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龜沿河面駛向小岔水流,山澗迴轉,柳暗花明,由巨龜背負閣樓形成的船,逐漸到達幽境的港口。
朱雀營十六人走下閣樓上岸,騎馬行進到荒谷之中,抬頭望去便是萬獸莊門。
石拱莊門大而宏偉,邊緣形似利齒,如同一條比擬山川的龍蛇沉睡於荒野。
一名萬獸莊弟子從中走出,肩上骨鏈發出碰撞的聲響,「大人,恭候多時了,請。」
眾人原本以為萬獸莊規模,不過相當於一座隱世村莊,但穿過巨型石蛇拱門徑走入莊內後,才發現其地域遼闊。
立於制高點上,前方之景囊括平原,山野,湖泊,川流一眼就能看盡,其地廣程度遠勝於一般城鎮。
「這萬獸莊領地大小,估計是二十宗派之首,將軍府怎會允許一宗派占據如此遼闊土地,」
旭轅門環顧四周,回答道:「此處既無城防器械,又無車弩機關之建築,其地勢一覽無遺,隱藏不了多少秘密,威脅自然少了許多。」
將軍府行事原則,旭轅門亦作為領將之子,自然比一般兵士更加了解。
楊輝笑了笑:「呵呵,萬獸莊若只有表面上這麼簡單,怎有資格,在二十宗派中占據一席之地。」
二人身份同為領將之子,相識不久卻算得上有些交情,楊輝的一句話,像是饒有興趣地提醒著旭轅門。
沒有威脅,就等於沒有價值。
眼前的遼闊的山野顯得異常寂靜,從遠處瞭望,甚至看不到任何異獸出沒的痕跡。
旭轅門的腦海中,突然浮現出另一幅畫面,那便是,前方有人站在這高處,吹響了一隻獸骨號角。
山野角落中潛伏的異獸紛紛出現,站立於大地之上,月華之下,睜開的猩紅雙目,如同潮水般成群湧出山莊。
獸潮席捲之處,城池崩摧,屍骨遍地,血流成河。
旭轅門搖了搖頭,從臆想中回過神來。
萬獸莊弟子被傳喚到楊輝身前,「大人,莊主回話。」「講。」
「莊內任何一處地方,都是大人的獵場,狩到的任何一隻異獸,都歸大人所有。」
「哈哈哈哈,好。」楊輝觀望一陣過後,背弓上馬,掉頭指向西南方向號令:「看到前方沼林了嗎?磨刀,備箭,隨我前去,駕!」
「是。」眾兵士與武將騎馬緊隨其後,奔向西南方沼的一片澤林地。
萬獸莊的一處小山之上,兩名萬獸莊老者靜靜注視著這一切。
「我們與將軍府合作,為何要主動去討好楊羿展的兒子吧?這些領將世家的人,不是那麼好應付的。」
「你是怕我們步冰心教的後塵?」老者嘴角輕揚,另外一名老者低頭,即是默認。「放心,莊主沒那麼傻。」
「冰心教敢得罪青龍營,就是得罪整個將軍府,而重陽教居然會為冰心教撐腰,說是為義,難以讓人信服。」
老者眼神一轉:「你是說,這次大戰,是兩邊積怨已久,還是將軍府故意挑起?」
「這不是你我,能夠揣測清楚的事情,怎麼和將軍府打交道,莊主自有分寸,你無需多慮。」
老者點頭,隨後問道:「可現在莊內異獸,有九獸變者未曾收困,不會出什麼差錯吧。」
「區區九獸變,八蟲變異獸,還傷不了領將之子。」
兩名老者沉默,俯瞰著下方風景。
深入沼林後,楊輝下馬示意止步,十五將士停止了前進。
盤根交錯藤木之上,時不時有黑蟒穿梭爬行,吐出蛇信凝視下方。
「奇怪,狂豹足跡,為何突然在此消失?」楊輝將手放在地上的足印上,潮濕的水窪中參雜著一絲獸血。
異變就在前方,楊輝再次上馬,搭弓引弦,朝向足跡前方,閉眼一箭射出,箭矢如風,穿入林中。「果然。」
緊接著便是一聲高昂的野獸鳴叫,林間深處斷枝聲此起彼伏,猛獸撼地的奔跑踏步響動越來越接近。
在眾將士的注視下,一隻巨型饕鹿異獸衝出藤木林,顯現出其遮蔽天日般龐大的身軀。
鹿獸青面似蛇首,六眼於兩側,四肢粗過將士座下馬匹,踏蹄聲如雷。
眾將士望向鹿頭,之上除了一對鹿角,還有一對長形犄角,其上戳著的竟是狂豹的屍體。
異獸已是八蟲變,又有蛇首長角之龍形象徵,儼然是快要步入化形境的徵兆!
閻烙驚嘆,竟然又讓他第二次遇見接近化形境異獸!
饕鹿獸幾腳踩死數隻馬匹,在眾將士來不及反應之時,飛速奔行到了楊輝身前。
危機之時,楊輝踏馬而跳,座下追風馬卻被一腳踩成肉醬,楊輝抽出腰間利劍,一劍刺入饕鹿脖中。
饕鹿吃痛,揚蹄哀鳴,隨後再次飛速奔向前方,而楊輝緊握手中之劍,附在饕鹿脖頸隨之帶走。
「快去救少主!」閻烙號令之下,幾人立即騎上僅存的幾匹追風馬,追向飛奔的饕鹿。
騎馬追擊者跟隨饕鹿奔走,躍出了沼林,來到一處草原之上。
「給我射!不要傷到少主!」幾名朱雀營兵士聽令,取出弓箭,瞄向饕鹿射擊。
在朱雀營武者手中,其射出的箭矢能輕易刺穿鋼板,可射在八蟲變饕鹿身上時,甚至不能穿破其皮肉絲毫。
八蟲變異獸外殼,並非每一處都堅硬無比,「它的弱點是眼睛,瞄準了射,記住千萬不要傷了少主!」
稠密的箭矢逐漸轉向饕鹿六隻眼睛的部位,可當鋒利的箭頭即將刺穿其眼珠之時,饕鹿六眼忽然一眨,厚硬的眼皮再次擋下了箭矢。
「可惡!」閻烙心急如焚,獵殺不了異獸到無所謂,關鍵是少主楊輝現在性命正岌岌可危。
楊輝此時也想鬆手,可如果一旦鬆開握劍的雙手,他便會落在那能輕易踩扁馬匹的鹿蹄之下,算是進退兩難。
「拿矛來。」閻烙伸手,騎馬的兵士上前遞上鋼矛。
閻烙灌注聚氣三魄之全身內力,不斷以單手投擲出鋼矛。
三矛穿入饕鹿身軀皮肉半截,只對其造成皮外傷。
兩矛射向饕鹿奔行中的四蹄,無奈沒有射中。
又兩矛射向饕鹿的眼部,卻被其迅速揮動雙角所擋下。
閻烙單手握住最後一支鋼矛猶豫不決,也許跳到饕鹿身上,就能給予它致命一擊。
但是只有一隻手的他,戰力已經不是全盛狀態,若最後的一擊不能成功,楊輝就只能等死了。
假如能以再斷一隻手的代價救下楊輝,他也在所不惜,可這終究是無濟於事。
閻烙恐懼著邁出最後一步,上一次他所保護的人遇險之情形,他依舊曆歷在目。
……
「少主,此乃冰心教聖地,我們這麼做,怕是要把冰心教往死里得罪。」
閻烙此時與三十多名將士潛伏在叢林中,窺視著湖泊邊的三名女子。
蕭揚咬牙握拳,「她陌上櫻還沒成聖女,竟敢讓我當眾受辱,你讓我怎麼咽下這口氣?」
這下閻烙有些頭疼,這蕭揚身為青龍營領將之子,平日裡處事蠻橫霸道,倒也沒什麼問題。「就算是冰心教教主,也得讓我爹三分。」
「從來只有我蕭家得罪人,沒人能得罪我們蕭家!給我拿下!」蕭揚下令,眾將士從叢林中跳出,包圍了三名女弟子。
蕭揚垂涎的女子,乃是冰心教聖女人選之一,閻烙也知其中厲害關係,無奈再三勸阻,蕭揚仍一意孤行至此。
現如今騎虎難下,閻烙也只能將錯就錯了。
此時陌上櫻正在冰心教聖地守心湖邊洗面,突然身邊兩位侍女拔出佩劍警戒。
陌上櫻站起來環顧四周,發現三十多名身穿青龍營輕甲的將士,已經將她們圍困在湖邊。
「蕭揚!先前小姐的一番教訓,本以為能讓你反省,沒想到你不僅不知悔改,還心生歹念!」
「此時可是我教聖地,由不得你胡作非為!」兩名侍女握劍與蕭揚對峙道。
蕭揚步步緊逼,「沒想到吧,這叫色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侍女揮劍警告。
閻烙瞬間出現在了兩名侍女面前,折斷了劈下的兩柄劍,順手擒住二人,向後方拋去。
「什麼冰心教聖女!呵呵,分明是你有意賣弄風姿,勾引本少。」
「無恥之徒,你想幹什麼。」「老子想干你!」
兩名武將在蕭揚示意下制服住陌上櫻,閻烙跪地勸告道:「少主,教訓一下消消氣便是,何必如此大動肝火。」
「大動肝火?沒錯,老子是就要瀉火!等完事之後,大不了讓我爹籌備一樁聯姻,豈不美哉?」
「救命,放開我!」「給你們冰心教一個和將軍府交好的機會,你還有什麼好遺憾的?」
蕭揚把手伸到陌上櫻臉上,卻被對方吐了一口唾沫。
蕭揚怒目而視,大喝:「不識抬舉,帶走!」此時兩名侍女早已逃去通風報信。
兩名將士押著陌上櫻,正要與蕭揚和其他將士離開守心湖。
此時平靜的湖面,似乎被陌上櫻的呼救聲驚起。
眾將士感覺不對,停下腳步,望向湖面,只見湖面中心突現漩渦,移向岸邊。
蕭揚擺手示意眾人見機行事,隨後漩渦逐漸抵達湖岸邊,突然間濺起湖水如大雨般落下。
「這是……」「是龍!龍!」「龍?神獸?」「快,快跪下!」
除了蕭揚與閻烙,其餘將士皆跪拜在地上,陌上櫻乘機逃離。
閻烙仔細一看,異獸頭有二角蛇身,體附鱗片,確實與神似圖騰中之龍形。
陌上櫻伸手,指尖輕輕撫摸著龍形異獸石柱般粗鬍鬚,而蕭揚則十分恐懼,不知所措地後退。
閻烙斷言道:「這不是龍,是只化形境的異獸大蛇。」聽聞之後,將士才反應過來。
「異蛇?化形境?」「即便是大蛇,也是接近先天生靈的存在。」
眾將士依舊戰戰兢兢,不敢站起。
閻烙只有聚氣三魄境,尚未踏入聚氣凝神境,對付不了化形境的異獸。
果然宗派供養的異獸靈性不低,剛才將士的粗暴行為顯然激怒了大蛇。
想到這裡,閻烙只能硬著頭皮拱手致歉:「方才多有得罪,還望海涵。」
就算冰心教有化形境鎮教異獸,也沒有和將軍府結仇的資本,閻烙心中有數。「我們這就走,可否饒恕?」
陌上櫻惡狠狠地瞪了蕭揚與閻烙一眼,安撫著大蛇:「幽兒,好了,沒事了。」她同樣深知其中厲害關係。
「幽兒……幽兒?」但大蛇好像失去了她的控制。
不對勁!閻烙注意到,大蛇的情緒很不穩定,額頭一道手臂長的傷口不停抽搐。
大蛇望著蕭揚的眼神,充滿了殺戮欲望。
「保護少主!」當閻烙移至蕭揚身前,為其展開雙臂保護時一切都晚了。
大蛇怒而噴出一波寒水浪潮,如同蓮華般席捲湖岸,三十名將士剎那間化為冰雕。
……
閻烙憑藉身上覺醒的三陽魄,勉強以一條手臂的代價保住了性命。
可青龍營領將蕭怨之子蕭揚,卻再也沒能醒來。
他望著手中鋼矛,開始質疑自己,也許這一次的失職,結果絕不會是下貶這麼簡單。
這時,旭轅門騎馬趕到,將背上龍王大弓取下,向閻烙伸出手:「把矛給我。」
「你?」閻烙苦笑一聲,「你雙手絕對開不動了此弓,箭術再高超又如何?」
旭轅門沒等他同意,一把奪過鋼矛,「雙手開不動弓又怎樣?」踏馬而躍。
旭轅門兩手引弦,一腳頂弓,一腳搭矛,烈日當空下龍王大弓開如滿月。「此箭術名為《射日九箭》。」
用腳開弓?竟然真的能做到?這不可能!用手瞄準尚且射不中,用腳怎能成功?就在閻烙無比震驚之時,鋼矛射出。
在眾將士難以置信地親眼注視下,陽光之下,鋼矛化為一道紅日般的赤芒,射中饕鹿右前肢。
饕路小腿與大腿連接處被射穿,整個膝關節消失,失去平衡的饕鹿隨即摔倒,如橫木般向前滾去。
在饕鹿倒下的一瞬間,楊輝鬆開了握劍的手,落地後向左側翻滾,躲過了饕鹿的碾壓。
「呼,呼。」楊輝捂住胸口喘粗氣。
「孽畜,死!」閻烙上前,用刀刃切入饕鹿心脈,補上最後一刀。
驚魂未定的眾將士慢慢圍在饕鹿屍體前,久久不能言語。
「屬下無能,讓少主受驚了。」閻烙冷汗直流,立刻帶領眾將士磕頭謝罪。
「我沒事,此事我也有疏忽的地方。」楊輝示意眾將士起身,向旭轅門道謝:「多謝旭兄救命之恩。」
閻烙等人也立即轉而向旭轅門道謝:「轅門兄弟大恩,實在感激不盡,日後若能相報,我等即便赴湯蹈火,也絕不推辭。」
「一死一生,交情乃現,旭某應當如此。」
旭轅門看了一眼,楊輝額頭之上連半滴汗都未留下。
看來對於楊輝來說,方才並非是生死攸關時刻。
楊輝胸口的一塊護心鏡,讓同為領將之子的旭轅門,一下子想明白了什麼。
不過這次事件無疑是場簡單的意外。
在楊輝的命令下,眾將士開始**饕鹿與其角上的狂豹屍體。
「正好釀幾壇鹿血豹骨酒,獻給父親大人。」楊輝滿意地笑了笑。
青光城,鐵煉鎮。
萬花樓內走入一名白虎營兵士,在諸多文雅貴客中格外顯眼。
兵士上樓來到一間雅舍前,輕敲三下門窗,一紅衣女子開門,拉緊鬆開的腰帶,拿起兵士手中錦帛。
酒氣嗆人的屋內,被風月女子環繞的高川平接過錦帛,臉色通紅地打開查看。
「旭轅門這小崽子,這幾天未打過一仗,手下竟憑空多出三百兵士之軍,還沒遷升都伯,他配嗎?」
「就是就是。」一名藍衣女子趴在高川平胸口,「高少爺沙場平敵,出生入死,論勇談謀,誰人能比?」
「這將軍府真是不識人才。」「說得是啊。」「高少爺為何不多去殺幾百敵賊,想要踩到旭家少爺頭上,不是輕而易舉?」
「哈哈。」高川平笑著揉了揉懷中幾名風月女子,「上陣殺敵倒是其次,老子還有更重要的豐功大業沒完成呢。」
「是什麼大業?」「就是把青光城像你們一樣的賤女人,全都睡個遍,哈哈哈哈!」「討厭。」
「什麼!」竹間豹把竹簡狠狠摔在地上,「那小子就這麼死了?」
一旁的白衣人低頭輕聲道:「他很重要麼,我倒是覺得那高川平作用更大,雖然很不靠譜。」
「這傻子越沒腦子,越容易從我布下的棋局中剔除,可那小子作為棋子,也同樣重要。」
「他還沒來得及為我所用,怎會這麼快就死了?其中必定另有隱情。」
竹間豹思索了片刻,無奈下令:「計劃照常進行。」
白衣人告退,眼中透露出對死亡的無所畏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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