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劍庭 卷六 第四章 辭舊迎新（一）

    「名字都這麼長了還沒完？」應飛揚驚道。 ｗ.   .

    「是，所以他開始將名字縮短了。」清苦道人點點頭，「最先去掉的是『飛影』二字，他若運劍走快，連影子都不會留下，『飛影』二字已配不上他的劍。所以被他去掉，而他的劍法變為『斷脈無缺渾天怒潮繞指劍』」

    「兩年後，『斷脈』二字也失去意義，劍之所向，無物不斷，又豈止局限於『斷脈』？這二字也被他去掉。」

    「又年，百鍊鋼成繞指柔，繞指柔在他手亦可化為百鍊鋼，由剛化柔，由柔至剛，最後至剛柔並濟之境，『繞指』二字已顯狹隘。」

    「三年後，宇鋒泛舟滄海，雷雨交加，風暴橫天，劍橫斷百丈巨潮，此後，『怒潮』二字已無法形容他的劍威。」

    「再兩年，他的劍法脫離天軌桎梏，再不著痕跡，象徵天象變化的『渾天』二字已無法囊括他的劍。周而復始，他的劍法名稱又回復最初的『無缺之劍』，但經這取而復舍的個循環，同樣名號的劍法，卻已不可相提並論！」

    「最後關，倒是用了足足五年，終於在日觀摩公孫大娘的劍舞之後，宇鋒不再執著『無缺』二字，而至『天地有漏，大成若缺』之境，自此，『飛影斷脈無缺渾天怒潮繞指劍』前十二字盡去，劍法只存字，只余『劍』而他的劍，此後，便只是劍！是日，宇鋒以武入道，躍居人間頂峰。」

    口氣講完後，清苦道人對應飛揚道：「現在，你明白我講這些的意義何在了吧？」

    應飛揚默默想著，個武道之上的劍客，先天便輸了天道修者籌，只憑几本三流二流的武道劍法，帶著對劍道近乎痴傻的執著，心貫注，念專精，就這般步步將誇大變為現實，又將現實化作常人無法企及的神話，這便是劍神的劍道。

    之後豁然開朗道：「多謝師傅點撥，是我急於求成了，我覺得所學過於雜駁，心想著要將所學劍法融合，但如今，我對這些劍法透徹都稱不上，如何能融會貫通？」

    「孺子可教！」清苦撫摸著鬍子得意道：「縱然你天資之高，已足有為師我當年的六七成，但劍道途亦不能急於求成，甚至有時會因過高的天資，影響根底的牢固，你需引以為戒！」

    「是，弟子謹遵教誨！」應飛揚拱手拜，自此心再無疑慮。

    這年，註定是值得濃墨重彩記載的多事之年。

    年初，邊關重將張守珪大破契丹，刻碑幽州，義子安祿山嶄露頭角。同年，張守珪獻捷洛陽，受封輔國大將軍，武勛冠世。

    春華正盛，牡丹花開時節，大唐國師司馬承禎坐化，曾執掌俗世道門牛耳的上清派，在新任掌教李含光引導下從權利旋渦脫出，洗淨鉛華，將上清派重心再度轉移回茅山本宗。

    夏至之初，青城山常道觀和飛赴寺為廟產之爭於皇殿之前爭辯，後因判決不服，佛道雙方於元時節，洛水之濱引械鬥，引得九五之尊雷霆震怒。

    其後不久，龍虎山第二十五代天師張潤寧身死，其子張莫離繼天師之位，因年歲不滿，由門長老代掌職權。青城山常道觀亦於張潤寧天師身死同日遭滅，陰陽裂隙開啟，群鬼馳天。

    。

    六道輪迴，復始周生，曾傾襲天下的六道天主帝凌天再現塵寰，於天下修者而言，無疑是今夏最震撼的記驚雷，但雷響過後，卻又歸於沉寂，帝凌天再未現身，殘餘六道亦無動作，是就此匿蹤，還是在積蘊更強的雷暴，世人不得而知。

    而帝凌天的宿敵，「象萬生」衛無雙卻罕見的踏出了崑崙絕頂的萬象天宮，帶著身崑崙風雪來至青城山天師洞，背對著道陵天師畫像，坐在了道陵天師坐化之處，再不起身，己之力，阻斷了陰陽。

    年，唐皇女兒咸宜公主嫁於弘農楊氏之人楊洄。好事成雙，咸宜公主之胞弟壽王李瑁在其姐婚宴上，對同出弘農楊氏族的楊玉環見鍾情，同年十月，唐皇下詔冊立楊玉環為壽王妃，傾國紅顏終於嫁入帝王之家……

    ……

    世事更迭，時光流逝，這漫長年，終於到了年尾。

    除夕之日，辭舊迎新，千家萬戶曈曈日，總把新桃換舊符，遠離塵世的凌霄劍宗也沾染上絲過節的喜氣。

    料峭風，散著桃符的淡淡桃木香，麥芽糖的甜香，屠蘇酒的酒香，混合成股節日氣息。

    而應飛揚穿上襲新衣，提著兩瓶屠蘇酒從齊雲鎮上山，路前往丹霞峰去給師姑商影拜年。

    山上清寒，前幾日的落雪未消，溪澗薄冰之下，泠泠淙淙的溪水已開始歡快躍動。

    沿著溪水逆流而上到了峰頂，便聞陣『噼啪』作響聲，明燁和苗淼正折著峰上碧翠修竹做爆竿燃放，空的竹節塞入硝石和硫磺，由明燁火勁點燃，出熏黃濃煙和響亮爆鳴聲，而苗淼在旁跳著拍手歡呼，像個孩子。

    筋脈受損的明燁功力又有衰退，昔日試劍大會驚艷時的九陽焚天火，如今也只能點點爆竿，但他清冷麵容卻露著笑意，邊點火邊看著歡快躍動的苗淼。

    爆竿的濃煙沒熏走蛇蟲瘴瘟，反把丹霞峰大師姐季明霞熏來，季明霞板起做殿前教長時的威嚴呵斥明燁、苗淼二人。苗淼也不再怕她，扯著明燁的袖子扮著鬼臉，出陣陣銀鈴般的笑聲。

    而季明霞看著黏在起的二人，恍惚間露出抹若有所失的微笑，輕輕扶著頭，原來自那日起，不知不覺又過了年。

    與季明霞打了聲招呼，應飛揚便入了屋內，屋內，素來十指不沾陽春水的謝靈煙饒有興味的捏著牢丸（即日後的餃子），只是手藝實在不敢恭維，牢丸不是歪倒，就是露餡。

    見到應飛揚到來，謝靈煙又嘲諷道：「喲，人家送禮拜年都不是趕早就是趕晚，就你偏偏趕在飯點，就這麼想蹭我們頓飯？」

    「嘿，清晨練劍入迷，回神間已是半上午了。」應飛揚道。

    「大過年的，你也不忘練劍。「謝靈煙嗤了聲，」算了，別解釋了，跟姐姐我留不起你頓飯似得，來來來，待會讓你見識下姐姐我的手藝。」謝靈煙拿沾了麵粉的手蹭蹭瓊鼻得意道。

    應飛揚鄙夷的看了看歪扭七的牢丸道：「本來或許是有這打算，現在，我還是回去把昨天剩飯熱下吧。」

    「哼，不吃拉倒，我師傅在裡面，東西放下就滾吧！」謝靈煙哼道。

    而商影此時恰巧出來，看著應飛揚手拎得屠蘇酒笑罵道：「果然有其師必有其徒，咱們仙家雖不比凡塵，但逢年過節只送兩壇酒的倒也少見。況且我們丹霞峰上可沒人好這口！」

    應飛揚笑道：「這還不是師傅的主意，他說送你兩壇酒的話你多半不會要，我怎麼拿過去，還能再怎麼拿回來，情義到了還能省下開銷，對了，他還說了，師姑你若要將其他弟子送的屠蘇酒轉贈給我，我可千萬別推辭，你給多少我就拿回多少。」

    「哈，你倒是直接把他出賣了。」

    應飛揚毫不掩飾道：「大罐小壇，拎上又拎下的，我嫌麻煩啊！」

    「你師傅呢？還在山下個人？」

    「嗯，算算時間，應該是在補回籠覺吧，午時沒到也不會起。」

    「大過年的還是這般，他倒是有始有終。」商影罵了清苦道人幾句，又留應飛揚吃午飯，應飛揚料想清苦也未起床，便也答應了，又惹得謝靈煙大翻白眼。

    牢丸入水，謝靈煙包的那些果然個個開裂，好好碗牢丸再撈上來時便黏糊成肉羹，應飛揚倒也不挑，大口大口吃得挺香，還覺味不夠，又開了壇屠蘇酒「咕嘟嘟」碗裡倒了半壇，酒水摻和著肉羹起囫圇下肚，讓人不禁他與清苦平日都是吃些什麼……

    酒足飯飽後，商影又給他塞了兩提屠蘇酒讓他帶下山交差，而謝靈煙也隨他同，謝靈煙平日裡總呆在丹霞峰躲著她父親謝康樂，如今大過年的總不能再不回去，二人行至途，便見不遠處峰峰腰，劍鳴聲響，劍氣沖霄。

    應飛揚神色動，贊道「好強的劍氣！是哪家長老在使劍？」

    謝靈煙撇撇嘴道：「都不是，那方向是麒麟洞，除了被罰禁閉兩年的任九霄，估摸著也不會有旁人！」

    「任九霄被關了禁閉？為何？」應飛揚倒是初次聽說。

    「還不是鋒海洗劍會時他瞎鬧番所致，不過說是禁閉，倒不如說是閉關，掌門師伯將凌霄劍宗六大劍法的《萬劍天裁訣》都傳與了他，關他禁閉，他估計也是樂在其吧，嗯，這點倒跟你差不多。劍氣沖霄，劍鳴不已，看來他的《萬劍天裁訣》已經大成！」

    「哦？《萬劍天裁訣》也被他練成了……」應飛揚雙目閃爍，躍躍欲試。

    《萬劍天裁訣》據說是第七代掌門閱覽凌霄劍宗至極之劍《萬道引歸天劍訣》後創下的劍法，某種意義上相當於《萬道引歸天劍訣》的簡化版，若只論威力在六大劍訣絕對堪稱第。謝靈煙不用看就知道應飛揚在想什麼，擺擺手道：「師姐我可要回去見阿爹了，大過年的你愛去哪去哪，師姐也管不得你……」說罷頭也不回揚長而去。

    而應飛揚果然腳步轉，直走向劍鳴之處的麒麟洞，他雖是外門弟子，但則正值過年，守備弟子也沒幾個上心的，二則他好歹也是試劍大會鰲，劍宗弟子哪個不識，也就沒受攔阻，大搖大擺上山走近了麒麟洞。

    麒麟洞前，本應人跡罕至，此時洞外卻有美婦跪坐，對洞勸道：「霄兒，如今正值過年，守備弟子都不在，掌門也早睜隻眼閉隻眼的默認，你又何必堅持，與我回宿沫峰過個年，吃上些飯食，等年過完，你若要再回這坐『苦牢』，娘也不會攔你。」

    應飛揚避閃旁，暗道：「任九霄他娘？莫不就是劍皇越蒼穹的妹妹越天箐？」隨即偷偷打量了那美婦，見她眉眼果然與越蒼穹有幾分相似，只是外表看上去年輕許多。

    而任九霄堅定的聲音亦從洞內傳來，「娘，師尊既然罰我禁閉兩年，非他赦免，我便不會出去，你當知曉我的性子。」

    越天箐道：「霄兒，為娘知你愛劍，掌門罰你，也不過是為了讓你可靜心修煉《萬劍天裁訣》，如今你修煉已有成，再呆在洞也不過浪費時間，枯坐內何益？」

    「劍之道無窮無盡，我雖練成《萬劍天裁訣》，但還想再進步，將叔父教我的劍法融入其，這麒麟洞你們看著覺得清苦，我卻是甘之若飴……」

    越天箐又苦口婆心勸了幾句，任九霄已久不為所動，最後只得放下個飯盒嘆道：「唉，死孩子，跟你爹個德行，說不聽呢，罷，為娘也不再強求你。那幫殺材過年只顧著玩，也忘了給你送飯，還好為娘早有準備，諾，都是你愛吃的，趁熱吃吧，可別餓著。」

    任九霄應了聲，越天箐才起身，步三回頭，戀戀不捨的走下峰去。

    而應飛揚待她走遠，從樹後走出，大模大樣的上前翻看著任九霄的食盒，忽而，洞任九霄聲音厲，大喝道：「誰！」

    隨後道銳利劍氣迎面而來，直逼應飛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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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某種意義上，這章開始才是新卷第章，過年的日常，是不是頗溫馨的章，給第六卷奠定了美好的基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