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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這位是誰啊?」看見葉大小姐微耷著眉,一臉苦大仇深的模樣,小玉這做丫鬟的不但沒起身相迎,臉上還顯現故意誇張化的戲謔意味,「您現在不應該是還在書房被訓話麼?」
莫葉也已側過頭來看向葉諾諾,見她眼圈微紅,她沒有和著小玉的腔調開葉諾諾的玩笑,而是關切了一聲:「葉伯父沒為難你吧?」
葉諾諾搖了搖頭,當她的目光落在莫葉溫言相詢的臉龐上,她的眸色忽然一滯,似是想到了什麼,接下來她就撲倒到莫葉膝上,聲音帶著泣意地道:「莫姐姐,這回你得救救我……」
葉諾諾這突然抱大腿的架勢著實讓莫葉覺著無措,一時間她不禁怔住。
莫葉被葉諾諾搖晃著,坐在她身後的小玉只好停了手裡的活計。手裡揪著布帕,小玉站起身來,居高臨下的看著葉諾諾耍無賴,她忽然寒著聲音說道:「能救你的事,准不是什麼好事。」
莫葉剛剛被服侍著她擦頭髮的小玉攏順到腦後的頭髮,經葉諾諾這一陣搖晃,早亂得沒了形。捋了一把從額頭上垂下的一縷濕發,莫葉有些無奈地嘆息道:「我能幫上你什麼,無非就是你練字時我幫你作弊。」
沒想到莫葉把話說得這麼直接,葉諾諾初聞不禁一愣。旋即她咧嘴「嘿嘿」一笑,乾脆順水推舟。也不管莫葉是不是在說反話,她即目光中透著熱切期盼的望著莫葉,滿嘴抹蜜:「莫姐姐最聰明了,莫姐姐也是最熱心腸的。」
「多謝你的褒讚,我就卻之不恭、全收下了。」莫葉學著葉諾諾的樣子,也是咧嘴一笑,然後又補充說了一句:「可這不代表我會幫你作弊。」
葉諾諾的笑臉頓時垮塌下來,兩端翹起的紅潤嘴唇隨之也已耷拉成了個『八』字,她扁著嘴道:「莫姐姐,你怎可如此無情。」
不等莫葉回應。一旁的小玉適時插話進來:「大小姐,你怎可如此無恥。」
葉諾諾聞言低下了頭,卷著自己的袖角兒玩了一會兒。她才低聲嘀咕一句:「兔子被逼急了還會咬人呢,何況是人,無恥也是一項本領,也有用得著的時候。」
莫葉沒有繼續戲她,猶豫了一下後就問道:「早上你不是說。半個時辰換十張字帖,那時你沒叫我幫忙,這會兒怎麼又急了?」
「莫姐姐,早上我被我爹從餐桌上直接拉去書房,你並不是沒看見,現在你這是在裝傻。好同小玉一起戲弄我嗎?」葉諾諾壓抑著嗓子哀嚎了一聲,接著說道:「我爹知道我在沐浴房玩水的事情後,既沒打我也沒罵我。但是!他給我加了三十張字帖……」
她這話一說出口,就連站在一旁剛剛還跟她唱反調的小玉也「嘶—」的吸了口氣,不禁失聲道:「三十張!那你今天吃完晚飯後去散步的那半個時辰也別想有了。」
「據我昨日在書房裡所見,你現在練習的字帖,是四十格式。」小玉的驚訝聲並未能影響到莫葉的判斷。而莫葉一臉平靜的開口,雖未明言。也已等於是拒絕了葉諾諾的請求,「只是這種中字帖而已,即便往三十張上再加十張,耐心點也不是不好完成的任務,葉伯父並沒有給你加太重負擔。」…
葉諾諾已能從莫葉的話中聽出她決然不願幫忙的態度,趴在莫葉膝旁的她沒有說話,只是又低下了頭。
莫葉從葉諾諾的側臉看出她的頹喪感,想了想後又說道「也許你得換一種心態,不要總想著還要花多長時間完成任務。我剛開始學練字時,倒是覺得在紙上那一個個方框裡填上自己寫出的字是很有趣的事,一年下來,不知不覺能寫幾千張。」
小玉眼中再度流露出訝然神情,跟著就問道:「每天都練字……你沒想過出去玩嗎?」顯然,長時間隨侍葉諾諾的生活,已經影響到了她的思考方式,在她的腦海里,玩的價值漸漸與葉諾諾一樣,上升到首位。
莫葉躊躇了一下,最後決定還是不向這兩位多解釋這個問題,於是她只是搖了搖頭。
如果用現在的她的見識思維去判斷幾年前她還沒入書院時,那段在邢家村的家中以練字為主的生活,還真是有些枯燥。
然而,回想小時候待在自己的房間裡練字的場景,在師父那間寬敞的書房裡,跟隨師父的筆觸學習生字時的場景,坐在院子裡的石桌旁,面對著縫縫補補的嬸娘,她卻沉默認真練字時的場景……那時候的她沉浸其中,倒也沒覺得有多枯燥。
沉默了片刻的葉諾諾忽然抬起頭來,道:「莫姐姐,我覺得你是在用這種方式鄙視我的懶惰。」
莫葉失笑道:「可能…有點兒吧?」
三人正聊到這兒,就見一個家丁的身影忽然閃入後院。小玉一凝神,識出他是前院看管大門的門子。
這門子也是老遠就看見了坐在門階旁聊天的幾個女孩子,他跑近後還沒站穩步履,就急急沖葉諾諾行了一禮。不等葉諾諾出言相詢,他即稟告道:「大小姐,宮裡來人了,看樣子來得挺急的,所以請您快先迴避一下吧!」
「好。」看那門子急匆匆的樣子,葉諾諾一改平時愛玩鬧的性子,立即起身,招呼了莫葉和小玉就往後舍鑽。
莫葉見這陣勢有些不對,心裡雖然有疑惑,但也沒有多說什麼。三人進屋後,葉諾諾卻並未閒著,她就站在門後,將關著的門拉開一道縫隙,眯眼朝外看。小玉候在一旁,也與她並立一起,沖屋外窺視。
莫葉見她二人神情嚴肅,微微壓抑著呼吸,一副很緊張的樣子。她在猶豫了一下後,也湊到了小玉身邊,借著那道門縫朝屋外看去。
那門子與葉大小姐打過照面後,門都沒敲就直接進了葉正名的書房,而且很快葉正名就跟著他出來了。
葉正名臉上沒有絲毫因為那門子不告而入生出的慍意,他一向情態平靜的臉上倒是流露出一絲焦慮。看來今天宮裡一大早派來的人,以及帶來的訊息,都是不太美好的事情。
葉正名與那門子一道往前院去了,接著前院就傳來輕微的嘈雜聲,卻不似宣旨,而是類似木板敲打和瓶罐相碰的聲音,像是在收拾著什麼。沒過多久,前院也安靜下來。
一個家丁慢步走到後院,拿起靠在牆角的一把笤帚繼續掃院子。他剛才被那門丁使了一個眼色,就閃到柴房去了,現在他從柴房出來,也就意味著前院宮裡來的人已經走了。見此情形,剛剛匆忙縮身躲入廂房裡的三個女孩子也輕輕鬆了口氣,慢慢從房內走出。
屋外的陽光再次灑落肩頭,有點炫目。莫葉忽然想起葉正名不久前才說過的話,情緒這東西真的是可以在人與人之間相互傳遞的,要不然,葉諾諾緊張自己的父親,小玉緊張自家老爺,她又有什麼義務跟著緊張葉正名?…
只是,這兩個女孩子到底在為什麼事緊張?
莫葉雖然沒有親身經歷過被宮人宣詔的經驗,但想必代傳皇帝聲音的宮人,在宣詔的時候聲音需有最基本的洪亮吧?然而葉府就這麼大點地兒,剛才她確實沒有聽到前院有宣旨的聲音傳來……這趟宣詔,未免太不正式了吧?
其實莫葉奇怪的地方是事實,但在葉府上至大小姐,下至一個雜役,都不會覺得這本該讓人覺得驚奇的場景有什麼好感嘆的。葉老爺一大早就被從宮裡發出來的一架轎子送去宮裡,這樣的事情頭幾次在大傢伙眼裡還覺得新鮮,時間久了次數多了,也就沒什麼特別意思了。
剛才葉諾諾之所以緊張,是不確定今早所謂的『宮裡來人』,是不是等於像往日那樣來了一架轎子。畢竟最近一段日子,駐京官員自審大事未畢,沒準真有什么正式的黃裱聖旨到達,那府里一應閒雜人等和女眷都還是必須迴避示敬的。現在葉正名走了,今次詔令的詳細也就清楚了。
「哈哈哈哈!」走到後院中央的葉諾諾忽然大笑一聲,仰頭看了一眼天東還沒升多高的朝陽,她活動了一下臂膀,又道:「爹不在家。」
莫葉知道出她口的這四個字里藏著個什麼意思,她偏就裝木訥,沒說一個字。
小玉也沒有再陪葉諾諾拌嘴,也沒像莫葉那樣閒看天邊雲彩,眼尖的她看見剛剛引葉老爺去迎詔的那個門子回來了,她連忙喚近他,詢問了幾句。
不管葉老爺是不是像平時那般照例入宮,作為近身侍婢,總是該關心一聲,確定一下的。簡略交談了幾句後,小玉點了點頭,放那門子走了。
那門子回了一趟葉府為他安排在宅內的屋舍,沒過多久出來時,身上的衣服已經換了一套,這身衣服比他剛才穿的那套可要光彩了點。
一個使喚家丁,大白天的換衣裳,小玉對此卻無質疑,她推測是這家丁要出府去帶什麼信兒,並不準備再問,這也是葉府生活細節中習慣了的一個組成。
沒成想,那門丁自個兒向莫葉走近,看來是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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