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依舊淅淅瀝瀝的下著小雨,林清清一路被趙匡堰抱進皇子府,於是整個府里又熱鬧開了,她聽見許多人小聲議論著自己的身份,而轉眼卻被李驍制止。
她的腦子從未如此清醒,趙匡堰一路打馬歸來,她貼著他的胸膛,聽見那許久未曾聽過的熟悉心跳聲,聞著他清冽而又熟悉的味道,腦海中卻是桃李鎮裡破廟的景象。
也是這樣淅淅瀝瀝的小雨,也是這樣陰陰沉沉的天氣,只一覺起來,高樓林立變成破敗廟宇,摩登時代變落後古代,所有的一切都變了。
就如同現在,趙匡堰又回來了,但李壯又在哪裡。
她被輕輕地放在床榻之上,而他仍一句話沒有,只是那雙冰冷的眸子如今卻燃著熊熊火焰,飽含難以言明的情愫。
於是,她錯開眼神,望向牆壁上的那幅畫,蓮花美人圖,這是樊素曾經拜託桃李鎮最好的畫師所作,是她要向他展示的情畫。
恍如隔世,潸然淚下,她伸手去觸碰臉頰,早已是冰涼一片,只可惜這幅畫並沒有換來一段好姻緣。
「林清清……」趙匡堰伸手,卻停頓在半空中,疼惜的模樣幾欲讓她以為曾經的李壯又回來了,但他終究不是他。
她往後一縮,面目清冷,「放我走吧。」
「林清清!」趙匡堰突然加大音量,長臂一伸,將她摟進懷裡,「林清清,是我錯了,我以為推開你就是對你最好的保護,別人不會注意到你,是我錯了。」
林清清想掙脫他,但渾身乏力,只能任由他抱著,卻毫無一絲生氣,淡淡道:「是啊,推開我,我不會成為你前進路上的絆腳石,而被你推開,亦能護我周全。」
她微微輕合雙眼,面上划過無奈的苦笑,「所以,放我走吧,隨了你的意。」
「不,我再也不會放開你!」趙匡堰倔強的像個孩子,若林清清此時能看見他的表情,必是會看見他堅毅的臉上兩行清淚,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他緊緊的抱著她,「你我的生命早已連在一起,只是時至今日我才發現,即使我放與不放你,你都不會再安全了。」
她頭輕靠在他的手臂上,眼瞼微垂,「不重要,一切都不重要了。」
臉上的淚痕乾涸,無悲無喜亦無表情,她雙眸迷茫,仿佛在說毫無關係的事情,「從離開桃李鎮,進入太河開始,你我就一直在錯過,你班師回朝是一次,我在一品天下等你是一次,我進你府中應聘是一次,趙崎叫你去佚名館還是一次,太多的一次次,不管是人為,或是天定,都在錯過。」
她伸出手,微微掰著他的肩頭,「所以,就讓這錯過,變得一輩子吧,畢竟我真的太累了。」
可趙匡堰固執的抱著她,沉重溫熱的呼吸噴在她的脖頸上,「林清清,是我錯了,是我一廂情願的保護你,卻傷害了,都是我的錯,我會用一輩子去彌補你,求你別離開我……」
即使在西里村,最濃情蜜意的時候,他也不會用求這個字,而她的心中又何嘗好受,五年的委屈,豈是一句對不起就能彌補。
「如果對不起有用的話,哪還要衙役做什麼?」她舔舔乾澀的嘴唇,「我也求求你,放我走吧。」
「不!我不會放你走。」趙匡堰鬆開她,「你先休息,還有一輩子的時間,你不必這麼早對我說要走。」
林清清驚詫的看著他,微微直起身子,「趙匡堰!你究竟把我當什麼!要我走時便不聞不問,視若罔聞,要我留時,竟然也會強行禁錮。」
她狠命的朝他一推,隨即癱倒在榻上,「你究竟當我是什麼?!」
趙匡堰深看她一眼,深邃的眸子裡波濤洶湧,卻也無話,只踱步而出。
門外隱隱約約的說話聲即刻傳來,「屋裡的人小心看管,擅離職守按軍令處置!」
她軟軟的伏在床榻上,黯淡無神的眸光正對上那幅蓮花美人圖,如果他對她無心,何以日日夜夜要守著這副空畫,如果她對他無心,何以胸口疼至如斯地步。
單手撫著胸口,她蜷縮在床上,小小的身影忍不住瑟瑟發抖,只可惜一切要回到從前絕沒有那麼容易了。
屋子裡漸漸暗下來,隱隱約約有人進來掌燈,看見她的模樣,又畏畏縮縮的退出去。
房檐下隱隱約約的說話聲響起,先是名女子刻意壓低聲音,「殿下,人已經睡著了。」
「睡了便好,明日殿下讓鄭大夫給她看看吧,她如今的身體是大不如從前。」接話的男聲不是趙匡堰,竟然是白之玉。
不知二人隱隱綽綽又說了什麼,白之玉一聲無奈的嘆息,「你這樣做,先前的心思豈不是功虧一簣?」
「功虧一簣又如何,我曾經放手是因為想護她周全,可如今,我才看清,她的周全亦應該由我來守護。」趙匡堰低沉的聲音傳來。
他再道:「那婆子我已經查清楚了,方夫人的陪嫁,能做出這樣的事情,方府的榮耀也到此為止了。」
「我自會配合你,林清清明面上一直是我護著的人,凌家出手,也確實不把我們白家在京城中的勢力放在眼裡,於情於理我也不會輕饒。」
「白之玉。」趙匡堰突然低聲喚了一句,言語裡略有遲疑,「你對林清清的情誼,我必將常記於心,只是你甘心麼?」
「不甘心有什麼用?」白之玉無奈苦笑,「並非是我每一次都願把林清清拱手讓與你,而是她的心從來都在你身上,讓與不讓我都得不到,所以不如讓她敢於面對自己的心吧,她能再活一世,已是不易,開心便好。」
屋外驀然一片寂靜,林清清佝僂著脊背,黑暗中淚水早已打濕床單。
這個世界,唯有白之玉知道她真正的身世,而唯有他會說出「再活一世,已是不易,開心便好」的話來。
她這一世,兜兜轉轉,迫不得已又回到了趙匡堰身邊,而無論她度過多少時間,經歷多少人事,最對不起的人就是他,白之玉。
那一年彼此還是青澀幼稚的模樣,她的心裡或多或少對他還有恨意,可如今滄海桑田,白駒過隙,一直陪在她身邊的人依舊是他。
恨意早已消失殆盡,只剩陪伴的情分,卻仍毫無愛情。
她長長的吐一口氣,輕合雙眼,對不起,終究還是只能說對不起……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171s 3.6877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