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春波雖然不知道幕後的這些事情,但是,他很清楚馮春軍眼下遇到了麻煩。雖然馮春軍在與自己競爭的時候,手段不是那麼光明正大,但是他們畢竟是從小一塊玩大的朋友。再說,馮春軍調走,自己才有機會當上了教務處副主任。就幫幫他吧。可是,等他看完材料以後,他也茫然了。那份材料雖然文筆不如他馮春波,但是可以看出馮春軍是盡了力了。自己改,也只能是寫得更生動一點。可是,既然牛鄉長把整個稿子否定了,那就不會僅僅是文筆的問題。自己畢竟沒有寫過這方面的材料,毫無經驗可談。他苦思冥想了一會兒,終於想出了一個主意。他對馮春軍說:「春軍哥,這是列印稿,你那兒應該還有。就把這份放我這兒吧,我得好好幫你琢磨琢磨。」
馮春軍感激地說:「那好,春波,關鍵時候還是自己兄弟啊!你可要好好看看。一定改好。不然,哥就很難做了。」
馮春波見馮春軍把話說到了這個份上,就說:「我會盡我最大的努力。不過我也沒有把握,你自己也要改,明天中午我給你送去。」
馮春軍走後,馮春波立刻翻出了幾份《蘆花河日報》。這幾份報紙都是登載了他的作品的樣報。以前,這些報紙他只看副刊版,對那些領導人的講話從來是不屑一顧的。他覺得一份報紙,整版的刊登領導人的那些講話稿,實在是浪費版面。那些講話稿都是全篇透露著一種腐臭的八股氣息,誰看啊?想到這兒,他忽然就想起以前曾經聽到過一個搞文學創作的人說過,某些報紙是誰寫誰看,寫誰誰看。寫文章的人看報紙是為了看看自己的稿子用了沒有,被寫的人看報紙是為了看看採訪自己的事跡刊登了沒有。
可是,今天,他就要看一看。還好,在他保存的樣報中,有兩份報紙上有市領導的講話稿。他知道,市領導的講話稿都是市裡的那些筆桿子們弄出來的。肯定是值得借鑑的。他認真地看了那兩篇講話稿。他又對照著馮春軍寫的材料,看看區別究竟在哪兒?終於,他發現了一個秘密。其實,馮春軍寫的那份材料,事實表述得很清楚。就是在形式上與那兩篇講話稿有著很大的區別。馮春波發現,報紙上登載的那兩篇領導講話稿,一個是把要做的事情概括成了「四個一」,另一篇則是概括成了一個什麼「12345工程」。再就是兩篇稿子都是通篇喜歡用排比句子。找出這兩點之後,馮春波覺得心裡一下子亮堂了。現在的領導是很注重形式的,他們要求的講話稿不是言之有物,而是言之有形。概括出「幾個一」或者什麼「几几幾工程」,就顯得工作思路很清晰,且很容易上口。喜歡排比句子則顯得很有氣勢,很有文采。看來,現在的這些當官的,還是深受那位偉人的影響,只是,他們沒有偉人的文采和氣魄,只知道鸚鵡學舌罷了。他從心裡瞧不起當前的那些所謂的官員們,他在一次筆會上,曾經聽一位作家說過,現在的文人瞧不起官僚,官僚也瞧不起文人。文人看著那些官僚氣十足的人,趾高氣揚,飛揚跋扈,簡直就是典型的農民起義軍模樣,甚至和地痞流氓也差不了多少。而官僚們看文人呢?覺得他們只不過是一些吃不著葡萄說葡萄酸的狐狸,一旦吃著葡萄了,進入了官場,他們就跟叭兒狗一樣拋棄自己的自尊,用所謂的文人氣節做畫皮,暗地裡用心計,比一般的官僚還可怕。
馮春波發現自己走神了,自己是不是也像被官僚們所說的那些沒有骨氣的文人一樣,要出賣自己的尊嚴呢?仔細想想,自己沒有出賣自己的尊嚴,只不過在當下,官場成了一個最大的人場,所有的一切都在圍著這個場轉,擠不進去,就沒有話語權。更何談尊嚴呢?
這樣一想,他覺得心裡就順了,就又想改稿子的事。他覺得那篇稿子必須要從頭重寫。不過並不是很難,因為馮春軍已經把事情都說明白了,自己要做的只不過是重新組織語言而已。他家裡沒有電腦,他便在稿紙上重新寫起來。直到凌晨兩點多,終於寫完了。他活動了一下凍僵了的腿腳,上chuang睡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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