硯手指一頓,徐徐掀起眼眸,正見下首許沖拱手而立,對著謝硯露出諂媚的笑。
聖上病重,太子登基只在朝夕之間,謝硯坐上一人之下的位置,也不過是轉瞬之間的事。
裴嚴可是混跡官場多年的老狐狸,哪會真為了一個女子,得罪謝硯這位新貴?
扶蒼壓低聲音轉達:「裴大人想請示世子,如何處置夏竹這小丫頭?要不要」
扶蒼比了個手起刀落的姿勢。
謝硯仍撐著鬢角,漫不經心笑了笑,「原來她近日旰食宵衣運籌帷幄,是為了找顧淮舟啊」
謝硯淡淡說著,笑意中甚至還帶著些許寵溺。
扶蒼卻急得額頭汗珠連連。
囚禁天子門生可不是小事,若再有人添油加醋,一個不慎,腦袋都得掉!
那夏竹姑娘也是個牙尖嘴利的,聽聞一路上故意散播消息,恨不得把顧淮舟在侯府的事傳得人盡皆知。
「大人,我先去看看!」扶蒼扶刀,心裡已有了抉擇。
「我去!」謝硯起了身。
扶蒼拱手攔住謝硯,「大人若去,就更說不清了!」
「我行端影直,怕什麼?」謝硯不緊不慢撣掉了衣擺上的灰塵,邁步而去。
許沖邁著小碎步,急急在前引路。
謝硯負手而行,不疾不徐,從戲台到後院轉過九曲迴廊,頗有閒庭信步之感。
到了假山縫隙處,大理寺衙役把守。
但仍有不少賓客聞訊而來,伸長脖子往院子裡張望。
「方才那小丫鬟喊什麼?當今狀元郎被囚禁在侯府?」
「世子向來恭謙溫良,怎麼做出這種事?」
「知人知面不知心!天子門生那是皇上的臉面,他們也敢動?定陽侯府接二連三出事,怕是徹底完蛋咯!」
謝硯頓住腳步。
一股威壓侵襲而來,眾人方禁了聲,垂頭讓開了一條路。
等謝硯走進院子裡,各人好奇的目光又偷瞄向謝硯,窸窸窣窣討論起來。
這陣勢,想壓也壓不住了。
「世子,要不要請太子出手?」扶蒼問。
謝硯卻未注意到扶蒼說什麼,只聽得房間裡淒淒切切的哭聲。
「守著門,莫要讓人進來。」他眸色一暗,雙手推開了柴房的門。
逼仄的房間裡,唯一一束天光從門縫透進來,照在癱軟在地的姑娘身上。
謝硯看不見她表情,只見她肩膀顫抖,腰肢虛軟靠在草榻上,顯然已經哭得無力了。
姜雲嬋在顧淮舟榻前喚了半盞茶的功夫,郎君沒有任何動靜。
她心裡正火急火燎,扯下面紗,捧著郎君的臉,期期艾艾地道:「淮郎,我是嬋兒,你睜開眼看看我啊!」
「不是說過要娶我過門嗎?你快睜眼看看我啊!」
一旁看著的裴嚴聽到那姑娘自報姓名,呆若木雞。
世子身邊的舞姬怎麼變成他的表妹了?
裴嚴走到謝硯身邊道:「謝大人,若讓人知道你身邊的女子另有其人,那是欺君之罪,恐怕難辦啊!」
「出去!」謝硯淡淡吐出兩個字。
明明聲音極輕,但又似千鈞重,叫人心神俱顫。
裴嚴尷尬地清了清嗓子,退出去,將門關上了,帶走了最後一縷陽光。
那張平日如玉觀音般的臉漸次隱匿在黑暗中。
氣氛沉鬱,空氣都稀薄了幾分。
床榻上的人忽而一陣劇烈咳嗽,嘔出一口血來。
姜雲嬋趕緊用衣袖幫他擦拭嘴角,幫他撫胸順氣。
她自己也弄得渾身灰塵血污,髮髻散亂,耷拉在右臉處。
何其狼狽。
她卻渾然不覺,一心一意盯著顧淮舟。
見他嘴唇翕動,忙端起地上的破瓷碗餵到他嘴邊,「先喝口水,喝口水就好了。」
姜雲嬋語不成調,這話不知在安慰顧淮舟,還是安慰自己。
可顧淮舟連睜開眼的力氣都沒有,哪能喝水?
姜雲嬋不假思索端起瓷碗,自飲了一口,就要俯身渡進顧淮舟嘴裡。
一隻鐵鉗般的大掌攥住了她拿碗的手。
「妹妹在做什麼?」低沉、陰鬱、不容置喙的聲音,沉甸甸落在姜雲嬋頭頂上。
謝硯虎口收緊,姜雲嬋手中瓷碗應聲而落。
呯嘭——
瓷碗碎得四分五裂,屋子裡唯一的水源也沒有了。
「你們為何這般對他?」姜雲嬋胸口怒氣升騰,猛地推開謝硯。
顧淮舟肌膚凹陷乾癟,顯然很久沒人給他喝水吃東西了。
他們何其狠絕,要渴死他、病死他!
姜雲嬋連連後退,攔在顧淮舟身前。
謝硯跨步上前,拽住了她的手腕,「聽話,戴上面紗,先出去!」
謝硯很少用這般嚴厲的語氣。
可姜雲嬋知道,既然已經被她發現了真相,把事鬧大她還有可能帶著顧淮舟離開。
若息事寧人,顧淮舟就真的沒救了。
包括她自己
謝硯連天子門生都敢動,處理她不是易如反掌嗎?
她沒想到人人稱頌的世子謝硯,竟是這樣一副草菅人命的面孔。
姜雲嬋脊背發寒,扔了面紗:「我不是你的什麼妾室,今日我是姜雲嬋,是顧淮舟的妻!」
她今天並未穿舞姬的衣物,她穿的是尚在閨閣時的馬面裙,只是頭髮梳成了婦人髮髻。
她是以顧淮舟妻子的身份來帶走顧淮舟的!
「事已至此,世子不如放我二人離開!若是鬧得太難堪,世子恐也難逃一死!」
難逃一死
姜雲嬋做這件事的時候,應該就想過他最壞的結局。
可她還是義無反顧做了
謝硯眸色一沉,一步步靠近她。
姜雲嬋連連後退,後背撞到了窗欞。
窗台上一根快要燃盡的蠟燭噼里啪啦迸著火花,微弱光自下而上照在謝硯的臉上。
燭光跳躍,半明半滅,叫人寒毛倒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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