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好景不常在,好花不常開。桃花逐水流,悲事伴塵埃。就在宇文朝霞為自己即將要得到某個高度而沾沾自喜之際,卻意外的聽到了宇文強停薪流職的消息。這個消息,讓她心裡突然有一種大大的失落感。她很想知道宇文強做出這樣決定的原由,但又不便去問,只能悶在心裡等候事情的發展。她只所以沒有著急的去諮詢或說去「關心」宇文強停薪流職的原委,是因她清楚,就目前的法律框架之內,還沒有具體規定在合資企業里可以停薪的;借於有這樣的阻擋,她確信宇文強要想走,還有著一種不夠徹底的因素存在。事實其實和宇文朝霞想的幾乎很接近,因為就在前一段宇文強對廳長的承諾不報任何希望的時候,他突然接到一電話,電話里的人說要他把他自己所有的證件都複印一份寄到某集團公司,而且要在一周內辦理到位,並囑咐他說最好先問問他現在所在的單位可否辦理停薪一事,如果可以的話,最好在下次電話里能夠說出一個具體的時間,以便他們那邊有一個好的處理辦法。接完這個莫名其妙的電話後,宇文強先興奮,興奮自己有了脫離這個敗落之地的機會;而後他又覺得奇怪,奇怪一個遠在千里外的企業是如何知曉自己的存在,而且有著如此準確的撲獲途徑?他突然想到了他的廳長老大哥,但他又覺得不對;如果是他的安排,他至少會給自己打個招呼,不會給自己一個謎語讓自己去瞎琢磨;思來想去,他還是理不出個頭緒來,索性他也不想了,把自己所有的有價值的證件統統複印了兩份,然後附上他的個人簡歷以及若干張照片後,打了個快遞送出去。
送出這些必須的東西後,他倒象是為別的什麼人完成一個心愿似的,有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輕鬆、舒暢之感,仿佛曾經束縛自己的那些「牢籠」,那些「繩索」都在那個快遞的包里被運送到了一個遙遠的地方。沒了負荷的擠壓,他也變的輕快起來。每天嘴裡的小曲長傳,偶爾還在電腦上聽一些意境優美的散文朗誦什麼的,給人有一種高人隱居於林泉的感覺。當然,他這些正常狀態,立即引起了一個人格外的關注,這個人就是紀彩虹;在她看來,宇文強這種突然的回歸,來的有些突然和蹊蹺,明明處在「冰雪深淵」?何來這般高雅之趣?雖說這傢伙一直有此喜好,但自從公司合作之後,他就如一個進了廟的和尚,戒了這個休心養性的習慣了;這些日子又回歸到了合作以前的狀態,最起碼說明一點,他遇到了順心的事,而且是非同一般的順心。 她決定晚飯後,從側面問問他,也許會有一些端倪可尋。
人常說等待就是一種煎熬,今天的紀彩虹當然也有了這樣的體會。她覺得雖然是一個短暫的下午,但就她自身的感覺而言恰如一年那麼漫長;好不容易押到晚飯後,看著坐在沙發上心情愉快的宇文強,她裝作漫不經心的問:「這幾天我怎麼覺得你不對勁?」「怎麼不對勁了?」「有豬八戒到了高老莊的心緒。」「意思是我有艷遇了?」「感覺象是。」「那多好啊。」「是挺好的啊,終於有吃野味的機會了,對不?」「不對,是有人為你減負;你不高興?」「高興,特別的高興!」「那你還打聽他幹嗎?」「我是想確定一下而已。」「那確定了以後呢?」「我也找一個能給你減負的啊。」「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怎麼不對了?」「你沒聽過古人的訓導嗎?」「什麼訓導?」「好男霸九妻,好女不嫁二男。」「故意氣我是不?」「是你自己胡思亂想,能怪我?」「那你幹嗎有事不告訴我?」「小事一件,告不告訴你不重要。」「什麼樣的小事?」「有一家集團公司準備調我到他們那裡去工作。」「在什麼地方?」「千里之外。」「宇文強,我說你可以啊;這就是你說的小事?」「對啊。」「如果是大事的話,是不是就要徹底離開這個家了?」「你想多了,不就是出去工作嗎?」「可你經過我同意了嗎?」「這是我自己的事。」「再說一句是你自己的事我聽聽。」「說上一百遍,不是還是這個樣子嗎?」「宇文強你欺負人!」說完這句話後,紀彩虹的眼淚就如泉水般的湧出眼眶,頃刻間把一張臉搞的就如一朵帶雨的梨花。宇文強一看紀彩虹哭了,這才覺得自己這玩笑開的有點過了;於是,趕緊湊到紀彩虹的跟前,撕了張紙巾遞過去說:「你哭什麼?」「事情還沒定呢。」「那你說,到底怎麼回事?」紀彩虹帶著哭腔說。「人家目前只是要了我的一些資料而已,具體的還談。」「如果條件合適,你會去嗎?」「當然會。」「那你考慮過我的感受的嗎?」「那你說怎麼辦?就讓我如此窩屈一輩子?」「家對你不重要?」「當然重要,但我不想平庸一輩子;人活一生,總得要獲取點什麼。」「我覺得一家人在一起就是最大的收穫。」「或許吧。」「反正我是不同意,你自己看著辦!」「唉!」宇文強長嘆了一聲,起身進了書房。
自從前幾天紀彩虹與宇文強談完話後,宇文強心裡就再沒了喜慶勁。整天把書房的門關的緊緊地,好似要與這個世界徹底決裂一般。即便是在客廳看見了紀彩虹,也如不見一般,陰沉著一張臉,就如閻王身邊的判官似的。而紀彩虹也不去招惹他,任他所為,來個不聞不問。表面看好象是相安無事,背地裡宇文強卻有了離婚的想法。覺得一個男人如果真的把一切都犧牲在一個女人身上似乎不值得,他想要自己的事業,但家庭的勒絆成了壓在他身上的一座重重的大山,這座山雖說是他自己選擇的;但他如今已經不想再背了,他覺得沒了當初的那種眩目的美了。但想法歸想法,真正實施起來,那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就在他沉浸在離婚設想當口的時候,那家集團公司的電話來了,他們說從他宇文強的簡歷來看,可以給個中層,年薪十五萬。如果覺得條件合適,可在國慶節前後來報到,所有的手續都已經為他辦好了。最後打電話的人又特別的囑咐了一句說,最好在原單位辦個停薪流職的手續,以防不測。有了這樣明確的答案,宇文強自然就跑著辦停薪流職一事。
可惜的是,等他找到卡特去辦理的時候,卡特卻意外的同意了,要他第二天就到人事部辦理好相關的手續;這意料之外的順利,讓他那顆悶了好幾天的心,又有了一縷愉悅的音符飄動。臉上的笑容也很自然的有了,腳步也輕快了許多。出了卡特門的那個瞬間,他覺得他又獲得了新的希望新的生路。他心裡暗暗決定,停薪的事先放一放,他要到那集團先看看再說,萬一不合適的話,就可以悄悄的走掉,不需要和任何人打招呼。
有了這樣的打算,宇文強就決定付與這樣的行動。剛好也臨近國慶的假期,所有的單位幾乎都在放假當中,一般單位留幾個值班的人外,再不會有其他的什麼人;這恰好給了他一個了解和思考的契機。於是在九月二十七號一早,他就踏上了「視察」那個莫名其妙吸收他的集團。在行駛的車上,他兩眼望著在農曆八月冷漠天空下的遼闊而寂靜的田野。默然感嘆時光過的真快,不覺之間炎夏已經悄然遠去;農忙後的田地,留下一片淒涼的景象。一眼望去,道路兩邊光禿禿的土地上,已不再有隨風搖擺的翠綠。收割過的田野里,牛羊悠然自得的穿行其間。成群的鳥雀不時象一片雲朵似的在天空盤旋。遷徙的大雁,又開始它們人字的飛行,一聲聲嘶啞的鳴叫好似在訴說著某種離別。於是,一種怊悵的感覺慢悠悠的向宇文強襲來,勾起了他一絲無言的愁緒。
就在那一字陣型飛過車窗的瞬間晏幾道的《阮郎歸》突然在他的腦際閃出:「天邊金掌露成霜,雲隨雁字長。綠杯紅袖趁重陽,人情似故鄉。蘭佩紫,菊簪黃,殷勤理舊狂。欲將沉醉換悲涼,清歌莫斷腸。」當他在心裡默默誦讀完這首扣滿悲涼的詞後,不自覺的深深嘆了口氣;好似心中裝著一種無言的沉重或是一種不堪的失意。當然,他心裡的鬱悶無人知曉,即便是有人知曉又能如何?宇文強就這樣靜靜地呆望著北方蕭瑟的秋景,與心頭涌動的愁緒共鳴著……
經過八個小時的長途顛簸,他終於到達了目的地。下車後,他也不急,慢慢悠悠地找了一家賓館住下;而後又在夜市上尋了一些當地的小吃慰問了一下他的五臟廟。沒了飢餓的困擾,他又有了想看看這個地方生活環境的欲望。於是,在走出夜市的瞬間,他決定在這個縣城裡轉轉。溜了一圈後,他感覺還不錯。雖說是個縣城,但風光獨特;一條小河穿中而過,柳絮花木種樣繁多,雖沒江南的煙臺閣樓,但也不失安逸之境;小是小了點,但不鬧;這讓宇文強從心裡喜歡上了這個地方。他覺得,住在這樣一個環境裡,既有城市的氣息,又有鄉村的韻味;修心養性,此地最佳。有了對這個縣城的美好印象,想留在這的願望自然就特別的強烈。
因此,在第二天的一大早,他就直奔那家集團公司。到了該集團的門前,首先進入眼帘的是一座十八層高的辦公大樓,給人有財大氣粗的感覺。初步的印象讓宇文強特別動心,想成為這個集團成員的願望也格外的強烈。但這些表象往往會與實際有一定的差距,為了獲得進一步的信息,他很狡猾的和門衛聊開了。「哎!哥們,問你個事。」宇文強很江湖的說,並順手遞了支煙給門衛。「啥事?」門衛問。「公司讓我來報到,你知道人事部在幾樓?」「這幾天放假了,都不在。」「上班的人都在這樓里?」「不是。」「那在什麼地方?」「大多數在山區,這裡是機關。」「山區裡的工作環境好不?」「艱苦,特別艱苦!」「怎麼個苦法?」「一看不上電視,二洗不上澡,三見不到人,常年幾乎沒假。」「到山區的都些什麼人?」「都是有勢力的人。」「有勢力的人?」「對。」「怎麼講?」「在山裡苦幾年,回來就是官。」「哦!是這樣啊。」「這有什麼奇怪的。」「那現在報到,有人接待嗎?」「有,因為最近剛接受了一批大學畢業生。」「在幾樓?」「十四樓,一四零八。」「謝謝啊,那我去一下。」「那你快去。」「回見。」「回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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