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昌帝神情冷淡,「此事皇后拿主意就行。」
林月音斟酌著說道:「芍藥雖然不是貴妃身邊的人,但是以下犯上,按照宮規所以該罰。念在她替本宮受了委屈,可以從輕發落。至於張貴妃,藐視本宮威嚴,大放厥詞,也該罰。那就罰她抄寫宮規十遍,以儆效尤。陛下,臣妾這樣處置可妥當?」
孝昌帝點點頭,面無表情的說道:「皇后處置得不錯。貴妃恃寵而驕,皇后身為後宮之主,平日裡就該替朕多提點她,以免她越發驕縱任性,不分時間場合的耍脾氣。」
林月音掩嘴一笑,「陛下說的有理。臣妾唯獨擔心,貴妃心裡頭接受不了,又會鬧出是非來。她畢竟是陛下心尖尖上的人,臣妾無論如何也得給她幾分臉面。」
孝昌帝似笑非笑的看著林月音,「區區一個張貴妃,朕相信皇后自有手段安撫她,讓她鬧不起來。朕相信皇后,皇后可別讓朕失望。」
林月音抿唇一笑,「臣妾遵命。那到時候貴妃找陛下哭訴,在陛下跟前告狀,陛下可不能怨臣妾。臣妾所做一切都是奉命行事。」
「你倒是將自己給撇清了,朕卻成了你的擋箭牌。罷了,罷了,念在皇后一心為公的份上,朕就替你做這個擋箭牌。不過你可不能拿著雞毛當令箭,讓朕發現了,朕可不會輕饒了你。」孝昌帝一本正經的說道。
林月音呵呵一笑,「陛下放心,臣妾做事有分寸,斷不會讓貴妃再三給陛下添麻煩。」
帝後二人說說笑笑的,就將此事給定了下來。孝昌帝留下來用了晚飯,卻沒有留下過夜。林月音也不挽留,如今她是真沒心思伺候孝昌帝,主要是覺著煩,沒什麼意思。既然孝昌帝不樂意留,她就高高興興地將人送出去。
倒是清寧宮上下人等都對此事表示可惜,可惜孝昌帝沒留在清寧宮過夜。長此以往,不知何年何月林月音才能懷上皇家骨肉,替陛下生下皇子。
林月音才不操心生孩子的事情,先將芍藥叫到跟前,吩咐芍藥最近半月就別出門做事,只當閉門思過。就算是從輕發落,好歹也要做足樣子,讓人挑不出錯來。
芍藥領命,有些委屈又有些忐忑,「奴婢給娘娘惹了麻煩,奴婢有罪。娘娘還肯從輕發落奴婢,奴婢感激不盡。」
林月音不在意的笑道:「你無需如此
。在本宮看來,你做得很好,沒有給本宮丟臉。以後再遇到這樣的事情,依舊如此行事。總之,出了清寧宮你就代表著本宮的臉面,本宮的臉面不許任何人挑釁。你明白嗎?」
「奴婢明白。」芍藥長出一口氣。心道這才是皇后娘娘的氣度,張揚卻又讓人覺著理所當然。
林月音笑呵呵的,「明兒本宮還要罰張貴妃,到時候這女人肯定要鬧騰一番。屆時你們且看本宮如何收拾她。」
「張貴妃挑釁娘娘,根本就是不自量力。」芍藥笑道。
林月音點點頭,「張貴妃這個女人其實不簡單,單是看看她這些年的經歷,就能看出一點名堂。她輸給本宮,不是因為手段低劣,而是因為格局不夠,眼界有限。罷了,同你們說這些也說不明白,明兒且看著吧。」
次日一早,林月音就命人前往永福宮,宣布對張貴妃的處置。張貴妃是個驕傲的人,自然受不了這樣的對待。再說了,她雖然將林月音當做對手,卻從不認為林月音有資格管到她的頭上。張貴妃當即表示不服。
張永笑呵呵的,態度好得很,「皇后吩咐了,貴妃若是不服,請自去清寧宮申訴。若是貴妃不樂意去清寧宮,也可以去見陛下。這個決定,陛下也是同意的。」
「胡說八道。陛下怎麼會同意如此荒謬的決定。」張貴妃認定林月音扯虎皮做大旗。又認定了孝昌帝捨不得她受委屈。張貴妃將張永趕走,自去思政殿尋孝昌帝訴苦。
以往來到思政殿,守門的侍衛都只是象徵性的阻攔一下,就放她進去。這一回卻怪得很,無論張貴妃說什麼,守門的侍衛就跟聾子啞巴一樣,理也不理她。實在是糾纏不休,就說一句陛下正忙,無暇見她。又說張貴妃要想進去,需得有陛下的旨意。
張貴妃怒極,好大膽的侍衛,就不怕得罪了她沒好果子吃嗎?侍衛面無表情,他吃的是朝廷的俸祿,張貴妃還管不到他的頭上。
宮門口鬧出這麼大的動靜,早就驚動了康福。康福一聽是張貴妃在門口糾纏不休,頓時氣惱。打發了一個小內侍去見張貴妃,結果沒起半點作用,小內侍還挨了一巴掌。康福哼哼兩聲,眼神極為陰毒。張貴妃敢動手打他的人,就是沒將他放在眼裡。換做以前,康福乾脆就忍了,只記在心裡,以後有機會慢慢算賬。這一次卻不同,孝昌帝擺明了是想借皇后的手,教訓張貴妃一頓。如此時機,錯過再難遇上一次,康福豈能客氣。
康福帶著幾個乾兒子干孫子來到宮門口,皮笑肉不笑的給張貴妃請了個安,「娘娘怎麼來了。陛下正忙著,這會可沒空見娘娘。」
張貴妃忍著怒氣,「康公公,你且替本宮通稟一聲,就說本宮前來給陛下請安。好幾日沒見陛下,本宮心裡頭惦記得很。」
康福笑了笑,眼角閃過譏諷之色,這才正色道:「娘娘見諒。陛下正在同大臣們商議軍國大事,此乃機密,咱家也只能在門外伺候。娘娘不如先回去,等陛下忙完了,咱家尋了機會定會稟報陛下。說不定今兒晚上陛下得了空,就會前往永福宮。」
張貴妃蹙眉,心頭不喜。直言問道:「陛下果真在忙?」
「娘娘這話可是在懷疑咱家?」康福頓時露出不滿的神色。
張貴妃尷尬一笑,「康公公誤會了,本宮自然不是懷疑公公。本宮只是擔心陛下日夜操勞,身體會受不住。」
康福拿捏著姿態,態度疏離,「咱家一定會將娘娘的心意帶給陛下。陛下同娘娘之間情意不一般,等忙完這段時間,陛下肯定會找機會補償娘娘。」
張貴妃雖然不滿康福的態度,卻認可康福所說的話。以孝昌帝對她的寵愛,肯定不是故意冷落她,更不會無視林月音對她的處置。如此說來,孝昌帝是默認了林月音的做法,這是何用意?張貴妃想不透,又見不到孝昌帝,只得先行離去
。
康福呸了一聲,張貴妃寵冠後宮,卻還被林月音壓得死死的,可見她也是本事有限,至少比不上不受寵的林月音。康福慶幸當初沒有斬斷同林月音的合作,沒有目光短淺的選擇張貴妃。如今看來,林月音明顯妻高一籌,他的選擇自然也就有了豐厚的回報。
張貴妃走在回永福宮的路上,心裡頭越想越氣。罰抄十遍宮規是小事,關鍵是太丟面子。走到半路上,乾脆決定暫不回永福宮,而是轉道前往清寧宮,找林月音理論一番。
林月音正在院子裡侍弄花草,聽聞張貴妃求見,林月音嘴角一翹,不在意的說道:「請她到偏殿候著,本宮忙完手頭上的事情再去見她。」
「奴婢遵命。」
張貴妃候在偏殿,一開始還有些恥高氣揚,想著一會怎麼壓制林月音的氣焰。隨著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張貴妃越顯焦躁。林月音遲遲不肯來見,是什麼意思。是怕了她,還是沒將她這個貴妃放在眼裡。
若是怕了她,那就該早早來見她。所以這個結論不成立。如此一來,林月音是根本沒將她放在眼裡,只當她是後宮裡隨便能抓來的阿貓阿狗。這個認知,讓張貴妃極為惱怒,心中生恨。手上用力,狠狠的放下茶碗,起身就朝偏殿外走去。她就不信,今兒見不到林月音。
「貴妃前往何處?」還沒走出偏殿大門,張貴妃就被張永給攔了下來。
張永笑呵呵的,態度好得很,就是那說話語氣讓張貴妃很不爽。
張貴妃昂頭,冷笑,「本宮要去哪裡,你管不著。」
張永依舊笑呵呵的,「奴才自然管不著娘娘的去處。不過這裡是清寧宮,貴妃娘娘身份尊貴,可是到了咱們清寧宮啊,這一言一行也得守著清寧宮的規矩。皇后娘娘沒發話,貴妃娘娘就只能在偏殿候著。這就是清寧宮的規矩。」
張貴妃冷著一張臉,「本宮身為貴妃,你們清寧宮的規矩還管不到本宮的頭上。讓開,本宮要出去。」
「貴妃見諒,奴才讓不得,知能先委屈貴妃再稍等片刻,皇后娘娘一會就該來了。」張永站在原地動也不動,態度堅決,絕不容許張貴妃踏出偏殿半步。
張貴妃挑眉冷笑,「好大的膽子,連本宮的路你也敢攔。就不怕本宮治你大不敬,砍了你的頭。」
張永偷偷翻了個白眼,明顯鄙視張貴妃的沒腦子,說道:「貴妃弄錯了一件事情,這裡事情清寧宮,唯有皇后娘娘才能罰我。至於貴妃嘛,一介客人,還沒資格反客為主,罰清寧宮的人。」
「你,你好大的膽子。」張貴妃心知肚明,張永的話是對的。可是她咽不下這口氣,被林月音欺負就算了,竟然還被她下面的夠奴才欺負。這口氣無論如何都忍不下。張貴妃抬手就朝張永打去,張永偏了頭,躲開了張貴妃那巴掌。
「貴妃好大的威風啊,昨兒砸了本宮身邊的宮女,今兒又跑到清寧宮來打本宮的人。本宮倒是想問問,貴妃憑什麼?」林月音在眾人的簇擁下,施施然來到偏殿,正好就瞧見張貴妃甩手打張永的那一幕。
林月音本就是個不肯吃虧的人,豈能輕易放過張貴妃。趁此機會,先從言語上壓制張貴妃,等會再慢慢清算。
張貴妃冷冷一笑,「皇后娘娘可總算來了。臣妾還以為皇后娘娘貴人事忙,早就忘記了臣妾還在此候著。這一等就是將近半個時辰,皇后娘娘的架子好大。」
林月音嗤笑一聲,有面露輕蔑之色,「本宮身為皇后,架子大一點有什麼關係。莫非貴妃有所不滿。」
「臣妾哪敢有不滿。這清寧宮好大的規矩,一個小內侍都能沖臣妾大呼小叫,沒將臣妾放在眼裡
。臣妾要是遇事就心生不滿,怕是要被這清寧宮上下一干人等給活生生氣死。」張貴妃說到最後,已經是咬牙切齒。
林月音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貴妃如今還活的好好的,可見清寧宮上下都是守規矩的。」
張貴妃怒極攻心,「娘娘莫非是睜眼瞎。」
「放肆!誰准你這麼同本宮說話。」林月音板著臉,威嚴無比,「若非念在你初犯,本宮現在就會命人掌嘴,讓你知曉好歹。」
張貴妃又怒又怨,有些口不擇言的說道,「娘娘好大的威風,不知是誰給了娘娘這樣的膽氣。臣妾好歹也是在陛下心頭掛了號的人,娘娘就不怕陛下問罪。」
林月音挑眉一笑,走到張貴妃身邊,壓低嗓門說道:「你可知本宮為何要罰你,為何要晾著你?本宮所做的這一切,都是奉命行事。陛下見你得意忘形,恃寵而驕,早已經心生不滿。這不,就命本宮出面同i講講道理,磋磨磋磨你的銳氣,好讓你知道進退。」
張貴妃之前還張牙舞爪,聽聞此言,瞬間變了臉色。「不可能,你胡說。陛下怎麼可能下這樣的旨意,一定是你假傳聖旨。」
林月音同情的看著張貴妃,「本宮聽聞,在來清寧宮之前,你先去了思政殿。可有見到陛下?沒有,對吧。知道陛下為何不見你,那是因為陛下要藉此機會敲打你。你雖美艷無雙,又是陛下心尖尖上的人,奈何卻有些不識時務,更缺乏了一顆聰明的頭腦,時常會給陛下帶去麻煩。陛下因此煩了,所以才讓本宮出手教訓你一頓。」
「你別想挑撥離間,我是不會相信你的。一定是你在胡說八道,陛下怎麼可能這樣對我。」
「為什麼不可能。你又不是九天仙女,不就是個貴妃。哼,這宮女什麼都缺,唯獨不缺女人。有朝一日,沒了你張貴妃,自然還有王貴妃,李貴妃。」林月音毫不掩飾自己的嘲諷,她就是看不起張貴妃,就是要狠狠地打擊張貴妃的囂張氣焰。
張貴妃愣在原地,表情連連變幻,顯然是被林月音給鎮住了。
林月音伸出手,抬起張貴妃的下頜,嘖嘖兩聲,「貴妃這皮相,雖稱不上絕色,也是難得的美人。只是啊,再美的人也有看膩的一天,更何況你還生不出兒子來。」林月音惡毒地笑著,態度張狂到了極點。
張貴妃渾身哆嗦著,「是你,是你對不對。是你害了我對不對?」
林月音嗤笑一聲,「沒憑沒據的話,本宮勸貴妃最好不要說出口。至於你生不出兒子的事情,這不是明擺著的嘛。陛下三天兩頭的寵幸你,別說生兒子,你那肚皮連個動靜都沒有。哼哼,你當後宮女人都是傻子嗎,只需動腦子想一想,也能猜個*不離十。知道太后娘娘最近一年為何極少找你麻煩嗎?不是因為陛下護著你,而是太后娘娘知道你生不出兒子。你沒有兒子,就算得寵,也翻不起風浪。等到人老珠黃之時,沒有子嗣替你吸引陛下的注意力,莫非你還能得寵?」
「你,你……」張貴妃捂住心口,心口正一陣陣的發痛。她蠢,她傻,她竟然主動跑到清寧宮來受此羞辱。張貴妃仰頭,死死的盯著林月音,擲地有聲的說道:「陛下只是讓娘娘提點臣妾,可沒說臣妾就此失寵。哼,娘娘想要藉此機會羞辱臣妾,那是妄想。」
林月音甩開張貴妃,一臉嫌棄的說道:「還沒蠢透,真是不好玩。罷了,本宮也不同你囉嗦,貴妃回去後抄寫十遍宮規,不可讓人代筆,因為本宮會對照筆跡一頁一頁的檢查。本宮乏了,貴妃也該離開了。」
「你不會得逞的,娘娘想看臣妾的笑話,臣妾偏不讓。」張貴妃咬牙切齒的宣布。
林月音哈哈一笑,神情極為不屑,「張氏,你本是淮王世子寵妾,因緣際會,得了陛下的青眼,這才有機會進宮伺候陛下。這期間你的所言所行,你在張家的生活,你在淮王府的言行,這其中有多少內幕可挖掘?對了,還得加上一個傳聞中的范陽節度使
。」
一提范陽節度使,張貴妃就控制不住的變了臉色。
林月音可不在意,繼續說道:「你若是安分守己,本宮也懶得同你計較。可你偏偏不懂適可而止,偏要來挑釁本宮。本宮身為皇后,一宮之主,自然不能容忍任何人的挑釁。你既然敢出頭,本宮就有辦法將你按下去。不服氣是嗎?就算不服氣你也得給本宮忍著,因為本宮有的是法子讓你有苦難言。來人,送客。」
張貴妃捏緊了拳頭,可惡,實在是太可惡。巴巴的跑來受了一頓羞辱不夠,還被人警告。張貴妃眼中泛紅,她真的很恨。
「貴妃娘娘,請吧。」張永客客氣氣的。清寧宮的人可管不著張貴妃的情緒,他們只認林月音的吩咐。
張貴妃冷哼一聲,甩袖離去。今日這筆賬她會牢牢的記在心裡頭,總有一天她會連本帶利的討回來。
不管張貴妃何時能找到機會討回欠債,首先得認罰,老老實實的抄寫了十遍宮規,命人給清寧宮送去。林月音還真的親自檢查了,字跡一致,數量也對,林月音就沒趁機找茬。只命人轉告張貴妃,好自為之,以後做事得守著本分。
張貴妃咬碎了銀牙,吃了這麼大的一個悶虧,真是氣死她了。奈何孝昌帝不肯替她出頭,她就失了依仗,沒法子對付林月音。
可見孝昌帝的寵愛和維護對張貴妃來說是多麼的重要,她今日所擁有的一切,全是拜孝昌帝所賜。不像林月音,今日所得一切,多半都是靠自己爭取而來,就算沒有孝昌帝的寵愛,手中所掌握的依舊在她手中,不會被人搶走。這便是二人之間最本質的區別。
張貴妃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只認為林月音仗著皇后身份,才敢如此囂張。總有一天,她也能站在那個位置上,屆時就將林月音掃入冷宮,永世不得翻身。
孝昌帝對張貴妃總歸是不同的,冷落了數十天之後,又巴巴的翻了張貴妃的牌子,夜宿在永福宮內。張貴妃使出渾身解數來滿足孝昌帝,奈何孝昌帝有些力不從心,加上這段時間真的累慘了,最終只能辜負張貴妃的一番心意。
張貴妃有些不樂意,卻也不敢廢話一句。瞧著已經熟睡過去的孝昌帝,張貴妃心頭有些委屈。孝昌帝同范陽節度使一般大的年紀,一個精力旺盛,無需任何助力,便能讓她欲仙欲死,恨不得一輩子沉溺其中。一個卻已經力不從心,滿身疲憊。瞧瞧孝昌帝眉間的皺紋,一日比一日多,就連在睡夢中,眉宇間還帶著憂色,散也散不去。整日裡忙著那些所謂的軍國大事,有必要嗎?他是天子,手中能臣干將無數,何不吩咐下面的人去辦事,非得將自己累成狗一樣。如今連男女生活竟然都力不從心。氣死她了。
張貴妃偷偷抱怨了一番,心思也跟著多了起來。靠在印枕上,遲遲不肯入睡。她心裡頭念著范陽節度使,那一日的歡愉,成為她此生最美好的回憶。在孝昌帝這裡得不到滿足,她只能靠那點可憐的回憶來紓解自己的身體。
她閉著眼,模糊著范陽節度使強壯的身體,若是那個冤家能在跟前就好了。有他在,必能護著她,讓她不受半點委屈。不像在這宮裡,上面有個蕭太后,還有個林月音。這兩個人死死的壓在她的頭上,讓她不得一日鬆快。
張貴妃忍不住發出一聲呻吟聲,驚動了值夜的玉安。
玉安躺在腳榻上,睜著眼,卻沒有動一下。只是豎起耳朵聽床那頭的動靜。玉安熟悉張貴妃的一切,只聽聲音就能判斷張貴妃是在思春。不用說,定是想著那個范陽節度使李天保。玉安偷偷啐了一口,從心裡頭瞧不起張貴妃這德性。身邊還躺著孝昌帝,就敢想著另外一個男人,好發出了動靜,這女人真是瘋了。
玉安翻了個身,故意弄出動靜來。床那頭果然瞬間安靜下來。玉安偷偷一笑,看來張貴妃還是怕的,怕被人知曉她心裡頭那點見不得人的心思。
只可惜玉安高興得有些早了,過了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床那頭又傳出讓人想入非非的聲音
。玉安很想捶打床板,更想質問張貴妃,她是瘋了嗎?竟然敢當著孝昌帝的面,玩這種花樣。就不怕孝昌帝被驚醒,就不怕被人窺探到她內心的隱秘。
玉安覺著不能再忍下去,身為張貴妃身邊第一得用的人,她有責任阻攔張貴妃繼續犯糊塗。
於是玉安乾脆坐了起來,悄聲問道:「娘娘可是要喝水?」
少了面紅耳赤的動靜,片刻後才又聽到張貴妃的聲音,「倒些水來。等等,本宮自個下去喝。你掌燈,這烏漆墨黑的,本宮可看不見。」
玉安起身,掌了燈,沒敢進臥房,只在門口候著。張貴妃披著一件外套,腳上套著繡花鞋出了臥房,走到外間喝水。
玉安安靜的伺候著,見張貴妃喝完了水就坐著不動,沒有回臥房睡覺的意思,立時小聲提醒道:「娘娘,夜深了。娘娘早點歇息吧。」
張貴妃沒理會玉安,先是側耳聽了聽,孝昌帝睡得很熟,顯然這些日子累壞了。估計一會要是打雷,都不能驚動孝昌帝。張貴妃暗嘆一聲,「玉安,本宮睡不著。」
玉安嘴角抽抽,心裡頭極為嫌棄。心道張貴妃是想男人想得睡不著吧。玉安低眉順眼的說道:「陛下那裡總要有人伺候。」
「陛下睡得正香,本宮暫且不在跟前伺候也沒關係。」張貴妃理所當然的說道。
張貴妃偷偷嘆氣,單手撐著頭,歪靠在椅背上,「玉安,本宮心頭煩悶。」
玉安無語,不知該如何勸解。還要防備著臥房內的孝昌帝隨時會醒來。所以說,張貴妃選擇這個時間同她談心,根本就是找死,完全是任性妄為。此刻玉安都認為,林月音該重重的罰張貴妃。之前罰得太輕,張貴妃是半點記性沒長。
「玉安,你說說本宮活著有什麼意思?本宮又生不出……」
「娘娘慎言。」玉安不能讓張貴妃說下去,她心跳如鼓,生怕隔壁的孝昌帝突然醒來聽到這番話,「娘娘,夜深了,陛下那裡還等著娘娘。有什麼話娘娘不妨留到明日再說。」
「可是本宮睡不著,也不樂意躺在那裡。」說的直白點,張貴妃這會就是發脾氣,不樂意陪著孝昌帝睡一張床。
玉安苦口婆心的勸道:「娘娘,無論有多大的委屈,好歹等過了今晚再說。奴婢求娘娘。」玉安給張貴妃跪了下來。
「什麼委屈?誰給愛妃委屈受了。」不知何時,孝昌帝竟然已經醒來,就站在門口盯著主僕二人。
玉安嚇了個半死,心裡頭一個勁的喊著,完了,完了,陛下要是聽到之前的對話,她們主僕二人豈不是完蛋了。
張貴妃也明顯愣住,沒能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直到玉安偷偷戳了她一下,她才跳起來,關切的說道:「陛下怎麼起來了?」
孝昌帝側著頭打量張貴妃,眼神狐疑,明顯是在懷疑什麼,「這半夜三更的,愛妃不去睡覺,倒是有閒心同宮女聊天。」
張貴妃尷尬一笑,「陛下不知,臣妾白日裡睡多了,到了晚上反而睡不著。剛才還在教訓這死丫頭,下次可得早早叫醒臣妾,不能任由臣妾貪睡。」
「是嗎?」孝昌帝神情不明的看著張貴妃。張貴妃心頭惴惴不安,低著頭,避開了孝昌帝逼人的目光。
孝昌帝卻朝張貴妃走來,笑問一句,「愛妃還沒回答朕,究竟是誰給愛妃委屈受了,以至於愛妃半夜都不肯入睡,還叫丫頭陪著聊天紓解心情。」
張貴妃泫然欲泣,可憐兮兮的望著孝昌帝,「陛下何必明知故問
。」
「如此說來,愛妃是在怨恨朕,怨恨皇后。責怪皇后罰了你,是嗎?」孝昌帝依舊笑著,語氣卻陰陰的,讓人汗毛倒豎。
張貴妃被自己的情緒左右,對孝昌帝的反應並沒有察覺到,「陛下,臣妾不敢怨恨,更不敢怪罪任何人。臣妾只怪自己辜負了陛下的愛重,讓皇后娘娘逮住了機會。臣妾被罰沒所謂,關鍵是連累陛下也落了面子,臣妾心裡頭難受。」
「愛妃倒是有心。」孝昌帝似笑非笑的看著張貴妃,「就為了這麼點小事,過了這麼多天愛妃還記在心上,可見愛妃也是個小心眼的人。」
張貴妃委屈,有些不服氣,「臣妾並非小氣,臣妾只是覺著皇后太過霸道。」
「那你認為皇后要如何做,才能讓你滿意,讓整個後宮滿意?」孝昌帝隨口問道,就像是在閒話家常一樣。
張貴妃沒有察覺到異樣,只想著趁機告狀,讓林月音吃不了兜著走。她就說道:「皇后自然該賢惠大度,有容人之量。」
孝昌帝笑問,「對後宮不聞不問,尤其是不干涉永福宮的事情,這才算是真正的賢惠大度吧。愛妃是不是這麼想的?」
「陛下誤會了,臣妾可不是讓皇后對後宮不聞不問。臣妾只是覺著皇后有時候太過嚴苛了。區區一個宮女,一個內侍,皇后竟然當成寶貝,倒是讓咱們這些人跟著受累。」張貴妃小聲抱怨道。
孝昌帝呵呵一笑,「愛妃的小心思,朕都知道了。愛妃既然不樂意躺床上睡覺,那就繼續同宮女閒聊吧。朕也不打擾你們主僕二人,先走一步。」
張貴妃瞬間愣住,「陛下,時辰還早。離著早朝還有段時間,陛下要不再睡會吧。臣妾陪著陛下。」
「不用了。朕不需要愛妃陪。」孝昌帝冷著臉,回頭瞧了眼張貴妃,「愛妃好自為之。」孝昌帝大步跨出門檻,由內侍侍衛團團圍住,很快就消失在沉重的夜色中。
張貴妃重重跌坐在椅子上,神情晦暗不明。玉安急忙關上大門,阻擋夜風闖入。然後再返回張貴妃身邊伺候。
張貴妃死死的抓著玉安的手,顯得緊張又無措,「玉安,你說陛下是什麼意思?是不是對本宮有所不滿?本宮仔細回想了一下,那些話應對有據,按理陛下不該生氣的。玉安,你告訴本宮,陛下為何會半夜離去?」
玉安的手被張貴妃抓得生痛,她不敢抱怨,也不敢掙扎,小聲說道:「娘娘,或許是咱們之前的談話,被陛下聽了去。」
「不,不會的。」張貴妃連連搖頭,神情緊張惶恐,「就算聽了去,也沒什麼要緊的。咱們並沒有說什麼不合適的話,對不對?」
「可是娘娘說過不樂意躺在床上陪陛下睡覺。」玉安小心翼翼的說道。
「真的?這話真是本宮說的?」張貴妃狐疑不定,她將之前說過的話,在腦子裡過了一遍,貌似好像是說過意思相近的一句話。不會那麼巧,正好就被孝昌帝聽見了吧。張貴妃很生氣,生自己的氣,為何就不能忍一忍,非得半夜發脾氣,還胡言亂語。
張貴妃焦躁不安,「玉安,如今本宮該怎麼辦?」
玉安小聲說道:「唯有請罪,誠懇的請罪。」無論哪個男人,偷聽到自己竟然被枕邊的女人嫌棄了,肚子裡都會憋著一肚子火氣。好在孝昌帝對張貴妃不一般,應該有挽回的餘地。要是換做旁的女人做了這等蠢事,孝昌帝說不定一怒之下就要殺了她全家。
「你說的對,明兒一早,不,今兒天一亮,本宮就去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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