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回想起三年前與史靖的那場夜談,當時兩人之間的話語氣氛也似今天這樣劍拔弩張,很不融洽。-叔哈哈-然而史靖在那次不愉快的『交』談中,至少還是給了她一個比較準確的時限,但……今天這場『交』談算得上什麼?
別再想更改時限了,她已經被他耍『弄』了幾次,很難再投出信任了。
十二年前,林杉帶著那小孽障離開京都的路上,史靖便有機會命令去送行的薛忠快下殺手。
若在那個時候動手,不僅可以比較輕鬆地一次『性』解決掉兩個人,並且是將人殺死在離京已有幾百里的郊野,在皇帝那邊『交』差時只需說是遭了山匪劫殺,完全不用擔心留下什麼會牽扯到自己的麻煩——因為在那個戰『亂』稍止卻『亂』火未滅透的年月,建寨郊野的山匪還是非常猖獗的。
但史靖沒有同意她的這個建議,並解釋說至少要等林杉把那圖稿『交』上來,再才好擇機行事。
五年之後,這機會終於來了,史靖設法半路截獲了從那遙遠山村飛回京都的四季鴿,先於皇帝一步,將那短訊看了,得知林杉的圖稿已繪至末尾,即將完工。與此同時,史靖安『插』在禮正書院一眾夫子教習里的某一個人也開始著手準備了。
然而他們卻在約定圖稿完工的那一天,得知圖稿被那小孽障玩火燒毀的消息。
當這個消息被秘密送回京都,到達他二人耳中,真是快叫二人氣得想吐血。
而安『插』在禮正書院的那個人得的消息稍晚了些,在林杉面前行為失誤『露』了武功,幾天後此人就擇了理由辭別了書院,以後怕是也不能再啟用了。
面對如此破局,遠在京都的德妃只能選擇再乾等幾年。
可能這也算是一種另類的「『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吧,又是一個五年過去,天意再次給了他二人一個最佳刺殺機會。相較這多等待的五年時光,為了這個機會倒也值價了。
不知出於什麼原因,林杉居然帶著已經長出那賤人影子的小孽障回來了。
他本來可以不必親自走這一趟的,或許也是他自己送上『門』來找死吧!經過將近十年的經營,在如今治安最周全縝密的京都里,史靖若是想殺一個人,要做到乾乾淨淨也不是太難的事情。
原來林杉返京並非真的一個幫手也沒帶,他回到那破落院子後沒過幾天,院子外圍就出現了兩個類同影衛的男子。這兩個人一個看著非常年輕,但也陌生得很,另一個則有二十老幾了,樣子看起來很落魄,但依稀得辨,正是失蹤多年的二組雙燕之一。
在這個節骨眼上,這隻落單的燕子突然蹦了出來,德妃卻不敢小覷於他,怕自己養的殺手不清楚此人的厲害,『露』出馬腳拖累自己,她只得又憤憤不甘地將埋伏在那破落院子外的殺手們暫時全都召回。
不過,天意雖然幾經捉『弄』,但最終好像還是靠向自己這邊的。
焦躁忍耐了幾天後,德妃又收穫了一個讓她再次欣喜起來的消息。林杉回京後不與皇帝聯繫,竟也是假的,但他如此作相的目的,竟是要替皇帝去捅萬德福那個馬蜂窩。
這蜂窩一捅破,好戲就可以開鑼了,而且還不怕聲響『弄』得大。
德妃將她掌握的林杉在京所有資料當做一個順水人情,送給了萬德福家世後頭的那幫正在磨刀的『門』人。做到這一步的德妃仍然有些不放心,就又將自己幾天前召回的那群殺手再搬出來,摻在了準備替萬德福報仇解恨殺林杉的那群殺手裡頭。…
然而就是在這樣一個幾乎天羅地網撲就的剿殺陣仗,仍然沒能給林杉致命一擊,就連那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孽障也沒少掉一根頭髮 。
這一切都是因為,史靖又在半路撤手了,他不但臨陣收回了自己投出去的人手,還倒打一耙地把來自萬家的那群人好不容易織的捕殺網撕了道口子。
事後,他告訴她,再等三年。
如今三年就這麼過去了,她也終於再覓到了一個機會,先了結了在京中舒服過了三年小日子的那個孽障。至於林杉那邊,三年前他雖然沒死,但經青夏打探回來的消息,他病病怏怏了三年,頭兩年絕大部分時間還需要臥『床』休養,對於這樣一個只剩下半條命的人,實在不足為慮。
可現在史靖竟然還要阻止她!
這叫她怎能不憤怒?!
回想了一遍這些數次失手的過往,德妃心裡的不甘與惱火情緒陡然『激』增,她忽然冷哼一聲,並不順史靖地指引,而是另啟話頭地說道:「你每次要阻止我的時候,都會捏一個理由,所以我只想知道你今天拿來的新理由是什麼!」
「沒有新理由。」史靖驀然轉身,盯著德妃的雙眼一字一頓又道:「如果你一定要我給你理由,那我只能將三年前說予你的話再重複一遍。」
德妃聞言,不禁仰頭「咯咯」笑了起來。她以這樣的姿勢發出如此零碎的笑聲,看著容易讓人聯想到某種神經質的東西。
如此折騰,她確實已被『激』起了些許錯『亂』情緒。
略顯詭譎地笑了一陣子後,德妃回過頭來看向史靖,質問道:「你說說,你這算什麼?你覺得我還會相信你那套拖了我一年又一年的說辭麼?」
「你會相信的。」目光微有垂落的史靖沉『吟』著抬起頭來,「除非你不想活過今年。」
德妃眼中閃過一絲凜然之『色』,沒有說話。
「你不願意承認,那就由我代勞,再重述一遍。」史靖剛才那一陣沉『吟』,顯然是在肚裡打好了底稿,現在他先以一句危言聳聽的話截住德妃的怒氣,再待慢慢講出那套準備好了的說辭,「可能你至今還不知道,三年前林杉為什麼要帶那『女』孩兒回京。這件事充滿了矛盾的邏輯,我也是猜測推敲了許久,才約『摸』得出幾個設想。
第一,他是在三年前就準備將那『女』孩『交』還陛下,但陛下這邊卻出了點問題;
第二,他明知道『交』還不成,還要甩手走了,即是他可能有足夠自信的把握,即便他不在京都,只把那『女』孩留下,卻也不會出什麼問題;
第三,他有必須在京都兜轉一圈後再出發的理由,而陛下這邊,有一個任務必須由他領著去一趟,任憑何事都無法阻攔,包括那個『女』孩。所以他把這包袱丟在了京都,因為若是沒有他的照應,對於那個『女』孩來說,天下最安全的地方就是不離他生父十里距離的京都。」
這一番長話說畢,德妃的眼中已經『蒙』上一層『迷』霧般的複雜情緒,她似乎是想用自己的理解方式將史靖的這番話通順一遍,卻不料思緒『亂』陷了進去。
而這話只是在說到這裡時稍稍頓了頓,史靖很快就接著說道:「有關第一條,我至今也沒有看透,但這本來應該受到林杉反對的抉擇,最後他卻還是同意了,只能說明這個問題大抵還是跟國事有關。至於後頭這兩條則是可以一眼看清的,然而也只是能夠看清罷了,再難多著手分毫。想必你現在也已經清楚了,雖然在我的幫助下,你的人滲透了宋宅內部,這個陛下經營了幾年的隱秘機構差不多已癱了,但你莫忘了,陛下手裡還攢著五小組。你可能窮極一生都難完全掌握這五小組,而只要有這五小組的人釘在京都,你不可能有機會攪得出太大的水『花』 。即便宋宅內部朽爛了,最多會被五小組的人清掃剔除,而不會讓爛汁溢出污染到別的地方。」…
德妃靜靜地聽史靖說到這裡,她忽然想起一件事來,忍不住問道:「那麼,那個跟蹤了青夏的影子人,其實並非是你的人了?」
「什麼影子人?」史靖目『色』一動。
「根據我派去宋宅口傳消息的那丫頭回稟,跟蹤她的人在行動上快如影、靈如魅,如人映在地上的影子,幾乎甩脫不得,那丫頭就給他捏了一個影子人的代稱。」德妃想了想後又補充描述道:「青夏說那人朝她直接『露』了臉,我乍一聽還以為他是你的人。」
「我的親衛沒有必要跟蹤你的人。」史靖微微搖頭。不過,他聽德妃說到此處,倒也被勾起一絲探究的心思,便又問道:「你的人看清了他長得什麼樣子?」
聽史靖問及這一點,德妃臉上頓時也堆起了疑『惑』,微微搖頭說道:「就是這一點最奇怪。根據青夏的回稟,這個影子人雖然沒有『蒙』面,但他一側臉上似乎戴著一塊面具。那面具的材質仔細看來亦真亦假,比易容術難看,但又比面具更貼合臉上皮膚。」
「噢……」史靖微微一仰頭,他果然想起來了,沉著聲說道:「他正是五小組裡的人,其實你也早就見過的,只是不知道他的身份罷了。」
德妃訝然失聲:「我什麼時候見過這種人?」
臉上似乎有一塊種上去了一般的面具,這樣的怪人,德妃不相信自己若見過會不留印象。而換轉一個角度細細想想,她恐怕是真沒什麼機會在宮裡見到這樣可以形容為醜陋且詭異的臉孔。
史靖沒有就這個問題延展說明,他很快就將話頭轉回到主題上,語速放緩了些地說道:「總之,我今天來到這裡,要對你說的只是幾個字。立即停手,如果你還是止不住的想動手,那麼至少再等六天,或許還要久幾天,時間的關鍵就在於看厲蓋什麼日子離京了。」
「厲蓋也要走了?」從德妃說話時的表情看來,她仿佛是第一次聽見這個消息。
「沒想到陛下連你也瞞了。」史靖看向德妃的目光快得難覓痕跡的變幻了一下,「厲蓋一走,他手裡的五小組之二很可能要『交』還陛下,或者換人帶領。不論如何,在他走的前後幾天,五小組現在固有的格局難免要生浮動,而那個時候才是最佳的跳過五小組眼線籠罩的機會。」
略作停頓後,他又補充說了句:「即便不說五小組會不會在內生出錯步,只說厲蓋一走,就是對五小組實力最大的削弱,連陛下那邊可能都要受影響。」
想到夫君的安全問題,德妃也不禁感慨一聲:「算起來,這是厲蓋隨陛下入京十三年,第一次錯肩分別。」感慨完了,她才望著史靖問道:「是不是去的青川?」
「看來你也不是全然不知曉。」對德妃的問題,史靖微微一點頭表示確定,他很快接著說道:「等那邊戰事一起,京都再發生什麼,只要不是與陛下有直接關聯,那麼無論林杉還是厲蓋,就都不可能在這個節骨眼上半路撤回來。」
「你確定麼?」在史靖這裡連番被耍,德妃對他說的話也不再是全然相信。
「但凡涉及軍方之事,都是號令一出即不可收回的,要管理數萬兵卒,就必須做到紀律如鐵號令如山。只要他們出發了,便絕難半路復返。」史靖徐徐說到這裡,語調漸漸又清肅起來,「但在他們將要出發還未出發的時候,京內的各路隱衛都處在最敏感的階段,這個時候最好不要去碰他們,否則為了斬斷後患,在此期間陛下會對一切異端下手更為狠絕。…
要知道,你等除去那個人的機會等了十來年,陛下戰青川的決心卻是從他還在北邊時就擱在心裡了,此時他比你更急迫,便更不可允許有一絲旁的干擾。」
德妃漸漸地真正體會到,萬一今天自己貿然出手,事情敗『露』,自己可能將得到多麼淒涼的結局 。她不禁覺得後背陡生一團『陰』寒,並正在向上生著一簇極細的觸鬚,刮掃著她的脊骨,令她幾『欲』止不住顫抖。
也許王熾念在與她蕭婉婷夫妻一場的情分上,並不會予她施加刑罰,但蹲冷宮的結果是肯定的。而如果她一旦被禁錮起來,她失去了地位,她養的那些殺手失去了控制,那麼她在此之前做過的種種事情,恐怕很快會被那五小組的組員『摸』透。
若到了那一步,她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資格住冷宮,而是可能會被丟到天牢與老鼠為鄰——這卻還是比鴆酒賜死稍好些的結局。
細細想到了這些,德妃已在不自覺間將牙口咬緊,甚至還可以聽到她口中上下兩排銀粒般的牙齒在「格格」打磨的聲音。
史靖看著她這個驚恐的樣子,知道她總算聽得了他的勸,心中懸著的一塊石頭終於落下。
在略微猶豫後,史靖自邁進這廳中說了這麼多話後,第一次將語氣擺得柔和了些,安慰了德妃一句:「你也不要太擔心了,這個時候住手還不至於令陛下疑心到你頭上。」
德妃忽然長聲一嘆,喃喃道:「說起來,我應該感謝青夏,如果不是她擅自改了我的命令,現在我的人就都發出去,要收也收不仔細了。」
她這句話說出口,聽勸收手的意思就很明確了。
史靖見德妃這邊的事已經辦妥,他公務繁重,也沒有時間在此多留,便準備告辭。
臨走之際,他又想起一事來,滯住腳步回頭說了一句:「你說的那個影子人,我回去後會重點留意,統領府里有我的人,這個你也不用太憂慮。但你那個叫青夏的丫頭,她與那人正面對視過,所以最近就不要出去活動了。對於五小組的人來說,有時候『蒙』面跟不『蒙』面沒什麼差別,一樣可以從人堆里查出來。」
史靖說完這話,便一抬手將斗篷上的角帽掀起,蓋在頭上,遮去了半截眉步出去了。
十家將中在這一趟跟來的四個人見老爺出來了,不需指令,立即鬆開了手中鉗制的德妃的『侍』衛,四人兩組跟在史靖身後,一行五人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門』外。
待他們都走了,德妃才慢慢從廳中走出來,望著那五人離去的方向,幽幽出了一會兒神。
遠遠看著丞相走了,剛才廳中德妃身邊最後一個被揮退的『女』僕人青夏此時是第一個走近過來,恭請問道:「主子,您需要婢『女』做些什麼?」
「不需要了。」德妃淡淡開口,目光掃過前院那幾個站得有些歪扭的『侍』衛,竟還有兩個人暈在地上還沒醒,她的心緒變得有些不耐煩起來,說道:「這都是怎麼了?」
『侍』立在一旁的青夏連忙恭聲解釋道:「他們只是受了些挫傷,問題不大。相爺的『侍』從已經手下留情了,他們的那點挫傷在外表上並沒有表現,不會引人疑心。」
青夏本身武功不俗,又是德妃非常信任的心腹『侍』『女』,聽了她這麼一番解釋,德妃當然不會質疑,也省卻了心裡一個沒有說出口的隱憂。…
如果這些『侍』衛被打得鼻青臉腫,甚至還見了血,她還真有些頭疼怎麼帶著他們回宮。
「罷……」德妃長出了一口氣,準備結束今天這一趟並不愉快的宮外之行,緩緩對身畔的『女』僕人青夏吩咐道:「叫『侍』衛長去請沐夫人,準備回宮了。但你傳了話就立即過來,跟在我身邊別再管其它事情了。」
青夏當即應諾,又朝德妃躬躬身,然後就轉身朝守在院外的『侍』衛長尋去了。不知道是不是丞相的『侍』從在與守在最前頭的『侍』衛長打照面時沒有手下留情,把他結實地打趴下了還是怎麼著,從丞相來這裡到其離開,那個武功還算不錯的『侍』衛長一直不見人影 。
控制不了的阻撓,就只能直接摧毀啊!
青夏在心裡默默說道:只望主子這趟宮外之行一切順利,所以希望他無事。
————
幾年前厲蓋還只是在給王熾做影衛的時候,他每天練功的場地定在皇家陵園中間的那座小山上。但從那時候開始,他就已經意識到,自己在練功的時候,積蘊在身體經絡中的那股勁氣常會有些失控的外『露』,震得小山上靠近他練功坦地的一圈松樹常常抖擻成光禿禿的樹杈。
如果只是這樣練一練,對於他而言只算是稍微活動一下頸骨,對於統領府內的建築穩定『性』,當然是無礙的。
經過幾年的不懈鑽研,如今厲蓋對於這股容易失控的勁氣已經掌握得比較穩妥了,並且還總結出了一些自己的心得。有幾次他陪王熾出行,能徒手粉碎那些從『陰』暗角落『射』來的箭矢,就是靠的這股勁氣。
但在最近這幾天,他練功的方式忽然變了,不再摘『花』拈葉,而是手中多了一桿丈二高的裂月戟,呼嘯著在府院東角那處獨院裡練了起來。
雖然他搬離了書房,堆滿案卷的書房不受其擾,但府院東角那處獨院的環境現在就變得頗為糟糕了。原來有瓦的地方現在肯定是光禿了的,不過,厲蓋吩咐過不必立即修整這些殘缺,顯然是修了也白修,就別『浪』費材料了。
可是此刻守在這院子外圍還延了十米距離的幾個近衛心裡皆又有一個質疑:統領大人再這麼練上幾天,也許碎的就不止是瓦了,怕是連院牆都要不動自塌了。
就在幾個近衛扶著微微顫抖的腰刀刀柄這麼想著的時候,府院中離這處練功獨院最近的一座哨塔上忽然想起了號子聲。過了片刻,那響一息停一息的號子聲完全停歇,獨院裡某種氣場飛舞碰撞的呼嘯聲也停止了,厲蓋從院子裡走了出來。
在厲蓋握著重器練功的時候,幾乎是不可有人靠近的,不是他怕被打攪,而是武功稍弱點的人只要靠近他十步範圍,幾乎就難得站穩腳步。但統領府不時總有事務還需要他來閱覽決策,所以從幾天前開始就有了這麼個傳遞消息的方式。
一名近衛連忙走過去,從厲蓋手裡接過那杆九十斤的裂月戟,扛到自己肩膀上。在厲蓋向設在統領府正中位置的大議事廳走去的路上,又有一名近衛將用溫水打濕過的棉帕遞上,厲蓋接過擦了下手臉。
在將棉帕扔回到那名近衛手中時,厲蓋斜睨了一眼扛著重戟的那名近衛,忽然問道:「今天是你當值?」
那名近衛連忙恭聲回答:「榮『侍』衛今天似乎生了急病,中午吃飯時,吃著吃著就昏了過去,他硬撐到下午,終於被府院總管斥回家休息去了。那時候統領大人您已經開始練戟了,所以屬下未能及時稟告。」…
榮術因病從四組外駐分部調回京都之後,先是休養了大半年,病體痊癒後,榮術就職從統領大人的近衛組,主要負責替厲蓋『侍』劍——也就相當於長了『腿』的武器架子——雖然厲蓋平時基本用不上武器,但對這個新入統領府的近衛還有頗有些臉孔映像的,因為他形影不離跟得較近。
其實厲蓋心裡也早就知道,榮術的病雖然康復了,但身體素質因為這一劫而削弱許多,本該再休養三個月,好好恢復一下體能才對。因而他在聽了那名扛戟近衛的解釋稟告後,便輕輕擺了擺手道:「生病了就得多休息,老管家做得不錯,就再多派兩天假給榮術吧!」
扛戟近衛連忙應聲:「是!」
走入大議事廳,厲蓋以為在這裡等著他的至少是個五品以上的主事官,可他卻只看見了一個無品階的、他的下屬伍書,他有些感到意外。
將守在大議事廳里的幾個『侍』衛派去外頭,他就直接問道:「今天你不當值,忽然來到這裡,是發生了什麼事?」
伍書便將在宋宅那裡遇上的事情仔細稟告了一遍 。
待伍書的話說完,厲蓋就哼了一聲,似笑非笑地說道:「知道我就快離開京都了,什麼牛鬼蛇神就都忍不住要跳出來了。」這話說完,他沉思了片刻,然後就又對伍書說道:「雖然你即將升任四組駐京部組長,但宋宅那邊的事情,最近這幾天還得委託你仔細看著。」
「卑職明白。」伍書躬身領命。猶豫了一瞬,他終是忍不住問了一句:「統領大人,要不要全城搜捕那名『蒙』面『女』子?」
「我知道你有半面辨人的能力,但……」厲蓋遲疑著說道:「如果沒有十足的把握連根拔起,便不可打草驚蛇。總之你以後若有機會再見到此人,不論她是『蒙』面還是不『蒙』面,你都能認得出來,所以你也不必急於一時。」
伍書微微頷首,知道這是「放長線釣大魚」之策,但他也怕線放得太長會失控,於是他沉『吟』著慢慢說道:「萬一宋宅那邊出現變故,又該怎麼應對呢?今天卑職只是追那一個『女』子,她只片刻功夫就召出了十多名殺手反擊。卑職無法估測,這群賊人這次出手,人數上有多少。」
「你恐怕是想到了三年前林家老宅發生的事情了。」想起這件過往之事,這一劫涉及到自己結義兄弟的人身安全,厲蓋先是自己嘆了口氣。再看眼前之事,如果像三年前那樣再來一次,可能傷害的就不止是一個人了。沉思片刻後,厲蓋緩慢開口說道:「雖然羽林衛里都是好手,但他們跟你不熟,你就拿我個人的符印去統領府『侍』衛里挑人。我給你配一百人,宋宅那邊,怎麼安排他們,全憑你的調遣。」
伍書聞言不禁雙目微睜,眼神里流『露』出驚訝的神情。而不等他開口,他就聽厲蓋又說道:「宋宅跟林家老宅在本質上有著截然不同的一面,如果當初他早一些聽我的勸,住到宋宅里去,或許三年前的事情結局不會那麼慘烈。」
伍書明白厲蓋話里涉及的人和事分別是指的什麼,他微微低下了頭,不知道該怎麼接這話。
而厲蓋這邊則已經收起了思緒,他看了低頭不語的伍書一眼,淡然說道:「往昔發生過的事,現今說什麼也管不上了,倒是眼前或會發生還沒發生的事,才應該多費些心思經營妥善。沒什麼事了你就退下吧。」…
伍書聞言正要拜別退走,他忽然又想起關於今天在宋宅碰上的事情,似乎還有一個小細節他差點漏掉了。稍許斟酌過後,他便將這些細枝末節的懷疑全部稟告給了厲蓋。
厲蓋聽完伍書地述說,臉『色』頓時有些『陰』沉起來,用有些難辨情緒的語氣說道:「你說這個『女』子可以避過宋宅的護院,在宅子裡自由進出,也就是指,你懷疑此『女』子在宅中有內應,而這個內應很有可能就是那個叫做白桃的宅中主事?」
伍書不覺得自己的這番推斷全是妄論,可能就是準確『性』還有待查證,所以他面對厲蓋坦然點頭,又補充說了一句:「經卑職觀察許久,白桃這個『女』子的武功恐怕不低於卑職,而且她多年隱藏不『露』,這是最可疑的一點。」
厲蓋忽然笑了,這笑容顯『露』得並不太久,然後他就斂了笑感嘆道:「可白桃明確是陛下的人。」
……
昭國新政,延續了前周「仁、孝、禮」的三字國魄,其實這應該不能完全算是延續,因為這三樣東西在任何一個時代。都有延續下去的必要『性』。總之,儘管如今周廢昭立,很多美好的東西都被新君王選擇了繼承,也不管有些人議論他這麼所好像有點沒面子。
而在後宮之中,『孝』的遵守和施行,顯得尤為突出。
可在今天。一向是會按時到霄懷宮給德妃請早安的二皇子王泓今天卻突然缺席了 。儘管在二皇子不見蹤影之後沒隔一會兒,有華陽宮的宮人去了霄懷宮遞送二皇子身體抱恙的消息,德妃還是不放心的親自走了一趟。
這算是輩分之間的逆行,雖然德妃以前也常常這麼以母妃的身份在本該是二皇子給她請安的時辰,反過來去探望二皇子,可是當德妃到達華陽宮時,宮人們除了小心伺候之外,心底還是會升起一絲感動。
當然,能讓這些外人產生共鳴的感情。必然是他們也有份參與的。不得不說。德妃與二皇子平時待宮人們的友好程度,淡化了許多主奴之分。這些宮人中還存在一些前朝宮廷里留下的太監宮『女』,對比前朝在禁宮中生活了幾十年、似乎除了用奴僕的身體取樂外便沒有別的愛好的那些皇族,這位新君及其家眷的確要友善許多。令他們在心裡更加感『激』。
國都重建時,新國君將禁宮中所有的太監宮『女』們都被召集在一起並許諾,願意各自回家的,絕不強留,還會贈送返家宮人一些盤纏。在那次活動中,宮人們走掉了一批。留下來的那一批,要麼是因為戰『亂』,本就家園盡毀,只得賣身黑市藉機入宮『門』的流人;要麼就是在宮中生活得太久,已經與普通人的生活嚴重脫節的大齡宮人。這些人不是不想回家,過上清貧但能夠自主的日子,而是已經沒有選擇。
這樣的一群人,若是像以前那樣生活在壓抑痛苦的環境中,或許很容易心生極端情緒,做出逆主的事。但他們同時也都是可憐人,只要有人能給他們一點好處和寬恕,在大多數時候,他們都是能做到有求必應的。而在同時,能在生活上帶給他們良『性』希望的主子,他們自然也希望這樣的主子能夠生活得好。
便如德妃一貫對近身的兩名宮『女』教誨過的那樣:下人肚子裡有怨氣,『侍』主也容易不盡心,反之,則可以是一份付出,多份回報。…
主子寬厚是很難得的,但寬厚的主子不一定就有寬厚的僕從。對於有時候會代蘀自己的嘴巴說話的兩名近身宮『女』,德妃也一直是以自己修身的標準來管束的。
進華陽宮後沒過多久,德妃就起身回去了。
二皇子體虛的情況也不是一兩天的事了,她守在這兒也幫不上什麼忙,宮人們還都得騰出手服『侍』她,二皇子也不能休息好了。她不是大夫,只是來看看二皇子的病況嚴不嚴重,以免疏失了什麼。
回到霄懷宮後,德妃走到院中的一處石桌旁,在墊著柔和的絲『毛』墊子的藤椅上坐下,隨手舀起桌上還沒收起,剛才繡了一半的『花』樣,但遲遲沒有再動針。
宮『女』萃『春』端著剛泡好的『花』茶走了過來,輕輕擱下茶杯,她看見德妃望著手中半成的繡品在微微出神,稍微猶豫了一下,她便開口道:「娘娘,您還在為二殿下的身體而擔心麼?」
德妃偏了一下頭,目光從手中的繡品上移開,落在萃『春』身上,但她沒有說話。
萃『春』被她這麼看得有些心虛,連忙低下頭,再開口時,聲音也低了一分:「娘娘其實大可寬心一些,二殿下近年來調養合宜,身體已經比以前要強健許多了。」
「嗯。」德妃點了點頭,將手中的繡品放到石桌上,然後開口道:「萃『春』,你先退下,本宮有些乏了,想安靜一會兒。」
萃『春』連忙垂首一福,輕步離開。
萃『春』走後沒過多久,德妃的另外一名近身宮『女』青夏就從霄懷宮外走了進來。她在進『門』後,先是轉身朝霄懷宮的圍牆外四顧一番,似乎是在檢查有沒有人跟蹤,然後她掩上『門』,這才走近德妃跟前,低身一福。
正在閉目養神的德妃就在這時睜開了眼睛,有些突兀的說道:「二皇子怎麼會突然身體抱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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