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津達被斷了兵刃反而愈加興奮,論兵刃果然還是溫涼造出來的東西最霸道。他抖開周身的禁錮把內力揚起的熱浪悉數揮灑出來,持著斷劍義無反顧地朝楊臻壓過去。
楊臻一時被乍然洶湧的真氣裹挾得有些透不過氣來,他揮動藏鋒劈開熱浪,並隱隱覺得這股氣質頗為熟悉,似乎是當年胡威長在江郎山使出來的真氣。他心下納罕,錢津達竟然真捨得用自己的本事滋養他人?
錢津達趁楊臻側身躲閃之際追上來纏鬥,一面以肆無忌憚的磅礴真氣壓制楊臻,一面分散他的注意,最後對力震開之時成功抽走了楊臻一直別在腰後的劍。
山鬼被搶走的瞬間,楊臻陡然憤怒,跺地彈出去便要把劍搶回來:「還給我!」
錢津達衝出一拳與楊臻針鋒相對片刻後各自被震退數尺。他繃著劍身敲了敲不禁大笑:「果然是把好劍!聽說這是你專門給嵬名峴鍛的?」
「把劍還給我!」楊臻愈加憤怒,他的東西可不是誰都配碰的。
錢津達盯著衝過來的楊臻冷笑道:「既然他嵬名峴沒機會用,那我就替他試試這把劍到底如何!」他的話說完之時,楊臻已經衝過來掐住了他的前臂。錢津達仗著健骨硬生生地頂著楊臻恨不得捏碎他橈尺二骨的勁力,再無顧忌地瘋狂外泄真氣,而這回暴露的真氣更是氣質異變。
楊臻兩眸驟縮,這股真氣他更熟悉:「劍影訣……是你,果然是你!」逆元奔涌,藏鋒再動的勢頭恨不得直接戳穿錢津達的面門。長久以來垂死掙扎的遲疑此刻轟然洞開,無的放矢的怒火總算是找到了發泄之處。
錢津達陡然被震退半丈,尚未站穩又被楊臻掐住側腕扽了回來,當面便是一拳,若不是他擋得及時定然會頭暈耳鳴。他忙著換氣,緊接著又挨了當胸一招結實的膝擊,瞬間便被頂得倒飛出去撞在了一棵樹上。他有一瞬間的緊張,十幾二十年前被逆元門人摁著頭揍的經歷恍如昨日。幸在今日之他亦非昨日,他調動真氣迅速振作,直直挺起比劍接住楊臻劈過來的藏鋒。此時此刻楊臻再想跟他比拼真氣可就為時已晚了。
楊臻的逆元境界雖然到了頂,但底蘊積蓄仍不及百里啟,可對付江湖中絕大多數人已是足夠,然而眼下與錢津達拼力卻隱隱有不敵之感。錢津達愈加放肆,奮力一使勁之後標劍而起再次砍下來。楊臻正值怒火中燒時,全然不在乎自己是否會敵不過錢津達,迎著錢津達的攻勢掫上去,兩股互不相讓的真氣正面一撞立時碰出一股讓周遭震盪的氣浪,催得密林如湖海一般波層迭動。如此一碰楊臻明顯處於弱勢,但怒火仍可抵作三分氣力,楊臻拼力將錢津達掀飛,追上去勢要將其碎屍萬段。
錢津達難免有些意外,楊臻這副喪失理智的模樣他不曾見過也未曾料到,瞧著甚至有些滑稽可笑。他刻意躲著楊臻搶奪山鬼的每招每式,眼看楊臻越打越氣,一招扛過,他箍著楊臻的肩膀哂笑道:「怎麼,看到劍影訣這麼激動?」
「旁門左道!」楊臻崩開錢津達的禁錮,收拳衝出再次與他對拼,幾番下來的交手他都處於下風,這次同樣不例外,錢津達不過後退兩步,他卻倒滑出去甚遠。他已經探明了錢津達的狀況,這是劍影訣不假,但卻不是嵬名峴的劍影訣,嵬名峴的真氣並未強至如此,何況錢津達只有劍影訣的真氣,使出來的招式卻只是劍影訣前幾章的初階本事,說到底只是皮不附骨罷了。
錢津達譏訕:「旁門左道?是不是劍影訣你還不清楚嗎?」
楊臻憤目而視,幾招將其逼退,追擊再去,拋起藏鋒騰作逆元氣將其悉數灌注進去,以至於令藏鋒懸停於兩掌之間的空中。錢津達眼看著半空蒸騰扭曲的架勢,一時間不敢靠近,困惑之間耳邊嘶鳴乍起,越鳴越嘯,駭得在場之人無不頭暈心顫。
「劍鳴?」錢津達調動內力護住耳蝸心脈,「這是氣海劍鳴?」
劍鳴未收,楊臻縱起藏鋒飛刃而出,直衝錢津達的面門而去。錢津達開勢防備,放出驚世駭俗的真氣凌空虛握掣住藏鋒之刃,此時他再看向楊臻時眼中的垂涎甚是蒙上了一層慾火,跟楊臻一比,他的手藝確實只能算是旁門左道,楊臻身懷之玄妙果然對得起他幾次三番地大費周章。不過錢津達藏的一身真氣尚有半數未用,他蹭掉耳朵里流出的血,眼下已經沒有什麼比制住楊臻更重要的事了。
片刻的周旋,雙方磕碰甚多也各有挫傷,對比之下總看楊臻的細傷更多一些。
劉聶冷眼看著林中兩人戰得焦灼,終於在瞅准楊臻疲態愈重之時出了聲:「錢莊主,我奉平右將軍之命,特來助你一臂之力!」他提劍衝上去,在楊臻被錢津達掣住身形、聽到他的話動作微滯之際從背後一劍刺中穿胸而過。
楊臻只覺右側胸口劇痛,微微垂眼便看到了一刃滴血的劍尖,又聽身後的劉聶笑了一聲:「哦,不對,剛才我話沒說全,是新任平右將軍。」胸口的劍被果斷抽出時劉聶還附上一腳,楊臻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血在汩汩外流。脫力跌跪之時,他尚能給自己點經封穴緩住血流。
不管是楊恕還是花千樹,於他而言都是不可理喻的荒謬。
楊臻咬牙費力地擠出幾個字:「你說什麼?」
「新任平右將軍啊,」劉聶語氣輕佻,「你應該知道是誰吧?」
楊臻疼得直哆嗦,拄著藏鋒想站起來卻沒起來。
「你何必如此,」錢津達稍稍鬆了些架勢,「我能對付得了他。」
「既然勢在必得就不要節外生枝了。」劉聶擦劍合鞘。
錢津達怕的是他節外生枝:「你下手太重,他若是死了咱們豈不是白忙一場?」
「他可是一代神醫,」劉聶獰視著難掩狼狽的楊臻,「即便救不了旁人難道還救不了自己麼?」
錢津達緊了緊手中的劍,眼看著楊臻撐著地拄著藏鋒艱難地站起來,不免生出了幾分佩服。
「你們……」楊臻仍想不通其中的某些關竅,但劉聶與錢津達的勾連已經足夠他後知後覺明白許多事。
「小梅兄,別白費力氣了,你還是乖乖跟我走吧。」錢津達甚至比楊臻更怕他有什麼閃失。
楊臻明知自己筋疲力盡難再掙扎卻仍不願束手就擒,拄著藏鋒晃晃悠悠地走幾步,只可惜前有錢津達後有劉聶,他即便攢著口勁要逃恐怕也不容易。
錢津達懶得浪費時間,跟過去幾步一把扶住楊臻,另一隻手卻攥著滿拳的勁力直接頂到了楊臻的神闕之上。一口鮮血從楊臻嘴裡溢出來,自此再也無力站立,不過錢津達仍貼心地攙著他,所以即使無力他也不至於倒下去。
「錢莊主不要掉以輕心。」劉聶從袖中摸出一枚小竹管,搓開塞子掰著楊臻的嘴把藥粉灌了下去,「別看他現在毫無還手之力,可他們藥師谷的人不好好防著肯定會惹出事來的。」
楊臻意識尚存,知道劉聶給他灌的是什麼。嵬名峴那枚鴿血吊墜一直被他留著,可吊墜只能防住聞嗅之毒,直接把化元散吃進去就沒辦法了。
「我知道,沖經嘛。」錢津達彎臂撈著楊臻,揚聲喊道:「汪安,過來收拾收拾吧。」
一個面相生得頗像汪平的人步步生風地走過來湊到楊臻面前,掀著楊臻的臉笑問:「聽說你想抓我?」
「仔細搜搜他的身,好生提防著點吧,」劉聶提醒道,「他隨便藏點什麼你們就應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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