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胡亥輕輕推門進去,手裡端著飯菜。
餘子式原本坐在案前寫信,一聽見胡亥的聲音,他的手一抖寫錯了一道。他緩緩放下筆抬頭看向胡亥。
&生,我做了點吃的。」
&下吧。」餘子式說完這一句,重新低頭繼續寫信,再沒看一眼胡亥。
胡亥攥著托盤的手緊了緊,卻還是走到一旁將飯菜放在了案上,餘子式仍是沒抬頭看他一眼,他的臉色有些難看,半晌輕聲道:「先生,早點吃吧,待會兒就涼了。」
餘子式輕眨了下眼,盯著自己筆下的字,終於,他輕輕嗯了一聲。
胡亥見餘子式從他進屋起幾乎都沒停筆,氣息有些輕微的不穩。一連許多天了,餘子式幾乎沒與他說過話,每天除了在房間寫信就是出門在洛陽城閒逛,無論他說什麼、做什麼,餘子式都是一兩句敷衍的話打發了自己,甚至都沒怎么正眼看過自己,從未有過的不冷不淡的態度終於讓胡亥有些受不了了。他不是不能忍的人,只是他一生的狼狽幾乎全與這個男人有關,在他面前,他狼狽慣了,竟是一點都忍不了。
&生。」胡亥心中一片發澀,他終於開口道:「我只是喜歡你而已。」
餘子式的手猛地一頓。
&去。」他冷聲簡潔道。
&生。」胡亥伸手去碰餘子式的手,想把他手中的筆抽出來,卻撲了個空。餘子式刷一下站起來,避開了他的手。
胡亥抬頭看向餘子式,餘子式眼底的情緒很複雜,兩人對望了一眼,餘子式發現自己竟是不敢直視胡亥的視線。他猛地從桌案後走出來,朝著大門就走了出去,在越過門口的那一瞬,他頓了一下腳步,平靜道:「我還有事,今晚先不回來了。」
說完這一句,餘子式頭也沒回地走了出去。
胡亥撐著桌案的手一瞬間攥緊了,力道之大讓指節一片慘白,他聽著那男人儘量壓得平穩的腳步聲,漆黑的眸子一片幽暗。
這樣下去不行,要想個辦法。
一直走到大街上的餘子式在整個人籠在陽光下的那一瞬,極輕地舒了口氣。等回過神的時候,他自己心中都漏了一拍,他竟是在躲著胡亥,原本該是長者姿態的他發現自己竟是在下意識躲著胡亥。
餘子式生命中一直習以為常的事兒,在得知胡亥喜歡他之後,均是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他從前從未留意,那孩子看著自己的眼神也能那麼幽深,暗暗的,全然不是平時的清澈模樣。他纏著自己,幾乎是無時無刻地黏在自己身邊,替自己默默安排些日常瑣事,這些事兒餘子式之前從未留意過,而今回想起來一樁樁一件件都讓他心中忍不住發寒。
這一切的荒唐程度讓餘子式根本沒辦法冷靜思考,他只能裝作什麼都沒看見,什麼都沒知道。他甚至沒辦法開口勸一勸胡亥,他只要一看見胡亥的臉,腦子就是一片混亂,無數的過往畫面在他眼前飛速划過,每一個不經意的動作都被重新定義。餘子式不禁想,這三觀重塑也不過如此吧?
餘子式在洛陽城找了安靜的角落,伸手抵上眉心緩了緩,半晌他從袖中拿出一枚早上剛收到尚未拆封的信箋,抖落開來發現是張洛陽的地圖,上面用硃砂圈了個地名。
放鹿山。
餘子式的眼神一凜,收了地圖起身就走。
捏著地圖在洛陽城外兜兜轉轉走了大半天,餘子式一沉下心專心找路便渾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吃飯時辰什麼的全都忘記了。他兜兜轉轉走了一大圈,不時低頭對比一下地圖做個標記,眼見著天色都暗了下來,他還在山裡繞。
等餘子式終於回過神的時候,他扶著樹皺著眉揉了下隱隱發疼的胃,抬眼看了眼昏暗的天色,又四周望了一圈這荒山野嶺,心中暗驚時間飛逝。借著越來越昏暗的天光勉強看了眼地圖,餘子式覺得自己今晚大概是要在這山溝里過夜了。
接受了現實,餘子式也挺淡定,找了個乾燥些的地方,撿了些柴火,在原地升了火,不一會兒拎了只山雞拔了毛架在火上烤。等那隻雞烤熟的時候,他閒來無事還拿了根樹枝按照記憶在地上畫了一下今日走過的路線,大致是可以看出來洛陽城外北部山形。
思索了一會兒,拿出地圖對比了一下,果然是有些問題,古代的地形圖來之不易,往往都是手工繪製,有些差錯也是難免。餘子式拿樹枝在地上改了幾處,最後在一個位置劃了一道。
這兒應該才是放鹿山。
吃完東西,餘子式躺在石頭上看了會兒夜色,忽然他眯了下眼,今晚的夜色看上去似乎有些太稠了。這是山雲欲雨的前奏啊。餘子式皺了下眉,正打算起身找個避雨的地方,卻忽然聽見極遠處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很輕,但是餘子式一瞬間就聽出來了。
他猛地翻身而起,扭頭看向遠方,靜下來又聽了一聲後,他眼神終於變了。
朝著那聲音的來源走了幾步,由於山里太黑,餘子式的速度不是很快,忽然,一滴冰涼的液體落在他臉上。餘子式腳步一頓仰起了頭,天幕上無數細雨紛紛落在他的臉上,他腳下的步伐頓時加快了,連劃在他腳上的荊刺都沒再去注意避開了。
&亥!」餘子式朝著那遠處的一星燈火吼。
雨中的少年猛地回頭,寬鬆的兜帽遮住了他大張臉,可餘子式就是一眼就認出來了。眼見著那少年往自己飛奔而來,餘子式擔心天色太黑他會磕著傷著,一時情急連話都說不完整了,「胡亥,別動!站著!」
他朝著那少年快步跑過去,兩人靠近的那一瞬間,少年幾乎是整個人毫不猶豫伸手緊緊環住了自己的脖子抱了上來,「先生!」那聲音顫得厲害,連帶著少年抱著自己的手也顫得厲害。
餘子式忙伸手輕輕拍著他的背安撫道:「沒事。」兩個人都已經被淋透了,緊緊貼著站在山雨里,那一刻餘子式心中竟是意外的安穩寂靜。他輕聲安撫這個雨夜來山里尋他的少年,山雨風聲中,他的聲音溫和而平緩,「沒事了。」
這樣的雨,這樣的夜,這樣的場景,一切都被暫時拋在了腦後。
&怎麼找過來了?」他伸手替胡亥將臉上的雨水擦乾淨,而後替他重新戴上兜帽,心中暗道這溫度這雨,風一吹怕是要著涼。
&問了沿途的人。」胡亥緊緊攥著餘子式的袖子,滿山都是雨打林葉聲,他的聲音被淹沒在一片喧鬧中,可餘子式仍是聽清了。他沒有時間去思索這事兒,他得趕緊找個避雨的地方。
餘子式四周望了一圈,閉眼回憶了一下白天走過的路,腦海中浮現出山林的俯瞰圖,忽然,他睜開眼看向一個方向,拉著胡亥的手就走。
走了大概兩三分鐘後,餘子式拉著胡亥在一處山石後坐下,頭頂山石延伸出的斜斜一角恰好遮了雨,而且擋住了風。餘子式伸手摸了摸胡亥的衣裳,皺眉問道:「冷嗎?」
胡亥搖了下頭。餘子式摸了下他的衣領,發現全都濕透了。餘子式沉默了一會兒,伸手扯開了腰帶將外衫連著中衣脫了,只穿著一件單衣,伸手將胡亥已經浸濕的披風扯下來,將還乾的中衣裹在了他的身上。
&生!」胡亥一見餘子式的樣子就想出聲阻止。這夜晚的山裡頭本來就冷,何況是還在下雨。
餘子式迅速打斷了胡亥的話,「別說話了。」他將濕透的外衫重新套上,伸手摸了摸胡亥的臉試了下溫度,「這雨一時半會兒下不完,你別出聲給狼招來,大晚上的那就真麻煩了。」
胡亥忽然伸手握住了餘子式放在他臉上的手,一片黑暗中,餘子式覺得自己的心狠狠一顫,耳邊忽起戰鼓聲。
那少年仰起頭,輕輕吻了下他的臉頰。
一瞬間,山雨夜色,無數淅瀝聲。那心中滋味,餘子式真是一言難盡。
&亥,我們之間……」餘子式都不知道該怎麼說,該從何說起,他掰著那少年的肩,隔著沉沉黑暗,他最後一次好言勸道:「我們之間沒可能的,胡亥,你知道嗎?這事不可能。」他自己都覺得自己的話有些無力,他根本不能理解胡亥怎麼會喜歡上他,更別說是勸了。
&可能。」胡亥漆黑的眼睛中一片翻騰暗色,氣勢幾乎壓過了滿山風雨,他一字一句道:「先生,無論你上哪兒我都會跟著你,我會一直等,你覺得我年紀小,覺得我稚氣,覺得我心性不定,這些都沒關係,先生,人活一輩子,日子很長,無論是少年還是白頭,我等你。」
等你終於回頭看我的那一天。
餘子式心中驟起波瀾,隔著黑暗,他看不清胡亥的臉,看不見他的神色,只能聽見那他的聲音,餘子式驚覺那聲音竟是從未有過的低沉穩重,一字一句如叩磐石,再不復記憶中的軟糯樣子。
那一夜,兩人誰都沒能入睡,雨下了一夜,他們坐到了天明。餘子式看著胡亥的年輕臉龐一點點由隱約到清晰,像是把這十多年的心路又重走了一遍。
……
清晨雨歇之後,餘子式帶著胡亥下山,山路走到一半,胡亥忽然去牽餘子式的手,餘子式腳步一頓,沒有回頭去看他,也沒有甩開他的手,他若無其事地避開山林荊刺繼續往前走。
他沒有回頭,所以他看不見胡亥那一瞬間驟然溫柔盪開的笑容,那麼柔軟的笑,不帶一絲殺伐戾氣。
餘子式攤開地圖上下掃視了一圈,水土地形都合適的向陽山,山腳應該會有野店村莊。這地圖還是稍微簡略了些,餘子式收了地圖依著記憶里的山形地勢,扭頭帶著胡亥往一個方向走。
走了約莫小半個時辰,餘子式帶著胡亥找到了山下的一處小村落,敲開了一戶人家的門。
借了人家農戶兩件乾淨衣裳,餘子式扔給胡亥一件,將兩人的濕衣服放火堆上烤乾,隨後他自己坐在窗戶旁一邊擦著頭髮一邊在理腦海中的思緒,時不時在桌案上點兩下,似乎在記路線。胡亥換了衣裳,見餘子式坐在窗邊,默默走過去在他面前坐下靜靜看著他,一雙眸子靈氣逼人像是能說話似的。
餘子式本想當做看不見,但是那視線實在是太直白太放肆,直接打亂了他剛梳理清楚的思緒,終於,他忍無可忍伸手從一旁抓起衣裳蓋住胡亥的頭,「走,去角落把頭髮擦乾。」
胡亥伸手拽下了那衣衫,一雙漆黑的眼似笑非笑地看著餘子式,餘子式狠狠皺了下眉,胡亥利索地退後了一點,抬手乖乖擦起了頭髮。
餘子式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一口氣滯在胸腔,他發現自己對胡亥一點辦法都沒有。餘子式索性不理思路了,既然已經找到了農戶,他起身出門找那主人直接問路。
兩人在門口聊了一會兒,那主人也是個仗義的,一聽餘子式要往放鹿山走,忙搖頭讓餘子式繞路。餘子式這才知道這些年放鹿山那一帶盜匪山寇橫行,專門打劫過路的外鄉人,朝廷清剿了幾次沒能使那地界安寧下來。那些落草的山匪中除了苦於苛捐雜稅的農戶外也有六國的舊部將士,他們占山為王,蠻橫地長成了洛陽城外一支極複雜的勢力。
餘子式心道六國舊部,那可不是山匪了,那是野路子軍閥啊。他昨兒在山裡走了一圈,這山的地勢的確是複雜,典型的易守難攻,郡縣太守真想要清剿,難度怕是不小。
問清楚情況,餘子式正猶豫著要不要帶上胡亥,一回頭就看見少年倚著門框正靜靜望著自己,看見自己望去的視線,胡亥忽然輕輕笑了一下,那笑容極晃人,像是林間抖落的陽光一般敞亮明淨。
餘子式聽見一旁農戶主人倒吸一口涼氣,扭頭對自己用洛陽話道了一句,「這少年樣貌真俊!」
餘子式陷入了短暫的沉默,看向胡亥的眼神有些複雜。片刻後,他開口道:「我先送你回洛陽城吧。」
留下這句話,沒給胡亥說話的機會,餘子式轉身離開了門口。胡亥的話生生截在了喉嚨里,他倚著門框,眼中一瞬間晦暗了起來。
和農戶商量了一條回洛陽最近的路線,吃了午飯,餘子式留了些銀子給那主人表示感謝,隨即帶著胡亥出了門打算先回洛陽城。山野小道上,兩人並肩走在路上,餘子式一言不發,胡亥說了些什麼,他一概輕輕一個「嗯」字敷衍過去了。沒去理會胡亥的失落,餘子式在腦海中開始專心致志勾勒地形圖。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忽然冒出兩個人,看上去身形瘦弱,在小道邊蹲著像是在哭。
餘子式下意識走在了胡亥面前,皺眉看向那兩個抽泣不止的人。那兩人也遠遠瞧見了餘子式,越過餘子式的肩膀隱約瞧見一張隱在寬鬆兜帽下的臉。只是半個模糊的輪廓而已,甚至分不清男女,卻瞬間讓那兩人眼中一亮。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餘子式剛想避開這兩人走,卻忽然看見那兩個男人爬起來朝著自己走過來,伸手就要拽自己的衣裳。餘子式帶著胡亥往後退了一步避開,看向那撲了個空的男人,皺眉道:「你們是?」
那兩個男人當即對著餘子式聲淚俱下地描述了他們的悲慘經歷,說他們原是一位富商之女的侍從,護送他們家那貌比天仙的小姐經過放鹿山,結果遇上了那放鹿山兇狠的惡霸山匪,那匪盜不僅掠走了那無數金銀,還擄走了他們那天仙似的小姐。
整一件事說的盪氣迴腸,繪聲繪色,讓聞者陡生古道熱心腸,充分調動了聽者的情緒,若是意氣風發的江湖少俠說不定就直接拔刀往放鹿山去了。餘子式老本行是個寫書的,他覺得這故事雖然情節單薄了些,邏輯也有幾處硬傷,但是看在這兩人動情的演繹份上,他覺得還是勉勉強強及格了。
不能對山匪要求太高。
終於,在那兩人說完一大堆什麼重金酬謝,什麼他們那小姐如何貌美之後,餘子式看著那兩人陷入了沉思。這年頭山匪還挺專業,體格強能拿刀的負責搶劫,體格弱的站後面撐場子,體格弱成小蔥苗一樣的負責在各個路口招攬業務,這山匪頭子有點智商啊,知道什麼叫物盡其用,人盡其才。
他身後的胡亥見餘子式不說話,以為他是被這倆明顯不對勁的人說動了,他眼神一暗,伸手輕輕拽了下餘子式的袖子,小聲道:「先生。」
餘子式抬頭看了他一眼,以為胡亥心軟被這兩人說動了,思索片刻他輕聲問道:「你想幫他們?」
那倆男人眼中瞬間就亮了,又開始說什麼「江湖義氣」,「大恩當報」,就差沒拖著兩人上前直接去行俠仗義了。
胡亥非常客氣地對餘子式輕聲建議道:「先生,我們幫他們報官吧。」說著這話,胡亥那真誠而誠摯的眼神看得餘子式差點輕笑出聲。
那倆男人當場就蒙了,然後就看見餘子式回頭對著他們沉聲嚴肅道:「你們家小姐著實是太慘了,這麼好了,我們回去的路上一定會幫你們報官,讓那洛陽太守平了那放鹿山將你們小姐救出來。」
&是,不是!」那倆男人一直之間目瞪口呆竟是不知道說什麼,很明顯是從未遇到過這狀況。餘子式是個外鄉人,雖然沒背著劍,但是從身形氣質都能看出來身手應該不錯,這類遊俠一般都是看不起官府,尤其是秦國的官吏的啊。
餘子式卻是很誠懇地建議道:「要不,我們陪你一起去報官?這總比你們兩人在這路上光哭來得強多了。」
&不,等等,等等。」那倆瘦弱男人忙搖頭,片刻後他們又道:「不是,你有所不知啊,這秦國官吏都是不管我們百姓死活的,報官沒用,我們就是報了官以後官吏不辦事,我們沒辦法才在這兒哭著等俠義壯士,如今只盼著出個真正的壯士將人救出來。」旁邊的一人忙連連附和。
餘子式看了他們倆一會兒,沉思後開口道:「那個秦國官吏不管事?你與我說說,我替你們去找他的上司上訴。」
&們都是百姓啊,我們說話沒用的!」那男人對著餘子式不住擺手。
&會沒用?」
那倆男人一聽餘子式向著官府,聲音頓時就高了,「他們當官的只知道逼著我們繳稅,交了糧食後還哪管我們死活?所有當官的都是一樣的,他們就跟那糧倉里的老鼠,吃我們的血脂血膏,把我們喝乾了才好!這世道,打仗的是我們,種田的是我們,捐稅的是我們,我們活不活得下去,他們哪裡會知道?他們只知道我們這些人沒了血敲開骨頭還能吸點髓,我們真活不下去了,他們才說些大義大道想騙我們繼續熬下去,人都熬死了,他們才哭兩聲民生疾苦!」
餘子式沉默著聽完了,片刻後,他緩緩低身與那倆男人平視,「這話誰同你們說的?」男人這一番話,一字一句均是家國蒼生,絕不是一個窮苦出身大字不識一個的農戶能說得出來的。
那男人擰著脖子道:「哪有什麼人同我們說,這些年我們不都是這麼活過來的?日子久了什麼都瞧清楚了。」
餘子式轉頭看了眼胡亥,又抬頭望了眼洛陽城的方向。胡亥忽然伸手拽住了餘子式的袖子,生怕他將自己丟下似的搖了搖頭。餘子式掃了眼那倆漏了一地餡的土匪,沉思良久,他伸手握緊了胡亥的手,對那兩人淡淡道:「我忽然覺得,你們家那小姐著實挺可憐的,要不去你帶我們去放鹿山瞧瞧?」
倆男人猛地抬頭,一雙眼裡拼命壓抑著興奮,擠出感動的淚水,口中連連道謝,直替他們家小姐感激餘子式。
餘子式輕輕一笑,開口道:「無妨,你們也哭得挺辛苦的,都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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