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寧太明白了。
空降兵,在哪兒都不會被人所喜歡。至少空降兵在展現自己的能力之前,是不會被人所喜歡,所信服的。
海雨晴現在就面臨著這樣的處境。
院領導對她,那是多番照顧。沒別的原因,就一條兒,誰也不願意好端端的去開罪一個財閥集團。不就是好吃好喝的供著一個大小姐麼,這都不是事兒!又累又髒又辛苦又危險的工作,不給海雨晴就是了,反正高檢院多的是辦實事兒的實幹派檢察官,幹活兒的人真不缺一個海雨晴。
養個閒人,哪兒都養得起。
可同時呢,院裡的領導對海雨晴的到來,也沒有多歡喜雀躍就是了。說到底,海雨晴沒有展示出她的個人能力之前,院領導就只會把她當做是一個千金小姐好好的供著,尊敬是有,但不是對一個檢察長的尊敬。
畢竟,誰也不喜歡自己好端端的工作,還得再幫人家照顧一位大小姐。偏偏這位大小姐,學歷還漂亮的不得了。你都沒理由拒絕人家。
海雨晴不是從基層檢察官一步步坐上檢察長的位置。她是一來就空降到了檢察長的位置。這背後要說沒有點什麼玩意兒……還真沒人相信。
院領導覺得照顧一個千金大小姐很煩,卻不得不照顧這千金大小姐。這種情況下,院領導對海雨晴的態度,也很明顯了。
只要在一定範圍內,院領導肯定是傾向於滿足於海雨晴的各種要求。而這個一定範圍內,就是不影響高檢院的正常工作。
什麼對環境對辦公室的要求,這些小事情,院領導肯定是大手一揮,全部答應下來。
可如果海雨晴提出了什麼會影響高檢院的工作,以及一些原則上的問題,院領導會給海雨晴一張好臉兒,那都是不可能的!
可人海大小姐更不是個沒腦子的人,她肯定不會去做這種事兒。
瞧,這次給她出了個難題,人海檢長想抽身就抽身,揮一揮衣袖,不留下一點漣漪兒。
這是院領導對海雨晴的態度,工作上按規矩辦,一點情面不講。但生活中嘛,那就是處處照顧了。
對普通的檢察官來說呢?
海雨晴的處境,或許就更尷尬了。
她只有一張漂亮的學歷,其他什麼都沒有。當然,肯定不乏一些想要巴結海大小姐的人在,可大部分的同事,對於這種靠權勢的空降兵,感覺都不會太好。首先,初印象就不好。
很簡單的道理。
就以杜檢官為例子好了。
杜冰在高檢院的工作能力那是有目共睹的,她做出來的成績更是耀眼的不得了。
就是這樣能力出眾到沒有人可以忽略的杜冰,有機會當上一個副庭長,也用了很多年的時間。而海雨晴一來,就是檢察長。
誰心裡會舒服,那一定是說謊話!
人家辛辛苦苦工作了這麼多年,得到的卻還不如一個剛進入高檢院的人,沒有人心裡會舒服。
這也就解釋了為什麼陳檢官與王檢官對她跟海雨晴都不了解的情況下,私心裡更偏向她一些的原因了。
畢竟,她能進入高檢院,那是經過層層考試與選拔的。她成為檢察官,是她自己努力的結果。而海雨晴的這個檢察長,說實話,真沒有多少海雨晴自己努力的成分在。
首先從心理層面來說,同事們肯定更偏向她一些。當然,如果她在接下來的工作中,無法展現自己的能力,那她肯定會跟劉檢官一樣,成為被杜冰等人所輕蔑的對象。這些都是後話就是了。
「至少在人心這方面,海檢長真的不如我就是了。」安寧只說了這麼一句,便足夠。
杜冰利落的打了個響指,「別人我不敢說,至少在咱們刑三庭,大家對這個新檢察長沒有一點好感。」
「能理解。」
誰不是靠自己的努力走上來的?遇到親權派的大小姐,能有什麼好感就見鬼了。
越是實幹派的人,越是對海雨晴沒有好感。
「劉檢官對海檢長的到來,就很高興。」杜冰忽然說了這麼一句。
安寧微微一愣,隨即不在意的擺擺手,「劉檢官巴不得能坐上海檢長的這條大船。」
「他那人……」杜冰的不屑都快溢出高檢院,水漫隔壁的最高法院了,「也就只能靠拍拍領導的馬屁了,不然他還能靠什麼能耐不成?」
看來杜冰對劉檢官的怨氣不是一般的大啊!
安寧特別能夠理解杜冰的心情。
本來工作都是刑三庭的,大家平均分配。可偏偏遇到一個啥事兒也幹不了的劉檢官,別說杜冰會有怨氣了,陳檢官跟王檢官的怨氣估計也不小。本來是他們幾個人平攤的工作量,因為劉檢官的能力不足,這工作量全部都成了其他人的。等於說是杜冰等人幫劉檢官幹了劉檢官的那一份工作,還是白幫。
工作做好了,成績是大家的。可出力的人,卻是杜冰跟王檢官與陳檢官。
這心裡要是沒點怨氣,那還真說不過去!
「好了,杜檢官。說說你給我出的主意吧。」安寧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午休時間快結束了。」
「考驗我不是?」杜冰輕笑了一聲兒,「那就看看我的想法,跟你的想法是不是不謀而合吧。」
「好!」
「這個副庭長,你是絕對不能坐的。哪怕我明白這是海檢長故意給你出難題,我可以不計較這個副庭長。但我能把這個副庭長拱手讓給你,別的同事卻不明白這些,他們心裡對你,還是會有很大的不滿。」
「如果我真當了這個副庭長,海雨晴照樣能讓我在院裡成為眾矢之中,沒有一個好日子。」
「所以這個副庭長,你一定要拒絕。哪怕是院領導讓你當,你都要拒絕。」
「可怎麼拒絕,這是個大學問。如果我生硬的拒絕,落在別人的眼睛裡,恐怕又要被解讀出別的什麼內容了。」
「說你安寧孤傲目中無人的話,那就不絕於耳了。」
「可不是怎麼滴?」安寧無奈的搖搖頭,「海檢長真是來的第一天,就給我出了一個很大的難題呢。」
「直接說吧,這次我可以幫你做這個惡人。那些難聽話,我也沒少聽,我更不在乎。可我幫你,不是白幫的。安寧,我需要你報答我。」
安寧樂了,「怎麼報答?」
杜冰認真的想了想,「讓你怎麼報答我,我現在還不知道。但我很清楚一件事兒,你既然有能耐跟海檢長搶男人——」
「杜檢官,注意措辭。不是我要跟海檢長搶男人,我絕不會跟任何女人去做搶男人這種不大氣的事兒。是我的,那就一定是我的。不是我的,我就是去搶來也沒用。如果海檢長真的喜歡,她儘管搶好了,我是不會跟她搶的。」
「喲嚯?」杜冰莞爾一笑,那張看起來普通的臉龐頓時更慵懶迷人極了,「是你的,別人怎麼搶都是你的。不是你的,你多一眼都不瞧。成啊,安寧,你跟我真的挺像。」
安寧抿了抿粉嫩的唇瓣,「這件事我也就跟你實話實說了吧。不是我要跟海雨晴搶男人,而是……海雨晴在對我的丈夫念念不忘。」
丈夫?!
這是安寧第一次在冷靜自持的杜冰臉上看到驚訝的表情。
她十分無奈的低下頭,要不是從來沒有抽過煙,不會抽菸,她都想來上一支小白棍了。
「你已經結婚了?!」杜冰真是被嚇著了,「我怎麼都沒想到你居然會去乾結婚這種事兒!」
「噗……不是杜檢官,什麼叫『去乾結婚這種事兒』啊!結婚是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兒麼?怎麼聽你一說,我總覺得結婚就是犯罪呢。」
「不是不是。」杜冰顯然也覺得自己的態度有點激動跟偏激了,「我的意思是……你跟我的性格很像吧,我這樣的人,是不會考慮結婚這種事情的。當然了,如果遇到特別合適的,那該結婚還是會結婚。可我跟你這樣性格的人吧……很難遇到一個合適的。」
因為她們的重心,永遠都不是戀愛,不是風花雪月,不是男人。
「我的情況稍微有點複雜……」
「沒關係,我可以聽你慢慢說。距離午休時間,還有半個小時。足夠了。」杜冰一點都沒有窺探安寧私生活的意思,她只是想要搞清楚海雨晴跟安寧之間的……嗯,恩怨吧,她到底能不能摻和。
有些事兒,是哪怕給人家利用了,心裡不爽極了,也不能去摻和的。
「那我就坦誠點吧。」
杜冰你點頭,「好。」
「我的丈夫……他身份也不簡單。」
「猜出來了。海檢長的來頭,我是略有耳聞的。能讓海檢長愛慕的男人,肯定不會是什麼平庸的傢伙。身份,肯定更不會簡單。」
「我跟他結婚,無關愛情。只是因為一些原因,才促成了我們的婚姻。簡單點來說,一筆交易,卻不是等價交換。」
「具體的你也不用跟我說。就一條,你的丈夫跟人海檢長是不是兩情相悅——」
杜冰的話還沒說完,安寧就大大的翻了個白眼,「那傢伙是個這輩子都不可能愛上哪個女人的後侏羅世紀的男人。我不是在給我自己說好話,事實就是如此。我對我的丈夫沒有什麼感情,過幾年我們倆肯定也是要離婚的。而海檢長……也只是單戀罷了。那傢伙的眼睛裡,從來就沒有過海檢長。」
「早點說啊!」杜冰沒好氣的『嗨』了一聲兒,「我還以為你搶了人家的戀人呢。」
安寧無語。
「別無語啊,安寧,你這張臉蛋兒,長得就像是個狐狸精。就是專門搶人家老公破壞人家感情的那種狐狸精。」
「……你這樣,會挨打的,杜檢官!」
杜檢官,三個字兒,安寧說的咬牙切齒,卻又含著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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