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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屆的族長候選人。大筆趣 www.dabiqu.com」老頭悠悠然道。繼而,抬頭看了我一眼。
我也不是特別驚訝。叫小龍,而不稱為蛇,多少也看出一點預見。所以表面上也看不出什麼驚訝。
「上一次……隔了八十年。」老頭從鍋里盛了勺湯遞給我,「這一次,只有十八年。」
……八十年……我心裡咯噔一下,隨口問到:「唐突的問下,上一任的族長是否健在?」
老頭一笑,說:「不愧是通木的,表面上看起來敦厚,心思並不簡單。」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老頭也不瞞我,說到:「上一任的族長歲終一甲子。」
……一甲子,六十年。繼承人隔了八十年……就算我數學是校門口看門大爺教的,也知道……有二十年的空白期。那麼這其中的傳承呢?「這二十年?」
老頭搖搖頭:「繼承人遲遲不出現,只有各村子的頭領一起決定意見。」
恩,這個方法合情合理。問題是,就算出現了繼承人,一歲的孩子也不可能來管理村子,更重要的是……沒有前任族長的教導,那個少年是如何成長起來的?「各村子的頭領一起教的?」我問。這也好理解,合眾人之力理所當然。而且,這少年深不可測,速度之快,非我所能及。我早已領教。上一次的抹殺,這一次出手,無力感依然近在眼前。天賦……以及眾人的教導,我是這麼理解的。
但老頭一笑,搖頭。算是否定了我的猜測。這一笑,我看出有些悽慘。
「這種情況不多見,不過也不是沒有過。」老頭見我驚訝,「按照古訓。先族卒於前者,後位放養。」
我努力回想語文老師教的文言文。試圖理解這話的意思。「放養……」是什麼意思。「送到外面去?」
「就是放養。放歸山林。」老頭淡然道。
我一驚……
老頭盯著火爐好一會兒,才道:「也是滿月酒。等他再次來到村子的時候,已經是族長了。」
……不能理解。我思索著老頭這句話。「滿月酒也是在那個山洞?」
老頭點點頭。「那天就像在眼前。村長說,你家娃娃招來的是小龍。不能帶回去了。」老頭抬起手,緩緩抹了一把臉,「然後……就把他一個人留在那裡。誰也不能帶走。」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老頭說這話的時候,語速很慢,皺紋深處隱藏的悲傷情緒,也能感受的道。
「三天後,我被放出來之後,回到那個地方,已經沒有他的蹤影了。隔了六年,他騎著一隻老虎回到村子裡。我一眼就認出了他。」老頭嘆口氣。「已經……沒有人的味道了。」
腦子裡回想起少年那張臉,無情,冷漠,死寂。說不上是堅毅,完全是一種無欲則剛的渾然天成。如果讓我找個詞來形容,那就是,全無破綻。「六歲麼?當族長會有人聽?」我略微遲疑,問到。
老頭輕笑一聲:「你到咱們這裡來,也知道咱們是通獸語的村子。當然會有人不服,但,架不住所有的靈物都聽他的。他就是這裡的百獸之王。」
我驚訝的聽著,就像聽故事一樣。這個厲害。「為什麼要跟我說這些?」我看著老者,不知道這些東西算不算機密。就算是閒話家常,找我這麼個外來人,似乎不太妥當。
老頭停了一會兒,說:「可能是因為孤獨吧。這裡的人,都覺得我們家出了族長是值得高興的事兒。只有我覺得,我兒子太可憐了。他們不懂。」
「況且,你認為,我也出不去?」我笑了笑。
他看看我,點點頭:「不是你出不去,是你可能不會想再出去。」
這話我不是第一次聽到了。他說不出原因,我也沒法繼續問。只能回到少年身上,老頭應該知道的更多:「剛才給他送飯的可是尊夫人?」
老頭看看我,搖搖頭:「孩子他媽,在滿月酒的第二天就被打死了。」
我愣。
「因為她偷偷去了山洞,想要把孩子抱回來。違反了族歸。」老頭說著,語氣異常的平緩。末了,又說:「我想報仇,想了六年。可惜我不懂獸語,我沒本事。後來,他回來了,我就想,不能死,我要守著他。」
我呆呆的看著他。好一會兒,點點頭,道:「他足夠強了。」
老頭搖搖頭:「你不懂。我也不能說。族長的命運歷來都是慘澹的。最長的也活不過六十歲。」
「為什麼?」我驚訝道。難道跟體質有關?這也太不公平了,憑什麼樹語者就可以活的很長,獸語者反而相反?
「原因是族裡的秘密,這個我倒是真的不能跟你說。」老頭認真的對我說到。
如此的坦誠,我倒是真的不能多問了。正說著,外面忽然異常熱鬧起來。我和老頭都往門外看。
村子裡的房子大多朝著路建,房門也多半都是氈毯,偶爾有木門的,不多見。老頭這裡也是氈毯,剛才我進來之後,老頭就吧氈毯卷了起來,屋子裡會亮堂一些。村里之前因為滿月酒出了小龍,已經是歡天喜地。這時候忽然響起更加大聲的喧譁。
我倆一起朝外看。那聲音越來越近,直到我看到一些人穿起了鮮艷的民族服裝。我之前遇到的人,和這老頭穿著雖然也有民族的特色,但總的看來還是跟普通人差不多。此刻,這些穿著華麗閃亮衣服的人,從門前的路上經過。男的站成兩排,肩上一起扛著個物件。
這物件很長,很窄。兩頭尖,一頭還雕成龍形。我搭眼一看,就認出來了,是龍舟。一條十人龍舟,船體上的彩繪栩栩如生。
「這是什麼?」我並非明知故問。龍舟在中國南方普遍存在。最早出現在戰國。後來最出名的是紀念楚國的屈原。但我不知道它在這個獸語者的村子裡出現,意味著什麼。
「小龍出現了。自然是要賽龍舟的。」
「賽龍舟?」我倒是好奇了。
「每個村子都有龍舟。繼承者出現之後,要送人。」老頭淡淡的說,似乎對這一切都不太感興趣。
我能理解,當年……是不是也這樣?不一定。老頭說,沒再見到孩子。應該是沒有吧。「送人?往哪裡送?」
「龍穴。」老頭說的很淡然,卻驚到了我。
「龍穴?」我愣愣的問。這是什麼地方?真的有龍嗎?是龍生活的地方?別怪我腦洞大,雪山隱藏關卡我都打出來了,商湯這種我都見過了,還有什麼不可能?
幸好……老頭搖搖頭:「已經沒有龍了。只有龍氣還在。你應該也會去哪裡。什麼樣子你自己去看吧。」
「我?」我指指自己。
老頭點點頭:「你通木麼,自然是去的了。」他說完,又一指昏迷的兩個人,「至於他們倆,就要看這山里靈物的意思了。」
「不太明白……」我思索著,忽然感覺一陣氣息靠近,轉頭看外面,少年在十丈之外正直直的朝這裡走來。
老頭見我轉頭,也轉過頭去,看到來人的那一刻,登時就僵硬了。
少年不疾不徐的走過來,異常的平靜。眼睛裡已然透著死灰。直到走到我跟前,都是目不斜視。我餘光掃過老者,他微微有些顫抖,睜著眼,專注的看著少年。似乎想要把他每一寸都印在腦子裡。我知道,這老頭對於這個兒子,有著無比的愛和愧疚,也有自責。很多東西糅雜在一起。想要努力對他好,卻又不知道從何入手。
「跟我走。」少年對我說。
字正腔圓的普通話。我尋摸著,這是從哪兒學來的?「去哪兒?」
我問了他,他並不答話,轉身就要離開。至始至終都沒曾看過老頭一眼,也沒有回答我的意思。
「餵。」我叫他。
少年真倒是停下來,轉身,看著我。
「我的朋友呢?」
「會一起。」他淡淡道。
我忽然覺得他這神情跟老頭出奇的神似。我沒有站起來,掃過一旁的老頭,仍然目不轉睛的盯著少年。心裡有點酸澀。「等一下。」我對他說。
少年抬眼看我。
我從老頭鍋里舀了一勺湯,站起來,走到比我矮小上不少的少年身邊,說:「既然我是客人,不是你呼來喝去的囚犯。那我就敬你一碗,你喝了我就客隨主便。一切聽指揮。怎麼樣?」說完這話,我就低著頭直直的盯著他。
少年絲毫沒有動容,聽了我這種稍微有些冒犯的話語,也只是抬頭看著我。
說實話,那眼神我不喜歡。也或許是我心虛,總覺得他其實是明白我的小聰明,也知道我打的小算盤。但就是依然無動於衷。
過了片刻,少年接過碗,一飲而下。然後把碗遞給我,轉身離開。
我把碗還回去的時候,看到老頭捂著臉,嗚嗚哭了起來。
沒有多做停留,既然答應了他,我便快步去追趕少年。走出去幾步,才聽到老頭在後面對我喊:「謝謝。謝謝啊。」
當真沒有半點感情了麼?我跟著少年走在村子裡。看著他的背影。
前面匆匆跑來一個人。我之前見過,就是在老頭屋前,方覺和孫曉菲被放下之後,出現的,跟少年耳語的那人。我只覺得面熟。並未想起哪裡見過。
此時再見到,他沒在注意我,而是抬手在少年耳邊,再度耳語。
我抬眼看著,忽然心裡一個激靈,立刻就知道自己從哪裡見過他了。這個男人……六根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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