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星期天了,宇文強想把歐陽路約出來聊聊。再不找歐陽路,他自己估計調動的事就荒了。宇文強每次與歐陽路相聚,都會生出許多感慨。感悟出一大堆失落的文字,生出一些落魄
的蒼涼。畢竟是外地人,好多事辦起來不是很順。今天如往常一樣,依舊在步步高的二樓雅間裡等歐陽路,這種等待讓他有一種親切感,只所以親切就是他在歐陽路那裡能獲得更的理解、更多的安慰。這些都是紀彩虹以及何婉如不能給予的。
次次相聚,他們都要拋析一番紅塵俗事,評說幾位失意之士。歐陽路依舊如故,一進房間笑聲就起,他樂呵呵的說:「我說今早喜鵲怎麼在我屋外瘋狂的猛叫,原來有人請吃午飯,幸福啊。」「既然這麼讒,那你自己點吧。」「這我可不能點。」「怎麼了?」「客人點菜,主人醉了沒人買單啊。」「瞧你那點出息。」面對「狡猾」的歐陽路,宇文強就笑著問了一句:「你知道,你將來會怎麼死嗎?」歐陽路瞪大眼睛問:「怎麼死的?」「吝死的。」「又裝大尾巴狼,我還以為你會看麻衣相呢。」「說正經的,我那事有希望嗎?」「你那事希望是有,不過我沒絕對的把握;雖然進行了一番精密的策劃,作了一些周密的部署,但得到的回音都不是特別的理想;你們單位的人都象瘋子似的,似乎人人都想往外蹦,仿佛你們的單位是個萬劫不復之地,隨時能把你們給滅了似的。」「這種危機感是你們政府造就的,沒你們強拉硬拽的搞什麼招商引資,那有現在這人人『逃離』的狀況。」「但你與那些已經調走的人不一樣,多了一份失意在其中。」「怎麼講?」「桐葉辰飄蛩夜語。旅思秋光,黯黯長安路。忽記橫戈盤馬處,散關清渭應如故。江海輕舟今已具。一卷兵書,嘆息無人付。早信此生終不遇,當年悔草長楊賦。這應該是你真實的心聲吧。」「沒發現,你這眼力神還挺銳利的,就是有點酸。」「我酸嗎?」「酸啊,你不覺得,山西的老陳醋都被你的酸給壓住了,哈哈哈。」「你小子笑話我?這還不是被你傳染的。」「應該說是沾光,不然你怎麼能記得這樣的好詞,對不?」……
在 如今是個「競爭」非常殘酷的社會,對漂泊於異鄉的宇文強來說有很多的無奈。他在參加工作以前一直在他父親的「愛護」中甜蜜的長大,不曾有過什麼坎坷的阻力,所有他需求的事都是在他出口後,就可得到圓滿的解決,從來不用自己去花費絲毫的力氣。現在卻截然相反,事事都失去了從前的「順利」,不再有往昔那些「恭維巴結」的面容。現在他徹底明白,人為什麼都喜歡去當官,都喜歡金錢。這樣的失落,時常在深夜從他的口腔里隨著嘆息聲在他的書房裡亂竄。大有英雄落難的悲涼,壯士斷魂的悽愴。不得志的陰隱也就這樣浮墜在他的思緒里時時翻滾,時時鳴叫;猶如一個屈死的冤魂,用撕心裂肺的喊聲來辯駁自己冤屈的原由。偶爾,他也失眠。失眠的時候,他就解析自己的選擇是否正確,每當解析無果之後,就問自己是否是因自己年少時的狂妄才造就而今這般黯然傷神的結局。
早先年,他認為安居、飽腹就是一個簡單純明的人生。如今隨著年齡、閱歷、見識等等一些社會景象的徹悟。讓他突然間認識到一個人社會地位的高低、手中社會所有資源支配量的多少、才能使得所謂的幸福、歡躍、等等一系列被稱作快樂的東西茁壯、展露。但讓他沒想到的是,所有的這一切必須在自己年輕的時候就得鋪好根基,就得做好應有的鋪墊。所以,他時常在寂靜的夜裡獨自神傷,甚至嘲笑自己當初無知的思想。正是當初過於純淨的思想,才有了如今這樣使他煩亂的結果。這也使他不得不時常想起父親當年一句話:「你怎麼老比同齡人活的幼稚,缺少該有的成熟。」當時對父親這樣的評判,他自己從心裡不怎麼服氣。在他想來,這有什麼成不成熟的。
此刻,宇文強立在黃昏的河畔,思緒萬千。他感慨世事的變幻莫測,人生選擇的換得換失。他寄予在歐陽路那裡的希望已成泡影,無法走出「泥潭」的苦澀使他有了一種難言的痛苦。他面對眼前汩汩奔騰東去的河水,他油然間吟出了這樣一首詞來: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欄玉砌人猶在,只是朱顏改。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這是李煜的<虞美人>,如今他的心情似乎與此詞有著幾分相似。是啊,失去的早已走遠,就如東流的溪水,永遠無法回返到當初「拔腳」的起點。
宇文強在河邊彳亍而行,儘管此時已是萬家燈火,但他依然沒有肌餓感。任由自己的思緒與流水一起翻騰,他忽然感覺到自己是一個「高貴」的「戰俘」,被人很「尊敬」的安置在一座金碧輝煌的「宮殿」里。而自己卻無力尋到走出的門口……翻騰的思緒使他有了不可言語的惆悵,惆悵中他看見有一個黑乎乎的人影向他走來,他仔細瞧了半天,才看清是一個不認識的老頭。老頭走近他的身旁,一言不發的望著潺潺流動的河水。而他卻瞪著問訊的目光看著老頭,老頭是好象已感覺到這雙注視他的眼睛,就打趣的說:「小伙子,是不是覺得我這時候不該來這啊。」「沒有。」「那你幹嗎這麼看著我呢?」「是好奇。」「好奇一個老頭也來釋放一種落魄的情緒,對嗎?」「那你為什麼會落魄?」「想知道?」「想聽故事。」「那就滿足一下你的好奇心吧。」「你說,我聽。」「我呢,年輕的時候是個軍人,參加過解放西藏和抗美援朝的戰爭,後來響應支援農業第一線,就成了農民。就是因為年輕,當年被熱血沖昏了靈智,邁出了不該邁的一步,使我後來的生活黯然失色,也使自己的理想、抱負、都化為泡影。所以,在我特別煩的時候,就到這河邊看看流水,以便釋懷自己經歷的往昔,也藉助這水的聲息,回想自己一生所有作出的選擇。每當想起自己一些錯誤選擇的時候,就生氣自己大腦的愚笨;也發誓,假如有來生,絕對不再走現在的路;想是這樣想,但誰能保證來生走了另外的路,就一定會比眼下的強呢?…….」
聽著老者雜亂無章的傾訴宇文強認識到人在一生里關鍵也就是三步路,這三步就是:讀書時要獲取一個好的專業,就業時要從事自己喜歡的職業,選伴時要選一個懂自己的人。如果這三步走對了,一生中就不會有太多的愁苦。同樣的,在事業上也最少得三人來相助:首先是要有一個賞識你的人來宣揚你,其次是要一個敢於用你的人啟用你,最後是要有一個能夠保護你的人扶持你。惟有如此,一個人在一生里才會有華彩飛揚的場景湧現,才會有眾人喝彩的「歌謠」。
有了對人生這些精闢的認識後,宇文強不再把如今自己這頹廢的局面當悲劇去看。他好象有著一個盲者的心態,既然前途茫茫,風險未知,那就不去想它。車到山前必有路嘛,走著看吧!這是他安慰自己的辦法。
一大早,合作公司的各個部門都接到了一紙任命文件。內容是:任命何婉如為人事部副經理、李麗芳為行政部副經理。這樣的結果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的,原來傳言的空缺被一分為二了。這裡所包含豐富的意義,使得一些有「腦子」的人嗅出一些深刻的味道。劉凱文就這其中的一員,他認為苗這樣的目的是變相的分解宇文強的權力,是防止宇文強在以後的時間裡擁有說一不二的「優勢」,是想防止有一天自己變成「傀儡」的手段。
其實,劉凱文的想像是有偏差的。只所以能出現一職分二,是宇文強經過反覆思考後給苗的一個建議。他只所以要如此,一是可以撫上兩人,二是為了能把他與何婉如的事捂住,不想讓任何人知道。他原想行政人事部副經理讓何婉如來擔任,但那天從李麗芳的眼裡他看出某種危險的東西,所以經過再三權衡後,他做出了一分為二的建議。他只所以很有把握的拿出這個建議,也是因為他洞悉了苗的心思。因為,苗曾經一再強調在w公司一般不會給任何一部門配置副職,但前一段突然提出給他配副職,這就說明他想把過於集中的權力進行分解;見於苗的這種期盼,宇文強就給他拿出了一個更符合他心意的方案;當然,當宇文強的方案放到他眼前的時候,他看後心情的愉悅是不言而語的。他以為宇文強進入了他設置的圈套,開始由他擺布了。
可惜他大錯特錯了,宇文強所以敢這樣做,是因為他清楚,這兩個人上來後無論什麼事,無論什麼情況,只要是他宇文強說的做的,她們倆會第一個,而且是絕對的和他保持一致。心裡有著這樣信心十足的把握,所以才給了苗一個十分「大方」的建議,這建議用他自己的話來說叫「麻藥」。
對於李麗芳與何晚如來說,她們要對這次意外的提升對宇文強說聲謝謝。她們心裡非常清楚,沒有宇文強背後的運作,憑她們倆的實力要走向這個位置還是有難度的。因為,這個社會畢竟是男權當道的社會,雖說女性的地位有所提高,但在一些重要的部門女人還是被排擠在外的。正是有著這樣清晰的認識,她倆從心裡對宇文強生出一種感恩的成分,心裡都有著一切聽命於宇文強的「積極」思想。
提拔任用何晚如與李麗芳的文件下發後,沒有任何不同的意見彈出。這讓苗感覺很懊惱,他原本想著只要有一個人站出來說出不同意這兩人的任用,他就會立馬撤消任命,選用自己看好的「良馬」,但他想要的情況並沒出現,這使得他對自己當初的「大方」十分後悔。他原想是借這提拔用人的事件來消磨宇文強在職員中間的威望,不曾想他期望的情節卻沒有他設想的內容出現。這使他怨悔情緒日漸濃烈,甚至在心裡罵自己說:我這腦子裡長的全是肌肉!肌肉!但罵歸罵,悔歸悔,事實已經形成,要想更改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怪只怪他自己「想法」太好,期望太高;本想讓別人搬起石頭,咂別人的腳;不曾想咂中的是他這個「運籌帷幄」的老總。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2919s 3.7467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