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裴嘉月驕傲自負的一面和裴英一模一樣:「下次叫我再見到他,直接砍了他餵狗!」
趙玉哆嗦了一下,眼睛卻始終移不開裴嘉月,饒是她如此羞辱,他也沒有半分記恨。
蕭令皺了皺眉,臉上神色淡淡:「裴郡主,趙玉雖然可恨,但他的哥哥卻在大理寺當差,不要弄得令兄為難才是。」
不提裴英還好,提到哥哥,裴嘉月臉一扭,朝趙玉啐了一口,咬牙道:「你還不快滾??!」
她上次因為打傷趙玉,被裴英罰了一個月的禁閉,足足抄了三十遍家規,這還不算,還扣了半年的月銀,裴嘉月想起來就恨得咬牙切齒。
「裴郡主,溫香樓前不久出了樁人命案,只怕大理寺的人隨時可能出現……」蕭令再次提醒她。
「啊!」裴嘉月美目圓睜,生怕在這裡遇到裴英,急忙鑽進馬車,嘴裡嚷嚷著,「令哥哥,我想起來還要去買點胭脂水粉,我先走了啊!」
陸晚躲在一旁看得正出神,攤主熱情地笑道:「公子,我這桂花栗粉糕口味乃長安一絕,您嘗一嘗,好吃再付錢,不好吃您把碗摔我臉上。」
攤主邊說著拿出一塊揉好的糯米麵,揪下兩團,麻利地揉搓一下,再擺出一隻印花板來,裡面撒一層粉末兒,然後將糯米糰嵌入進去,再放進印板壓平,倒扣印板敲打幾下,再打開看時,花瓣形狀的糖糕就做好了。
澆上紅糖水,一碗飄著桂花香味的糕點便遞到了陸晚面前。
她一大早便出來,跟著蕭令在大街小巷中來回穿梭,早已飢腸轆轆。
此時見那晶瑩剔透的糕點,蕩漾著半碗胭脂紅的糖水,香甜軟糯,便忍不住想先慰勞一下肚子。
剛剛接過碗,溫香樓門前忽然一陣歡呼。
抬眼看去,正是開門了。
一個紅衣女子款款從樓上下來,嬌聲笑道:「一早得知殿下要來,紅袖便一直在此等候。」
蕭令站定,微微一笑,「聽聞溫香樓新來了個琴藝絕佳的姑娘,特地來此聆聽一曲。不知紅袖姑娘賞臉否?」
溫香樓作為長安城生意最好的樂坊,樂師也是萬里挑一的高手。京城的世家公子們都愛來此欣賞歌舞樂曲。
周圍的公子們頓時起鬨,嚷嚷道:「大伙兒今日可要沾了晉王的光了,溫香樓這新來的仙羽姑娘,還沒展露過才藝呢!」說著便分出一條道來讓蕭令先行進入。
人群中一個熱情的聲音呼喊道:「咿,趙司直!你也來捧仙羽姑娘的場不成?」
被呼做趙司直的是一個濃眉大眼的青年,四方臉,留著短須。
趙司直從那頭走來,恭恭敬敬地蕭令躬身行禮,道了一句:「晉王殿下。」
蕭令向他微一點頭。
趙司直看見了街角一臉沮喪的趙玉,心知這個不成器的弟弟又招惹了裴郡主。怒意頓起,一步衝上去,一把揪住他衣領,照著胸口接連幾腳重重地踹了過去。
趙司直比裴嘉月那花拳繡腿紮實多了,趙玉嘴角頓時有絲絲血跡滲出來。
他雙膝跪地,痛苦的捂著心口道:「大哥……我……」
趙司直暴跳如雷,指著他怒罵道:「也不看看你是什麼身份,裴郡主是什麼身份,做什麼白日夢!還不滾!」
「趙司直,不妨也一起來聽一曲?」
蕭令突然發話。
趙司直躬身應了,又瞪了趙玉一眼,便彎腰跟在蕭令身後。
蕭令無意關心這些小事,向紅袖微側過頭,微微笑著隨紅袖進了溫香樓。
陸晚掏出幾枚銅板放在桌上:「老闆,結賬。」
經過趙玉時,她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他抱著雙臂蜷縮在牆角,先是被心愛之人羞辱,接著又被至親的哥哥打罵,任是陸晚不想多管閒事,也隱隱覺得可憐。
指指點點的人群還未散去:
「說起來,趙玉也是個可憐人。」圍觀大娘嘆息道。
「可憐什麼啊?他這樣的出身,攤上個爭氣的哥哥,頂著大理寺的名頭給他長臉,要不然,他那字畫鋪也是開不下去的。」
「嗨,趙司直那人未免真是個有情義之人,畢竟是個庶弟,再說了,你看他剛剛當街這一腳踢得,當時趙玉就站不直了,看見嘴角的血沒?嘖嘖,可真是往死里踹。」
「看上誰不成,要看上裴郡主?我看沒被打死就不錯了!不知天高地厚,跟他那娘一個德行!」
「他娘當年那可是真的美嬌娘呀!要不是被顧家的事兒連累,哪裡會嫁給別人做妾啊!」有人嘆息著。
有人不解,好奇問道:「什麼事兒?」
「你不知道嗎?當年顧家謀逆案,他娘收藏著一幅白玉綾……」
「胡說什麼!他娘要是能有白玉綾,修羅衛和大理寺不早就把他投大獄了!!!」
「快別說了,這話要是傳到修羅衛的耳目中去,你我可都吃不了兜著走。」
眾人便如夢初醒,搖搖頭散開去。
陸晚駐足聽了幾句,心中疑心大起:白玉綾?趙玉?
她靠近趙玉,輕輕地叫了一聲:「趙公子……趙公子?」
趙玉緩緩地從臂彎里抬頭,這是一張清秀的臉,細長的眉眼,三分怯弱七分清澈,他迷茫地望著面前的人,眼角有淚水溢出。
他居然哭了。
也是,被這樣當街暴打,成為全城的笑柄,不哭才怪。
陸晚遲疑道:「你……其實這不怪你,喜歡一個人是沒有錯的。郡主她總有一天能明白你的心意的。」
他看了陸晚一眼,嘴角微動,喃喃道:「我不配嗎?」
他仿佛自嘲地笑了笑:「是的,我不配……」
一瞬間,他手指揪著頭髮,眼中有痛苦閃過,「可她為什麼要來找我幫忙?為什麼!!!他、她,他們,一個個的都這樣嗎?為了白……」
他猛然一個激靈,打住了話頭。
「白???」
趙玉防備地看了她一眼,不再說話。
陸晚嘆了口氣,知道多問也問不出來,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道:「趙公子,成事不說,遂事不諫,既往不咎……」
趙玉目光呆滯地看著她,喃喃道:「既往不咎??」
她說完,便轉身走向溫香樓。
趙玉必然不會告訴她真相的,與其跟這樣一個沉浸在情緒里的人交談,不如上去一探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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